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雪景重萱

5、第四章（下）改变

　　花园内有很多供人休息的长石凳，在我看来就是幽会的绝佳场所。眼前的莫泉捧着英语书在背单词，他背得很专心，所以没发现我，他旁边放着一个饭盒，看来是刚吃完午饭，难道他都是自己带饭来吃的么，怀着疑问我打破了这里的安静，对他戏谑道：“好学生就是不一样，午休时间也要学习，啧啧。”

　　莫泉闻声看了我一眼后又埋下脑袋继续背他的书，我走到他身边坐下，像现在这种静谧的场景恐怕也只有学校才会有吧，我看了他好一会儿，又说：“难道好学生都是这么拼命吗？”

　　莫泉再次抬起头，这回他没打算无视我了，他将手中的书合上，十分认真的对我说：“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好学生。”

　　“啊？怎么会？像你这种长得干干净净的人学习不是都很好吗？”我故作惊讶状反问，其实我也发现了，莫泉在班上不是受欢迎的那一类人，几乎没有人会找他聊天，老师也不会叫他回答问题什么的，他就一个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我想就是这一点使我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听我这么说莫泉也没有再反驳，他顿了顿，似乎是有话对我说，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于是他开始收拾他自己的东西，看样子是要走，我也不阻拦，只要我想见他我就有方法找到他，何况现在我们天天都要见面。看他一步步离我远了，我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突然我叫住了他，再几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体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顿时我感到他在微微颤抖——被我气的。

　　我说，莫泉，我已经给老师说了，以后你负责我的功课，不准不干，要不然就退你学。

　　“你很无聊。”

　　莫泉恨我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我端详着他的背影，这个我见了许多次的背影，不由得苦笑起来，欧鹏程，做这种事，你真是无聊得很。

　　莫泉是个守信誉的人，在老师命令他负责我的功课后他也很认真的开始监督我学习，上课时要提醒我不准开小差，下课了也要帮我温习功课检查笔记甚至辅导作业，真是做得完美十足，唯一有些不满意的就是他很少和我谈学习以外的事情，我和他的交流仅限于书本以内，这让我不禁怀疑他的负责只是被我的那句“要不然就退你学”给逼的，他知道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以为只要乖乖的完成他的任务就好了，可是我并不满足现况，我要的不是表面的顺从。

　　于是每到双休日我都会找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理由把他约出来，美名曰平时我都听你的，所以双休日你就要听我的。他刚开始很不乐意，我就拿退学的事情来威胁他，说是他不跟我出去我就不好好学等等，我发现这招很有用，既然抓住了他的软骨，我就更加有恃无恐了，莫泉害怕被开除，因为他是个很爱学习的人，这我知道。我也要让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你不愿意就可以反抗，有时候忍气吞声才是生存之道。

　　我带莫泉去各种地方，慢慢下来我发现他也是个怪人，比如去KTV，他居然只会唱一些只有我爸那时唱的旧歌，好了，我忍；再比如去酒吧夜店这些地方，他不跳舞也不喝酒，就只会傻坐着喝白开水，这下弄得我很尴尬，因为这样刚好体现了我如何放纵如何品行不端；再说有一次带他去赌场，我还没赌得尽兴就被他强行拉了出来，看他脸色苍白的，肯定是被我刚才一局输了几十万给吓到了……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感觉他的生活太单调了，人生可以享受的东西这么多，而他一样也没去碰过。

　　他还有一个毛病，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回家，无论我怎么说都没有用，我想着他们家那边的环境，也觉得晚了不安全，就尽量不为难他，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大度的，我喜欢莫泉陪我的感觉，这比让一群小弟跟着舒服得多。

　　这样时间一久，不管是在班上还是在外面，大家都把莫泉当作了我最好的朋友，但我明白，这个朋友只是我单方面的认为，莫泉从来就没把我当朋友过。我也发现，我早已背离了当初继续接近他的意图，虽然迷茫却也很快乐，我越来越离不开他，为了他偶尔的一丝笑容我可以高兴很久，为了他我可以忍受枯燥的学习，为了他我可以忍住烟瘾不抽烟，为了他我可以只做一个普通学生，把什么□□帮派丢在一边……我也想过我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却依旧没有答案，只知道这一切我乐意去做。

　　也许是我太在意莫泉的想法，有一回莫名其妙的我对他发火了，他说我太会挥霍，一点都不知道家长赚钱的苦心，我听后立刻觉得很不爽，反说了一句他们乐意给我挥霍，他又说我根本就不会懂。

　　当时我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听他这么说自己突然觉得很难过，就像一个人在故意撕扯自己的伤口，他说我不懂，我怎么会懂？！从小到大我爸只会用钞票来关心我，钱不够了就给，给多少都没问题，他也从来不问这是我想要的东西吗？钱再多有什么用，它带给我的从来只有冰冷的感觉，我挥霍是因为我生气，我气他从来都不关心我，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你……”莫泉睁大眼睛看着我，吃惊极了，他没看错，刚才从我眼中突然涌出了两滴眼泪，泪水快速从我脸上滑落，“啪”的一声落在地板上发出很响的声音，我被自己的这种状况给怔住了，泪水，我居然为了这么一点破事流泪了？！我猛地抹了一把脸，骂道：“妈的，我犯什么神经！”

　　“欧鹏程你……其实很难过的。”莫泉没有笑话我的情绪失控，他定定的看着我，轻轻说道：“你不快乐，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快乐过。”

　　是我的错觉吧，此时的莫泉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柔和，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看出了神。

　　就是这一次，我的脆弱突然暴露在他的面前，也是这一次，我们的关系有了微妙的改变，看似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其实已经悄悄的发生了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