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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湘妃雨泪一竹青 ...

  •   一夜星语满天辰,闭目思量,抬眸也思量,眼前却尽是那人阴柔的眸光。她看在眼里的种种现象都太奇怪,溪若的眼神,溪若的背影,那一刻她决绝的转身离开,忽然带动起她思绪中的不安,那一个转身似乎蕴含了太多的情绪,好像在宣判一世命运的结束,又或者是另一世命运的开始。
      语庭在榻上辗转反侧多时,直到暗夜星辰渐渐隐下,她才恍惚入睡。
      翌日清晨,语庭梳妆整齐,便向近旁溪若的营帐走去,进了帐却只见到玉环一人。
      语庭黛蛾不觉便微微蹙起,她将帐内设物略略扫过,问面前的玉环:“溪若呢?”
      玉环见她眉宇间笼着淡淡的轻愁,心中细细斟酌一番,回道:“主子一早起来便去了宜妃娘娘那边找云霞姐姐了。”
      语庭眸中一刃利芒划过,须臾间便在碧汪浅潭中悄无声息的逝去,却让抬眼看来的玉环一怔,语庭看着她又道:“她找云霞所谓何事?”
      玉环道:“主子说是跟云霞姐姐学做什么点心。”
      语庭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又问:“她怎不带你一起去?”
      玉环垂眸避开语庭的眼睛道:“主子说人去多了怕扰了宜妃娘娘,便没让奴婢跟着去。”
      语庭唇角微扬,那浅淡的弧度竟有些许凉薄,些许讽刺,她轻声漫语:“她们是在宜妃娘娘帐中做点心吗?”
      玉环不解其意,细一思索语庭的话,便笑着道:“格格真会说笑,这些事怎么能在娘娘帐中做呢”
      语庭柔和浅笑,意味深长地道:“是啊,那带你去又怎会扰了娘娘呢?”
      玉环微愣了愣道:“对啊,可主子这么说了,奴婢便也未敢多言,或许是主子怕奴婢笨手笨脚的会给她们添乱吧。”
      语庭狭媚的凤眸漫不经心落上她的面容,言道:“你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
      玉环笑道:“奴婢性子粗,常常会忘了主子交待的事,不知格格找主子可有要事?”
      语庭道:“没什么事,前些天答应了她去竹林取些竹子来给她做支箫,本想找她同去的,既然她有事,我自己去也是一样。”她转身对玉书道,“不必跟着,你们姐妹一起说说话。”
      玉书欢喜地道:“多谢格格。”
      语庭对她一笑,扬手掀起帐帘离开了营帐。
      碧空晴朗,天高云远,草原上的空气都自由的不带一点压抑。
      语庭一人在草原上信步走着,罗衣秀丽,随着她轻盈的脚步,衣襟罗带随风飘扬,清绝的容颜之上一双明澈的眼眸中静含着些许忧虑,妙曼的身姿轻柔灵动,无声凌波于浅草之上,让人几觉是天女入尘。
      语庭心中思及溪若,未察觉便到了竹林前,她伫足林前,唇瓣间滑落悠悠一声轻叹,继而便进入竹林。
      她缓步往竹林深处行去,举目四望,寻找着林中少见的几丛湘妃竹。走过了大半个林子,却始终未找到一根湘妃竹,她微有些沮丧地止步,站在原地稍作休息,灵秀的眼眸却依然在林间寻找着。突然她的眼睛定位在一处,片刻凝滞后,她便向那个方向跑去。
      那边丛林间,有一小块的竹子都只余高低平等的几个小的根节,似是被人用剑平平削去的,根节周围的青草明显是被多人踩过的,与其他地方比起来杂乱许多,从留下的根节看,不难判断这一片曾植长的便是湘妃竹。语庭凭记忆去找其他几处,所到之处都不出所料地与开始看到的那一片一样。
      语庭心中疑惑暗升,究竟是何人将林中所有的湘妃竹尽数伐光?
      她失望地倚着身后的青竹,无力地蹲下身来,双手抱着膝,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林间,似乎仍是有些不甘心。
      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个似手掌大小的白影缓缓地移动着,语庭好奇地探目望去,浅浅一笑,原来是只兔子,全身如雪般洁净,它微微一挪动,一只前腿上殷红的血迹凸显,难怪它行动如此缓慢。
      语庭方要起身向那只白兔走去,前方林间一排青竹晃动,竹叶迎着风力沙沙作响,青竹细叶间穿出一支羽尾青紫的银光利箭,箭光丽影竟是直袭那只白兔,语庭利落地将袖中的短刀掷出,刀身斜斜切出,阳光映上刀身,一道刺眼的利光反射穿过层层竹叶,只闻“叮”的一声,短刀将银箭截在半空,双双坠落。
      利器坠地,一阵叮当作响后,一个桀骜的声音划破长空,穿枝过叶朗朗响起:“林中何人!”
      语庭立直身形,侧首向外看去。竹影间闪出一人一骑,白马神骏目光奕奕,马上之人英姿俊朗意气傲然,一双星眸辰亮如镜,剑眉轻扬,看到她时,眸中掠过一丝诧异,转瞬便笑道:“庭格格来此处练刀?”
      语庭也明朗一笑道:“不想竟遇上十四爷来此练箭。”
      胤祯襟袍飞扬,翻身下马,看定她问道:“为何拦下我的箭?”
      语庭笑道:“为了十四爷的名誉。”
      胤祯剑眉一扬星眸含笑,神情满是有趣地问道:“为我的名誉?此话怎讲?”
      语庭道:“古人有云: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虽然十四爷的箭射向的只是只兔子,可它受了伤,这一箭若当真射下,十四爷君子之誉恐怕难保不会有损。”
      胤祯双手环胸,闲闲靠在白马身上,笑颜依旧,眸中却略带研判,注视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道:“一把飞刀,昨日夺命,今日救命,夺命时飞刀溅血却未眨一下眼,今日却横空挡我一箭只为一只兔子,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语庭盈盈一笑,转身去看那只兔子,白兔敏锐地察觉有人靠近,却无奈腿上负伤不便逃离,便缩成一团,原本不大的身形,此时更像个小雪球,毛茸茸的,微微颤抖,语庭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它小的可怜的身子,眼眸中尽是温柔。
      胤祯倚着马身凝神看着她眼里的温柔,似是被她温柔的笑容感染,他眼中也晕开阵阵柔和的波环。
      白兔似是感觉到她并无敌意,缩成团的身子渐渐舒展,它缓缓抬头,一对艳红似血的瞳眸盯着语庭,语庭将一只手伸到它面前,神情专注地就像对待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那般真诚,人与兔就那样对视了好久,兔子突然往她手边挪了挪,语庭粉唇扬起一个柔美的弧度,伸出双手将它揽入手心。
      她抱着兔子起身,全然不知身边有一人已站着看了很久。胤祯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见她起身,将一条浅黄的丝锦布条递给她道:“它还在流血。”
      语庭低头看去,见他长衫一襟缺失了一块,抬头说了句:“多谢。”
      胤祯无谓一笑,将布条交到她手中,一只大手从她手里轻轻托过白兔,语庭玉指轻巧翻转,用布条缠住白兔流血的腿,然后伸手接过兔子,白兔小巧的三瓣嘴在语庭手心轻轻啄碰了三下,似是在作礼谢恩。
      语庭欣喜地笑了,抬头看着胤祯道:“兔子尚且有情,人又何必如此残忍呢?”
      胤祯道:“一只兔子你可以如此怜惜,为何昨日对那只牧羊犬却不能手下留情?”
      语庭神色淡漠地道:“昨日我若不出手,它便会伤到溪若,再说它本就活不了多久,不如给它个痛快的死法。”
      胤祯听她此言,眸中掠过诧异之色,问道:“此话何意?”
      语庭似是自嘲地笑了笑:“昨日那只牧羊犬明明是被人激起了狂性,却在追溪若时速度并不是很快,以它奔跑的姿势,我想它必定被人伤及了脖颈处的几道重要的筋脉,那么痛苦,不如让它早点解脱。”
      胤祯面色凝峻地听她分析,此时疑道:“阿齐燕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吧,她与溪若从未见过面……”
      “都已过去了,就不要再追究谁对谁错了,人与人未必是认识的才会结仇,总有些事情,是出人意料的。”语庭打断了他的思维,语气有些萧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胤祯看着她的表情,微微一愣,便未再多言。
      语庭突然轻松一笑道:“你的猎物没有了,现在怎么办?”
      胤祯耸肩笑道:“庭格格要大发善心,我又岂能不成全?”
      语庭笑道:“是我给你机会,以德服人。”
      胤祯笑问:“那你可服了?”
      语庭浅施一礼道:“十四爷德才兼备,语庭着实佩服。”
      胤祯转而问道:“你独自一人在林里做什么?”
      语庭眉梢微拧,凤眸稍侧,看向一边的竹子道:“我来找支湘妃竹。”
      胤祯看她一眼道:“没找到吗?”
      语庭摇头道:“不知是何人将这林里的湘妃竹伐了个尽。”
      胤祯疑道:“什么人要这么多的湘妃竹来做什么?”
      语庭清明一笑:“我也不知,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找不到也无所谓。”
      胤祯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如何打算?”
      语庭看看怀里的兔子,笑道:“先回去给它上药吧。”
      胤祯闻言竟向那兔子挑挑剑眉道:“走吧。”他扬手打个响指,白马如它的主人般闲散迈步,施然行到他身边,这番景象竟看得语庭惊讶不已,这便是人马之缘吗?
      白马温顺地随在胤祯身边,一人一马缓步行着,语庭静静地跟在身后,胤祯似是在想什么事,自顾走着,语庭也非善言之人,一时间两人都静默走路,脚下踏过青草时发出的沙沙声异常清晰。
      两人到了林外,胤祯方才驻足回身,语庭见他停下便也稳稳地收住了脚,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胤祯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你没有骑马来吗?”
      语庭道:“我不会骑马。”
      胤祯笑问:“不会骑马?那你如何来的此处?”
      语庭凤眸微斜,因他多此一问表示不满,却不禁展颜失笑道:“走来的。”
      胤祯笑道:“此处离皇家营帐倒不是很近,你想再走着回去?”
      语庭浅笑答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胤祯方要再说,远处一骑人马扬尘驰来,路经他们身边时提缰勒马,骏马仰首长嘶一声,那人翻身跃下向胤祯行礼:“阳仓加布见过十四阿哥。”又向语庭浅施一礼道:“我们又见面了,原来姑娘是天朝格格,那日多有得罪,还请格格能够原谅阿齐燕的无礼。”
      语庭明媚丽眸淡淡转出一笑,竟叫阳仓加布看着一震,又闻她清扬的声音缓缓说道:“王子严重了,那日之事当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又岂能怨怪公主。”
      阳仓加布礼貌地笑道:“格格有如此胸襟,阳仓加布佩服。”
      语庭微微垂眸道:“语庭受之有愧。”
      阳仓加布道:“不知今日二位来此,可是有事?”
      语庭闻言暗暗蹙眉,有些奇怪他说此话的语气,她默默看向胤祯,避而不答。
      胤祯疏朗笑意挂满俊容,越过阳仓加布看向他身后的骏马,眼中隐约划过一闪冷笑,随之便道:“我们来此寻支湘妃竹,却不知是何人已将林中此物尽数伐光了。”
      阳仓加布笑道:“原来为此,今日倒是巧了,我清早来此也为寻这湘妃竹,倒是有幸伐到几支,如若二位不嫌弃,我便送二位一支如何?”
      语庭在旁静观,淡淡地看阳仓加布一眼,突然觉得胤祯是有意在往一个陷阱里钻,唇角勾出个极轻极淡的笑。
      胤祯笑着向阳仓加布一拱手道:“如此,多谢了。”
      阳仓加布浅浅颔首,转身从马背上的布袋里取出一支湘妃竹,又步回胤祯面前,将竹子双手奉上。
      胤祯含笑接过,阳仓加布抬首再看语庭一眼,方道:“阳仓加布告辞。”
      胤祯略一点头,阳仓加布转身跃马而去。
      语庭眸中玩味十足,笑意闪荡,不言不语看着胤祯。
      胤祯眉峰一挑,笑着将竹子递到她面前问道:“如何?”
      语庭轻袖拂过,将竹子掠入手中,湘妃竹在玉指间打个转,她笑道:“很巧。”
      胤祯语气微冷,不羁的笑容依旧未散:“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必有所图。”
      语庭明眸中浅波媚丽,笑颜清婉:“你认为是他伐尽了竹林里的湘妃竹?”
      胤祯却也未正面回答,只笑道:“如他之言,很巧,巧到我们正要离开他便出现,巧到你需要竹子他便随身带着。”
      语庭用力一点头道:“十四爷所言有理。”
      胤祯朗朗一笑道:“以后看到他尽量避着便是了。”他身形如风,潇洒地跃上白马,向她伸出一只手道:“走吧。”
      语庭看着他的手迟疑地站在原地未动。
      胤祯道:“你还想走回去?”
      走了这么久,她也确有些体力不支,她低声道:“自然不想。”
      胤祯笑着略微俯身,将她带上马,语庭惊魂未定,他已御马飞奔。
      两人共乘一骑,胤祯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眸中傲然神俊,唇角笑意十足。
      两人靠得如此近,语庭一时间不太适应如此暧昧的气氛,抱着兔子的手微紧了几分,瘦弱的脊背僵硬地挺得笔直。
      胤祯感觉到她的拘束,却突然低头靠近她耳边说道:“你在紧张?”
      语庭闻言斜飞他一眼道:“是啊,我怕你会将我摔下马。”
      胤祯朗笑一声,离开她耳边,又道:“你的飞刀很厉害,可否告诉我,你师从何人?”
      语庭笑道:“我无师自通,你信吗?”
      胤祯道:“信,”他有意重叹一声道,“为何我每次见你,你都与刀剑脱不了关系?”
      语庭道:“因为你与刀剑有缘。”
      胤祯突然兴致很高地道:“不如你教我飞刀如何?就算是我帮你寻到竹子,作为谢我之礼。”
      语庭暗暗笑道,真是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人,想向别人学艺,还这么傲不拘礼,语庭微一侧颜道:“一支竹子换我飞刀之技,十四爷不觉得不公吗?”
      胤祯哈哈一笑道:“礼尚往来,我教你箭术如何?”
      语庭道:“可以考虑。”
      语庭与他马上闲聊倒不似先前那般拘谨,不多时,已可见得远处营帐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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