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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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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得寸进尺。”
林惊澜下意识嗔向周珉,却见周珉额角布满细汗,唇色发白,一副病怏怏的可怜样。
“行吧!”
林惊澜张开右臂,朝周珉坐近半分,试探着揽住周珉的肩膀。
周珉随之靠在她的怀里,紧紧缩起身子,显得略微娇小。
娇小,这个词似乎从没人用在林惊澜的身上。
林惊澜身材高挑,自小便比同龄的女孩子高出许多。犹记五年前,周珉一个男孩子和她也不过比肩同高。
可此时周珉用她的身子依偎在怀里,林惊澜张开臂弯,竟可以轻而易举将人揽入怀中。
林惊澜第一次察觉五年竟如此漫长,长到不知不觉间记忆中瘦弱的少年已经比她高出不止一头,曾经单薄的肩膀已经足以将她毫无保留地揽入怀中。
“周珉,我听圣上说,你从国子监退学了?”
林惊澜淡淡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听不出情绪。
周珉不知林惊澜为何忽然问起此事,随口搪塞:“嗯,上辈子的事了。”
距离周珉从国子监退学,已经过去四年了。
林惊澜又问:“怎么忽然退学了?”
周珉靠在林惊澜的肩上,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没什么,不想去了。”
像是有意岔开话题,周珉从怀里摸出一张请柬。
“沈家给你的。”周珉将请柬塞进林惊澜的手里,“过几日沈家小公子过生辰,邀请你去参加佛岭山的骑射比试。”
“沈家小公子?”
林惊澜不记得自己有姓沈的友人,准确的说,她在京中没有友人。
周珉解释:“沈禹,沈阁老家的。听说是个武痴,可能想和你交手,你去不去?”
林惊澜当即拒绝:“不去,我不认识他。”
周珉微微叹气:“去了不就认识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挚交满天下。你就是太孤僻,才交不到朋友。”
林惊澜垂眸睨向周珉:“你好意思说我?”
论当年国子监的人缘盆地,周珉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目光交汇,周珉撇了下嘴:“我现在有朋友。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我们都五年没见了,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成五年前的周珉。”
“哦。”林惊澜忍笑,“有区别吗?”
周珉又劝:“去玩玩吧,当透气了,你天天在府里闷着,不憋屈吗?”
林惊澜摸周珉的额头:“烧糊涂了,沈家邀请的是林惊澜,去也是你去。你现在这样,能比试骑射吗?”
“那不能。”周珉一贯坦然,绝不会不懂装懂,“我不这样,也不能骑射。不是有你吗?你跟我一起去呗,谁要跟我比,你替我上场。”
林惊澜不解:“为什么?”
不是没事找事吗?
周珉支支吾吾:“哎,哪那么多为什么,去玩一圈,你又不亏。”
林惊澜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憋坏的人是周珉,他想凑热闹了。
也是,定远侯府的人口一只手数得过来。林老将军成天板着一张冰块脸。周珉在定远侯府住了小半月,肯定憋坏了。
林惊澜叹气:“行吧,那后天我去定远侯府接你。”
周珉靠在林惊澜的肩上,语气慵懒:“不用了,我们分开去。”
林惊澜又问:“为什么?”
周珉目光微暗:“有人盯着,不想被造谣。”
林惊澜愣了下。
原来周小世子也在乎名声吗?
......
两日后。
天蒙蒙亮,沈府家丁已在佛岭山上忙活起来。
今日的骑射比试在半山腰的银杏林里举行。沈府家丁兵分两路,一路去银杏林里安置箭靶;另一路在山脚下布置酒水席位,以供前来参赛的宾客在比赛中场宴饮休息。
沈禹特意赶大早抵达会场,眼下正裹着浅棕束身甲,背负金色长弓,面色紧张地在席位间走来走去。
“林小将军的位置在哪?”沈禹皱眉问管家。
管家指向前排的二等坐席,特意讨好地强调:“首位便是林小将军。”
沈禹不悦:“为什么是二等,挪到前面来。”
一等席位离东道主的位置最近,沈禹希望林惊澜坐在他的身边,坐在他抬眼可见、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席位按家世等级安排,数量和位置早已固定。沈禹有意将林惊澜换到前面,自然有人要换到后面。
管家犯了难:“少爷,您看把哪位的席位稍微移后些?”
沈禹思量一瞬,语气厌恶:“把周珉移走,移去三等,移得越远越好。”
今日是沈禹第一次正式见林惊澜,他不希望周珉这种多余的人横插一脚。
今日的骑射比试专为约见林惊澜而举办,沈禹本不愿邀请周珉。可昨日沈家家丁说在定远侯府看见了周珉,沈禹当即决定给文国公府也送一份请柬。
周珉文不成武不就,只要今日的骑射比试周珉敢到场,沈禹有的是办法让周珉出糗。届时他再出场一展英姿,两相对比,林小将军一定会被他的武艺所折服。
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今日的骑射比试,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沈府家丁一直忙活到午时,比试场地和宴席尽数布置完毕,佛岭山下的车马也渐渐多了起来。
林惊澜孤身骑马前来,骑至山脚的银杏树下,甫一下马,身后有人喊:“我在这呢!”
林惊澜回眸,落满银杏的金黄大道上,银冠束发的少女从马车内探出半个身子,笑容明媚地大肆招手。
马车在树下停驻,周珉提着月白裙摆走下马车。
林惊澜不由垂眸看向自己的衣袍……
同样的月白束袖,腰间系银腰带,竟和周珉身上的裙子颇为相似。
林惊澜不记得她有周珉身上的这条裙子,大抵是周珉自己买的。
而周珉的衣服大多华贵张扬,只有这件月白色的还算素雅,而且是束袖,方便骑马拉弓。
林惊澜今早翻箱倒柜才找出这件衣服,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和周珉撞衫了。
周珉也打量一眼林惊澜,漫不经心地浅笑:“这不巧了嘛!”
林惊澜没多想,淡淡点头:“嗯,挺巧。”
正说着,一辆马车恰好驶到二人身前。
马车的车帘绣着金丝牡丹,修长如竹的手指拨开车帘,面容俊朗的少年自车窗内探出头,灿然一笑,呲出一对大金牙。
“巧啊,周珉!”
梁子谦朝林惊澜热络打招呼,又转头看向周珉:“好久不见啊,林小将军。”
艳阳高照,梁子谦的门牙金灿灿的晃眼。
周珉认出梁子谦,嫌弃地皱眉:“闭嘴,眼睛疼。”
梁子谦被嫌弃也不当回事,兴冲冲跳下车,一把揽住林惊澜的肩膀:“兄弟,你家林小将军说话这么不客气,是不是跟你学的?”
话里带着打趣的意味,梁子谦说完,又上下打量二人,同样的月白束袖长衣,同样的银色腰带,连发冠都是同款的银色云纹。
“你俩商量好的吧?”梁子谦凑到林惊澜耳畔,低声调侃,“这么快就成了,你可以啊!”
林惊澜没听明白:“什么成了?”
周珉上前推开梁子谦:“别动手动脚的,走了。”
周珉不由分说地拉走林惊澜。
梁子谦在后面吹口哨,音调轻佻,似是调侃。
林惊澜不明所以地回头,只见银杏树下梁子谦挤眉弄眼,竖起大拇指,比口型:兄弟看好你!
宴会即将开场,席间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各家擅长骑射的公子,还有许多奔周珉来的姑娘们。
林惊澜一进会场,姑娘们纷纷抬眸,齐刷刷起身朝林惊澜涌过来。
走到近前,姑娘们打量着林惊澜和周珉八分相似的衣裙,片刻,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叹。
“懂了懂了。”
“果然是这样。”
“不愧是周小世子。”
“……”
二人被团团包围。
周珉回头瞪梁子谦:“是不是你干的?”
梁子谦见自己被林小将军瞪了,愣住:这就开始护夫了?
林惊澜没懂,问周珉:“怎么回事?”
沈家举办骑射比试,宴请名单上大多是各家公子,怎么来了这么多姑娘?
周珉见怪不怪,指向正往人堆里挤的梁子谦:“问他。”
梁子谦削尖脑袋挤进来,挥开大臂赶人:“别都围在这,说好了只许看不许搭话。没看见林小将军还在吗?都回去坐着,再不守规矩,以后的消息我不卖给你们了。”
姑娘们不情不愿地退后,临走前例行公事似的指着自己问:
“周小公子,你还记得我吗?”
“我呢,记得我吗?”
林惊澜依次礼貌颔首:“记得,陈姑娘,李姑娘。”
好不容易打发走姑娘们,林惊澜问梁子谦:“她们哪里来的请柬?”
梁子谦得意一笑:“沈家举办骑射比试 ,给京中各家子弟都送了请柬。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纨绔子弟呢,是绝不会参加这种比试自取其辱的。所以我特地找到那些不想来的兄弟们收购请柬,一两银子买入,十两银子卖给这些姑娘们。动动嘴皮子就能净赚九两。
“怎么样,是不是很天才?”
林惊澜揉了下眉心:“嗯,天才。”
周珉揶揄:“别的纨绔都不愿意来自取其辱,您梁小侯爷怎么来了?”
梁子谦也不恼,揽住林惊澜的肩,挑眉道:“当然是为了陪周珉啦!有林小将军的场子,肯定少不了他周珉。有周珉的场子,怎么能没我梁小侯爷!”
林惊澜听得云里雾里。
周珉二度上前推开梁子谦:“你话太多了。”
沈府家丁恰在此时赶来,引着三人去各自的席位落座。
被安排在三等席的林惊澜率先抵达席位。
家丁朝林惊澜欠身:“请。”
梁子谦忙喊:“等会儿,这位是文国公府的周小世子,怎么可能坐在这犄角旮旯的破地,你们是不是领错位置了?”
家丁颔首,不咸不淡道:“错不了,就是这。今个的宴会是我们丞相府举办,客随主便,我家主子把您安排在这,周小世子也别挑剔了,坐吧!”
周珉面色不悦:“你家哪位主子?”
林惊澜的眼眸清冷深邃,眼尾上挑,笑时妩媚动人,令人如沐春风。
可一旦不笑,便似冬日寒潭,冷得不可逼视。
沈府家丁冷不防打了个哆嗦,没了方才的傲气:“小的只是奉命办事。”
林惊澜倒不在意:“无妨,坐哪都一样。”
周珉不由分说地上前,点了点邻桌人的席面:“换个位?”
梁子谦也走过来,抱臂道:“听见没,换个位,你去前头。”
谁敢得罪这俩活祖宗,邻座本正看热闹的公子哥忙起身,灰溜溜地跑走。
梁子谦抢先四仰八叉地坐在席位后,指着林惊澜的位置,跟周珉说:“你俩一起挤挤吧!”
又朝林惊澜挤眼睛,比口型:不必谢我。
林惊澜简直不理解,无奈摇了摇头,走到席位后问周珉:“你过不过来?”
周珉抿了抿唇,一副为难样:“行吧,我将就将就。”
正准备落座,远处走来一人。
一袭浅棕束身的金鳞软甲,背负金色长弓,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下巴挑得老高。
走到一行人身前,少年轻蔑地斜了林惊澜一眼,转而看向周珉。
“林......林小将军,许久不见。你怎么坐这了,你的位置在前面,我......我带你去吧!”
少年微微颔首,耳根至脸颊红成一片,说话磕磕巴巴,似乎有些……
害羞?
周珉皱眉:“你谁啊?”
林惊澜思量半晌,犹豫地开口:“沈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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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