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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欢天喜地闹元宵 ...

  •   康熙四十二年除夕,鞭炮声,烟火竹,到处新春气象不尽,热闹非凡。灯火明,君臣宴,举国同庆,君民共欢,紫禁城里一片和乐融融。
      除夕夜里,舒云匆匆来了一趟晴云轩,送给语庭一张古琴,当语庭掀开包裹在其上的绸缎时,不禁热泪盈眶,玉指轻轻滑过琴弦,清音乍起,几滴清泪落上弦丝。
      舒云别过脸,将泪拭干,笑着对语庭道:“不过一张琴而已,不用这么感动吧,我说过给你弄把琴来,怎么样?本格格的眼光还不错吧。”
      语庭早已模糊的泪眼笑看着舒云:“舒云格格真是大方,谢格格赏赐。”
      舒云没心没肺地笑道:“不用这么客气,琴是我挑的,银子是我表哥给的,我想不大方都难。”
      语庭一愣道:“是九阿哥买的。”
      舒云道:“嗯,不然我哪来那么多银钱,我表哥钱多,逮到机会就挥霍一回,你们今晚就自娱自乐吧,我答应了姑姑今夜陪她守岁,就先走了。”说罢,就又匆匆走了。
      那一夜,语庭用那张琴弹遍了所有欢乐的曲乐,溪若和玉环玉书姐妹一起静静地围着她坐着,聆听那些谱写着世间欢欣喜悦的曲子,便仿佛她们也亲历着一切甜蜜欢喜一般。
      在那些明快的节奏和从未听过的歌谣里,她们都沉浸在自己梦寐以求的世界里,快乐地过着自己向往的人生,直到烛火燃尽,琴音渐逝,歌声远去,才沉沉睡去,睡梦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溢满幸福的笑。
      唯独语庭一人始终醒着,直到天明破晓,朝阳升起。
      那张古琴,她再熟悉不过了,民国十年的除夕,阿公从一个外国货商手里高价购回了那张琴,她还记得,阿公拿回那张古琴时对她们说过的话:“亡国可悲,却不可丧志,这张琴,虽只是一张陈年旧琴,并非传世佳品,可它承载着我家国民族千年的兴衰荣辱,决不可流落到外族手中。”
      阿公为它命名,余歌。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晴云轩里除了舒云,还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语庭提议上元节既然无福去看民间灯会,不如大家在院中赏月,几人便把平日里用膳的圆桌搬到院中,将酒菜点心全数摆上桌,准备邀月把酒畅谈一夜。
      胤禛和胤祥进来时,舒云正在给玉书玉环讲年兽的故事,两个小丫头不曾听过这么新鲜的说法,都神情紧张的听舒云声情并茂地讲书,舒云时不时张牙舞爪地学着年兽的动作,语气一惊一乍的,总是把认真听故事的两人惊的大叫,惹得溪若语庭捧腹大笑。
      胤禛胤祥伴着舒云绘声绘色地声音一路向内行去,见到这“说书人”时,胤祥立时便被她那夸张的表情动作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胤禛眼中也暖暖的浮着笑意。
      几人闻声都转头看过来,院里突然静了许多,只有胤祥不羁的笑声和舒云那装神弄鬼的话音交错荡漾在庭院里。
      舒云讲至兴处,却听一道男声放肆大笑,她不悦地挑眉站起身来,一双纤长玉手插在腰间,因宫灯光暗,只隐约看到廊下有两个人影,她朝着那人影大声叫道:“是谁这么没礼貌打断本格格讲故事。”
      胤祥笑得直喘,跟着胤禛走近了众人,不料却让几人好一阵惊吓,几个小丫头惴惴不安地转头暗示舒云,舒云被她们看得莫名其妙,便问:“怎么?为何都这般看着我?”
      正当众人愣神时,语庭当先俯身问安:“四爷,十三爷吉祥。”
      舒云不假思索出口就道:“四爷怎么了?就能……”却突然又意识到什么,瞪大了一双杏眸看着胤禛惊叫道:“四爷!就是那位……啊……”
      还未说完,就被站在身旁的语庭猛地掐住了手背,她一时吃痛便未将话说完。
      语庭忙上前一步向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舒云格格。”又转身向舒云道:“这两位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胤禛两刃薄唇掠起一丝浅弧,一双洞彻人心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她们。语庭转身的瞬间不期然便逢到胤禛的目光,不觉心中一惊,眸光一动见胤祥手里提着个暗红食盒,心思一转,便笑着上前自胤祥手中接过食盒,对胤禛道:“四爷和十三爷既然这个时辰过来,不如便与我等一道赏月可好?”
      听她这么一说,胤祥道:“是啊,前殿宴会太无趣了,我和四哥便想来你们这儿偷个闲,谁知竟有幸听到这么有趣的故事。”他侧颜对舒云笑道,“这位舒云格格,真有你的,一个烂熟的故事也能被你讲出花样来,佩服!”
      舒云正暗悔惹到了四阿哥,以后可麻烦了。却又听胤祥打趣她,便也把那暗悔先搁置一边,上前走了两步,站在胤祥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蹙眉问道:“你就是十三阿哥?”
      胤祥俊眉一扬反问一句:“怎么?不像?”
      舒云认真地点头:“像。”突然又两眼放光,“听说你酒量很好,咱们今天可得拼杀一回。”
      胤祥似是被这豪迈的用词噎着了,说话都有些不畅:“拼……拼杀?”
      语庭笑着解释:“十三爷别误会,格格的意思是想与你比一比酒量。”
      胤祥哈哈一笑:“我胤祥喝酒还从没输给过谁,更别说女子了。”
      舒云冲他做个鬼脸,俏皮笑道:“那就请吧。”
      胤祥看她一眼,闲散笑意漫上俊容,绕过舒云于桌前落座。
      语庭邀了胤禛入座,那人在昏黄灯光下冲她淡淡一笑,语庭竟因这一笑微微怔了怔,那浅淡疏离的笑,却奇怪的让她觉得他也并非那么冷漠沉寂。
      语庭拉了玉书玉环同桌而坐,见舒云和胤祥只是一碗一碗对灌着酒,灵机一动便道:“这样喝很容易醉,今夜是上元,不如我们来猜灯谜。”
      胤祥搁下手中的酒盏道:“好主意,你说怎么个猜法。”
      语庭道:“我们按座位的顺序,自四爷开始,第一个人先出一个灯谜,若是有人能够猜出,便罚出谜的人一杯酒 ,而后下一个人接着出,若是无人能猜出,除了出谜的人,其他人各罚酒一杯,而后再下一个人接上,依次往返。如何?”
      玉书低声叫道:“格格,奴婢不懂这些的。”
      语庭逗她:“如若出不了题,就自罚一杯。”
      玉书方要再说,舒云灵波一转道,“没得商量。”玉书只得作罢。
      语庭侧首向胤禛示意:“四爷请。”
      胤禛略一扬眉,低沉稳健的声音四散而去:“武皇常侍万臣拜。”
      舒云抢道:“胆大包天。”
      胤禛摇头,胤祥接道:“其罪当诛。”
      胤禛看他一眼,浅笑不语,但闻对面语庭说道:“传旨赏封都由他代传圣旨,其受万臣参拜,该是理所应当。”语庭笑问胤禛,“可是狐假虎威?”
      胤禛深邃的眼眸静静看她片刻,执起面前青瓷酒盏,仰首而尽,对语庭照杯一亮。
      胤禛左侧的溪若稍一思索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次舒云不再抢答,坐在一旁默默沉吟,溪若往返环视众人,等待解谜。胤禛把着酒盏,神情专注地看着瓷杯之上的花纹,语庭则好奇地审视着胤禛的表情,胤祥闲闲夹一味菜肴入口,待咽于腹中后方道:“束手就擒。”
      溪若笑着执盏道:“溪若佩服。”罢了也仰首饮尽。
      胤祥得意地朝舒云笑了笑,舒云也不示弱,瞪眼看着他。
      玉书眼见到了自己这里,双手捧起杯盏道:“奴婢实在想不出,便自罚一杯。”
      玉环有些紧张地看向语庭,语庭向她鼓励地一笑,她便鼓足勇气羞涩开口:“奴婢献丑了,望日观日,余月赏月。”
      舒云转头看着胤祥不怀好意地笑着,直笑到胤祥不知将手放在哪里、满桌的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时,才自她口中吐出两个字:“盈亏。”
      玉环道:“格格真厉害,奴婢认罚。”
      胤祥这才大舒一口气,对舒云挤眉笑道:“可以啊。”
      舒云傲娇地扬起小下巴,正对语庭,以眼神示意道:放马过来。
      语庭笑着向她眨眨眼道:“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众人一时都静静沉思,语庭自舒云处移开眼,俏皮的笑颜尚未收敛,正遇到胤禛抬眸看过来,他缓缓道:“咫尺天涯。”
      语庭闻言,笑意微滞,这句话自他口中道出,竟有种恍如隔世,似曾相识的错觉。
      见她神情有瞬间的飘离,胤禛问道:“如何?”
      语庭收敛杂念,对他一笑道:“认罚了。”饮尽了杯中美酒,也如他一般照杯一亮。
      轮到舒云,她已迫不及待地道:“看我的,古巷豆腐,十里飘香,如何?”
      众人忍笑齐道:“臭名远扬。”
      舒云深感挫败:“你们都知道啊。”
      胤祥向舒云挑起俊眉:“看我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话音方落,便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早出晚归。”出声的两人彼此都微微一怔。
      胤祥左右看看那两人道:“你们没事吧,有必要这么快吗?”
      胤禛和语庭闻言相视一笑,再无多言。
      舒云道:“你们这文绉绉的,喝酒又不够尽兴,不如我来出题,你们答,答得出我喝,答不出你们喝,可好?”
      胤祥明朗一笑道:“好,尽管放马过来。”
      舒云兴致颇高:“布和纸怕什么?”她方说罢,又威胁语庭,“你不准答。”
      胤祥疑道:“为何不准她答?”
      舒云语气娇蛮:“因为她知道答案,都让她道破了天机岂不无趣。”
      语庭笑道:“好,今天就给你个面子。”
      舒云嘿嘿笑道:“语庭,不如你请出余歌,为我们助兴吧。”
      语庭摇头失笑道:“得寸进尺啊你。”
      舒云道:“就这么定了,玉书去帮你主子搬琴出来。”
      玉书也极是喜欢语庭的琴,忙欢快地应声去取琴。语庭将琴取来,摆在廊间,盘膝而坐,将琴置于腿上,抚手划弦。
      清音袅袅转出游廊,飘向院中。
      琴音悠悠缓缓,似是破晓之前山涧薄雾缥缈,天际青云浮游,使人心中畅然充满迎接朝阳的期待。
      欢音跳动冰弦,素手轻挑弦丝,娉婷悠扬,轻舒曲韵,如朝阳寸寸升起,暖阳冲淡薄雾,荡在云间,层层云雾,盈盈绕绕。
      忽而玉指压弦,右手猛扬,指下弦音高扬,犹如朝阳破云穿雾,打破暗夜将尽的沉寂,云雾妖娆,缠绵不绝,天际忽亮,万物皆鸣。
      一曲终了,众人都沉浸在其中,遐思无限。
      舒云回神道:“都傻了,这酒还喝不喝啊?”
      胤祥应道:“喝啊,好酒好琴如此难得,今夜不醉不归。”
      舒云向廊间扬声道:“语庭,曲子继续,什么高兴来什么。”又催道,“怎么样,有答案了吗?”
      语庭随兴抚着琴,听院中众人欢笑谈论。
      舒云得意地道:“怎样?猜不到了吧,愿赌服输,酒喝了,我告诉你答案。”
      众人唏嘘,举杯饮尽。
      舒云道:“布怕万一,纸怕一万。”
      胤祥大叫:“这样也算,你这该叫耍赖吧。”
      舒云立刻驳回:“是你反映慢,还敢来吗?”
      胤祥不甘认输道:“笑话,有何不敢?再来。”
      舒云得意地笑道:“从一到九哪个数字最勤劳,哪个数字最懒惰?”
      众人沉默……
      舒云道:“一懒惰,二勤劳。”
      “为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呗。”
      众人哄笑……
      “你这什么歪理?得了,再来。”
      “怎样使麻雀安静下来?”
      “杀了它。”
      “喂,你怎么如此残忍。”
      “那你说怎么办?”
      “压住它。”舒云得意的笑道。
      众人恍然大悟:“鸦雀无声。”
      “孔子与孟子有什么区别”
      “孔子是儒家学派创始人,提出‘为政以德,仁政治国’,孟子传承其思想,立身行道,发扬儒道。”
      “错,真笨,孔子的子在左边,孟子的子在上边。”
      ……
      语庭指下柔柔转换着琴音曲调,樱唇不觉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胤禛静坐着把盏独饮,凝神听着廊间清音,俊眸深处一丝笑意浅浅暗升。
      圆月几次藏于云间又探出身来,夜风几阵吹起又作罢。
      院中哄闹的众人声音渐渐低逝,只有语庭袅袅不绝的琴声依旧缥缈。
      语庭素手离琴,清音戛然而止,她将琴搁置一旁,起身舒了舒筋骨,便往院中步去。
      行到桌前,却见满座众人皆伏案而眠,唯独胤禛静坐桌前,仰首赏月。
      语庭见他闻声向她看来,便笑道:“我还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没想到四爷也不买这御酒佳酿的账。”
      “清醒着有何不好?”胤禛淡淡道。
      语庭在他对面坐下,执起酒壶,自斟一杯,向胤禛一敬道:“有时一个人醒着会很累。”言罢笑着将酒饮尽。
      胤禛凝视着她,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从他第一眼见到她,便从未看懂过她,似乎她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难以欲言的神秘,似乎她总是以一袭朦胧面纱将自己与他人远隔,那面纱之后浅淡的笑颜,总有一丝疏离淡漠藏于眼中,明明身在其中,却又让人觉得她遥不可及。
      语庭今夜也喝了不少酒,一抹淡淡的桃色妖娆笼上玉颜,灵动的眸子似濯了华光月色,两弧眸波微动,颓然便叫月华暗淡,星辰失色。
      她看着他笑道:“四爷必定查过未家了吧,不如你来告诉我,我是何人。”
      胤禛淡淡一笑岔开话题:“为何跟皇阿玛回京?”
      语庭依旧笑着反问:“我说了你便会信?”
      胤禛道:“你不必怀疑我的判断力。”
      语庭敛了笑道:“我舍不得溪若。”
      胤禛不料她是这般回答,细看她一眼道:“仅此而已?”
      语庭道:“仅此而已。”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语庭道:“我不会害你。”
      胤禛墨眸淡然无绪,看着她道:“为何这么说?”
      语庭淡笑道:“其实在皇上遇刺之后,四爷就一直在怀疑我吧,怀疑我何以丧母不哀,见驾不惊,怀疑我何以身怀绝技,怀疑我未府藏有高人,怀疑我随驾进宫动机不良,而今夜,您又毫不避讳的直言问我为何进宫,我想四爷的直言不讳是因为没有必要和语庭周旋,告诫语庭绝不是您的对手,不要动此念头。”
      胤禛静静听她说完,挑眉道:“我何以相信,你不会害我?”
      语庭道:“若是我有害人的念想,我可以下手害任何人,却独不会与您为敌,我自知四爷心智手段远在我之上,所以我不会以身犯险。何况我并无意要害任何人,更无任何理由动机要去伤害您。”
      胤禛将把玩于手中的酒盏搁置桌上道:“你倒是坦诚。”
      语庭明朗一笑:“并非我坦诚,而是不敢欺瞒您。”
      胤禛也向她浅浅一笑。
      语庭再斟一盏酒对胤禛道:“那支玉箫,谢谢您。”
      胤禛修长手指轻叩木桌,微微一顿方道:“不必。”
      语庭执起酒盏道:“我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胤禛道:“你说。”
      “为何送我?”
      胤禛反问:“这也需要理由?”
      语庭不置可否,点点头。
      胤禛颇有耐心地为她解惑:“好的箫自当送给懂得用它的人。”
      语庭问:“你怎知我就懂得。”
      胤禛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一个在梦中都念着箫的人,必定是极其爱箫之人。”
      原来如此,语庭想到这样一支名贵的箫竟是因一段梦话得来,不由扬唇浅笑,抬眸看着对面清俊冷淡的人,似是硬要考验他的耐性,又问:“就凭这个?”
      出乎意料,胤禛竟也极其配合地耐性到底:“未府一曲佳音,便可说明那玉箫没有赠错人。”
      语庭想起那日闷在屋中闲奏的那一曲,明丽一笑便也作罢了那似无理取闹的提问。
      胤禛看了眼桌上睡得正香的胤祥道:“十三弟还真从未如今日这般醉过。”
      语庭一笑道:“十三爷平日喝酒总是有意识的抵抗着不让自己醉,今夜畅快饮酒,大概是开心压过了意识吧,自然便会醉的。”
      胤禛微抬起那双清冽的眸子,眸光将她淡笼一瞬,恍如欣然接受了她这般解释似的略一颔首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
      语庭担忧地问道:“十三爷醉成这样,你,可以吗?”
      胤禛似是低声轻笑了声:“你还是担心舒云格格吧。”
      语庭也笑道:“舒云早与宜妃娘娘说了今晚留宿在晴云轩的。”
      胤禛将胤祥搀起,对语庭道:“我们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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