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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戏蝶翩跹百花丛 ...

  •   三月初霁,宫中各处洋溢着一片生机盎然的气息。
      嫩柳初绽,形如媚眼,鹅黄浅绿,交相辉映。御花园中,小径深处芬芳怡人,姹紫嫣红迎春而来,燕子穿梁飞过华屋,闲步园中,春的生机,春的颜色,春的清新,令人心绪安宁详和。
      晴云轩里,却满是残红落花。小园中仅植的几株寒兰因花期已过,落英满地,园中空寂。语庭将落英收集起来,重新埋于地下,与残叶一样,落叶归根。
      玉书看着语庭亲自收集残红,也感叹道:“咱们这院,眼见着入了春,却萧索空旷了。”
      语庭听了,轻轻一笑,扶着园边一棵老柳树自我安慰:“还好,有棵柳树能应应景,就知足吧。”
      春满楼台,东风习习,吹起垂帘一角漾于风中。
      一双素手纤长,轻轻挑起绣帘,溪若从帘后绕出,脚下莲步轻盈,似携了春的清爽,寸寸新意盎然。
      她穿过游廊,止步园前,语庭看着她欲言又止,却是玉书单纯恬静的笑着对溪若道:“若格格您今儿还去那边啊。”
      溪若浅笑答道:“对啊,听先生讲完了课就去,都学了这么久了,总不能半途而废的。”
      语庭淡淡隐去眉间的忧虑,嘱咐道:“下了学就早点回来。”
      溪若应了声,带着玉环出了院门。
      语庭凝神看着院门问道:“溪若去听课有段时日了吧。”
      玉书想了想道:“梁总管是正月十七来传的旨,也快有两个月了。”
      语庭回头看着玉书又问:“她跟着云霞学做女红有多久了?”
      玉书道:“不过十几天吧。”
      语庭不再说话,回身在柳树下的梨木躺椅上合眼躺下,初春的阳光不烈,东风徐徐吹散浮光,和着初柳青嫩的香气,阵阵袭上语庭晶莹的脸庞。
      玉书见她静躺着,似是睡着了,便悄声退下。
      皇上对她们荣宠甚隆,不仅封了多罗郡主,又准许溪若同宫中格格一起识字读书,宫中对此早有非议,语庭心中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她有意躲着各宫娘娘,生怕有朝一日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然而溪若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喜笑颜开,她不忍浇灭她渴求幸福的希望,只能祈祷,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玉书摇醒她,声音有些着急地叫道:“格格,快醒醒。”
      语庭起身又稍闭眼适应了一下光线,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玉书开心的拉着她,娇俏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格格,奴婢有办法让咱们园子也变得姹紫嫣红。”
      语庭笑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玉书年纪尚幼,孩童心性未泯,颇为自豪的讲述自己的新发现:“在我们院子西边有个废弃的庭院,里面有好多花草无人看管,我们去那边移几株花草来植在咱们园子里,就可以了。”
      语庭疑道:“宫中会有这样的院子吗?万一被人瞧见又是一番是非。”
      玉书道:“格格,奴婢不是说了吗,那是个废弃的院子,不会有人管着的。”话音未落,便拉着语庭往外走。
      语庭边走边提醒:“就算去,难道我们要两只手将花提回来吗?”
      玉书道:“格格不必担心,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篮子,在院门口呢。”
      语庭笑道:“你是不是蓄谋已久了?”
      玉书嬉笑着提起院门口的篮子道:“奴婢今日才发现那院子的。”
      两人到了那院子门前,语庭推门而入,环顾四周,见这院子比晴云轩还小些,花园就占了很大面积,满园的花草正如玉书所言,姹紫嫣红,纷繁多彩,花种很多,其中却夹杂着几丛杂草,确像是无人照管。
      玉书道:“格格,我们开工吧。”说着,便自顾蹲下身,掀了篮子上面的浮云锦布,从里边拿出个小型的铲子,小心地铲着花根周边的土,直看得语庭目瞪口呆。
      语庭问道:“玉书,你打算这样弄到何时?”
      玉书埋头认真地忙活着,随口答话:“格格,这是奴婢想到最快的方法了。”
      语庭不敢苟同的轻呼一声:“行了,我来吧。”
      玉书闻言惊讶地看着她,语庭抢过铲子道:“去那边待着,来人叫我。”
      玉书不太相信地去夺语庭手中的铲子,还欲再说什么,却被语庭清眸一瞥,顿时截住了要说的话,一步一回头地向园外走去。
      语庭站在园中,腕间稍一用力,铲子在手中打个转,展开戏蝶剑法的起手式,虽然手中并非长身冰剑,却见她翦水双瞳犀利如刃,樱唇之畔尽是兴奋笑意。
      曾经她以一套戏蝶剑法破土栽花,如今她同样可用这套戏蝶剑法破土取花。
      语庭身着纤白春衫,衣袂轻盈,身姿袅娜。
      她翩跹与花草丛中,身姿舒展,或仰或俯,修长笔挺的秀腿,浮沉与繁花之上,时起时落,灵秀的绢裙随之飘逸而起。
      如玉雕成的素手临风一扬,顺势婉转叠成莲花,兰指轻挑,玉掌成风,旋身展臂,送花入篮。
      玉书愣愣地看着曼舞在百花丛中的她,眼睛未有半点闪动,却仍是没能看清她是如何将花草连根拔起,再送于篮中的,这一切,只在她柔美的舞姿中瞬间完成。
      语庭背对玉书落地收势,提起篮子才欲转身,忽觉异样,纤手微缩,一招‘盘云送兰’,反手将花篮向身后送出,随之转而飞身,玉掌如刃,切向来人。
      那人长身一旋,接住横飞扑面的花篮,向后避开语庭随之而来的掌风。
      语庭凤眸一挑,瞥见那人腰间的金黄玉带,急忙收手,俯身行礼道:“奴婢不识尊驾,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玉书被语庭的突然之举惊得愣住,恍惚惊醒,看着园中不知何时多了的一人,亦回身行礼不敢多言。
      那人兴趣颇高地拈起篮中一朵鲜花,夹在指尖,薄唇轻挑,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高傲笑意。
      他没有说起,也没说不准起,语庭和玉书便一直半蹲着身。
      院中突然又响起一人匆乱的脚步声,来人到了那人近前,稍一停顿,似是好奇地看了眼行礼的两人,便道:“十四爷,娘娘谴奴才来寻您回去。”
      语庭心里一惊,却不料身边玉书被吓得身子晃了晃,她忙伸手扶住。
      胤祯满眼玩味的轻轻瞥过两人,这才道:“都起吧。”
      “谢十四阿哥。”
      语庭方一起身,他已到了面前,语庭看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有缕异样的暖流,划过心房。
      他俊眸清亮,剑眉傲扬,薄唇浅笑,却又让语庭觉得如此陌生。是了,十四阿哥,是四阿哥的同母胞弟。
      胤祯注视着语庭笑道:“招式很美,只是拿错了兵器。”
      他身后的小太监怯声催道:“十四爷,娘娘在等您呢。”
      胤祯置若未闻,依旧问语庭:“你是谁?”
      语庭敛眸低头:“奴婢未语庭。”
      胤祯眸中笑意微微一滞,继而又笑道:“哦,皇阿玛破例亲封的多罗郡主?”
      语庭道:“是。”
      胤祯靠近语庭耳侧,轻声笑道:“我记住你了。”
      语庭诧异抬头去看他,他向她潇洒一笑,转身走了。
      语庭见他手中仍然提着花篮,出声叫住他:“十四阿哥。”
      胤祯闻言回过头对她略一挑眉。
      语庭道:“十四阿哥可否将花篮还给奴婢?”
      胤祯提着花篮瞧了瞧,伸手递还,她俯首接过,道了句:“多谢。”
      胤祯方要转身举步,那小太监惊叫道:“十四爷,您,您的衣服。”
      胤祯低头一看,原来是适才接篮子时,花草根部的一些湿土弄脏了衣衫,他却毫不在乎地一笑,伸手一拍道:“走吧。”
      语庭长呼一口气拍拍玉书的肩膀道:“回去吧。”

      一路走向晴云轩,语庭心中有事,玉书情绪不稳,两人都没有去时那般有说有笑。
      到了院门前,忽闻院中人声嘈杂,玉书探头看了看里面,却见有几位御庭侍卫在院中与溪若讲话。
      语庭侧耳静听,一个侍卫道:“有人看到,晴云轩中有人进入西苑禁地偷移花草,惠妃娘娘有命,带晴云轩中各人,去宗人府问话查案。”
      溪若道:“敢问是何人看到晴云轩有人偷移花草,此事又与惠妃娘娘有何相关?”
      那侍卫道:“是一位宫女亲眼所见,那西苑园中所种的花是惠妃娘娘为给太后娘娘筹办寿筵命人种的,如今有人暗中偷花,滋事体大,若真耽误了太后娘娘寿筵,我们谁也担待不了,格格请随我们走吧。”
      溪若道:“语庭尚未回来,待她回来,我们问清楚再走不迟。”
      玉书听到这些话,自知此次闯出大祸,胆怯地问:“格格,现在如何是好啊?”
      “语庭。”
      听到身后有人唤她,语庭急忙转身做个静音的手势,见来人是舒云及其婢女翠儿,她突然定眼细看玉书手中花篮,心思一动喜道:“有办法了。”
      舒云不解地问:“你说什么有办法了?”
      语庭拿过花篮,将篮中青草挑出,用浮云锦布裹着,再将花篮交到翠儿手中道:“舒云,我和玉书先进去,你们稍待一会儿再进来,记着进门就说你代宜妃娘娘前来送花,事后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
      舒云狐疑地点点头,语庭便带玉书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溪若便迎上来,语庭笑问:“怎么了,今日我们院中似乎格外热闹。”
      一个侍卫冷声质问:“请问庭格格适才去了哪里?何以弄得尘土满身?”
      语庭面色淡定,凤眸瞥了那人一眼,方道:“我方从前边西苑回来。”
      那侍卫眸中闪过一丝奸猾笑意:“那便无须再多言了,既然格格承认私入西苑偷移花草,便随我等去宗人府认罪吧。”
      语庭轻笑一声道:“我只说去了西苑,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入内盗花,就算如此,不过区区几朵花而已,有必要去宗人府吗?”
      那侍卫道:“西苑所种之花,是为筹办太后娘娘寿筵所用,若耽误了寿筵,格格与我等都脱不了干系。”
      语庭笑意一敛,清锐的眸光往那侍卫身上一带,竟让他微微愣怔,她缓缓道:“玉书,将你手中之物给各位大人看看。”
      玉书闻言将浮云锦布层层打开,呈在众人面前。
      语庭继续道:“既然是为筹办寿筵所用,为何其中杂草丛生?既然惠妃娘娘如此看重,为何不派人看守院门?”她语气微显阴冷,“还是,有人故意怠慢娘娘所交待的差事,既不看护院门,又不打理花草,任其自生自灭,待到太后娘娘办寿之时,有意让惠妃娘娘出丑!”
      那侍卫听闻此言,顿时色变,忙道:“奴才等人绝无此意。”
      语庭又温言淡笑道:“我想也是,滋事体大,任谁也不敢怠慢的,所以,我今日路过西苑时,见其间长了好些杂草,又无人看管,便擅自入内清理出了些许杂草,但语庭势单力薄,也只能清出这些,其他的还得几位费心呢。”
      那侍卫找事不成自然心有不甘,却碍于语庭句句在理,妙语设局,稍有不慎便会将祸事引上自身,只得躬身道:“格格所言甚是,奴才等人会多加管理。”
      语庭颔首道:“如此甚好。”
      舒云在门外侯着,也大概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心中暗笑语庭这先发制人堵得别人无茬可找,心想这出好戏如何能少了自己,便一拂衣襟粉墨登场。
      舒云进院便喊:“语庭,姑姑见你们这园子清冷,让我给你送些花苗来。”
      语庭心下暗笑配合她演戏,迎上前来俯身行礼:“语庭多谢宜妃娘娘赏赐。”
      她二人你来我往过足了戏瘾,却让溪若在旁看的糊涂。
      那领头侍卫倒也是个人精,见此情形已知事态不利于己,立即抚剑行礼,率众退出。
      待那些人走后,玉书便跪下请罪:“格格,都是奴婢的错,差点害了两位格格,请格格责罚。”
      语庭扶她起来:“不怪你,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你告诉我,那西苑当真是你自己发现的吗?”
      玉书心虚地道:“是一个宫女告诉我的。”
      溪若听了若有所思:“看来,是有人在设计陷害我们。”
      语庭点头,安慰玉书:“不用放在心上,你也是被人利用了。”
      舒云问道:“你觉得是谁要害你们?”
      语庭笑道:“你没听到,适才那侍卫口口声声说是惠妃娘娘要为太后筹备寿筵吗?”
      舒云轻轻一声嗤笑,眉宇间鄙夷之色尽显:“看来这惠妃是跟你扛上了。”
      溪若听得新奇:“何谓扛上了?”
      语庭忍俊不禁,笑道:“就是较劲的意思。”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
      正当此时,有人叩门叫道:“请问庭格格在吗?”
      语庭闻言,心中叫苦,似乎麻烦事都聚在今日了。她无奈地向前行去,却见竟是在西苑中随侍在胤祯身边的那人,手中还小心翼翼捧了件锦布包裹。
      语庭问道:“公公何事找我?”
      那宫人将包裹递上,躬身道:“十四爷说格格弄脏了他的衣衫,理应为他清洗以后再还回。”
      语庭惊愕了瞬间,接过包裹,笑道:“请问公公,清洗之后送去何处?”
      那宫人依旧躬身道:“十四爷说了,他自会来找格格取回,奴才告退。”话音一落,那人转身便走。
      院中几人已笑得前俯后仰,溪若道:“这十四爷可真是个孩子。”
      舒云笑道:“语庭,你怎么会惹到这个魔王啊。”
      语庭无奈地笑道:“还不是拜玉书所赐。”
      玉书接过语庭手上的包袱低声嘟囔:“这十四爷真是小气。”
      舒云戏谑道:“错了,不是小气,是孩子气。”又转身对语庭道,“你们这日子过得还真热闹,我怎么就没这福份呢?”
      语庭道:“听你这意思,好像很想给十四爷洗洗衣裳啊,若真如此我便成全你如何?”
      舒云连忙跳起后退:“你饶了我吧,我看我还是回去的好。”说罢,拉着翠儿便走。
      语庭敛了笑容颇为疲倦地仰头看着残阳暮色,天边薄云悠悠,似单薄的轻纱遥挂于天际,微风一吹,便会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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