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雪景重萱

6、第五章（上）反差

　　我已经习惯了现在和莫泉的相处方式，不再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不再带他去那些让他感觉不舒服的地方，不再践踏他的自尊心。过去我是错了，居然用那么过分的方式去对他，而自己仅仅只是想和他做朋友而已，后知后觉，也有些后悔，不知道该怎么去补救。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平时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勤学多问，这不是我的生活方式，但为了能和莫泉有更多的交流话题我只能这么做。

　　我和他的世界有着绝对的不同，有时我看着平常得要命的事情再看看来就是不应该——比如我吸烟，算算我的烟龄，差不多都占了我大半的岁数，叫我戒掉根本不可能，每天在学校我尚可忍住那几个小时，一到校外我便无所顾忌的吞云吐雾，他几次劝我少吸一点，我想他是为我好，也试着逐渐减少分量，可是无奈基数太大，减与不减差别不明显，于是在他面前就尽量少抽，我还骗他自己正在戒烟，不知道他信没有信。

　　他也有让我不懂的地方，为什么会对外人那么冷淡，如果不是我几次的死缠烂打恐怕也不会和他发展到现在的朋友关系，我这么问他，他回答我说嫌麻烦，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经营其他，虽然不是特别的懂他所谓的麻烦是指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过得不容易，比别人都要辛苦。

　　莫泉的爸爸患有精神病，经常恍恍惚惚的认不清楚人，听莫泉说，三年前他的妈妈把他爸爸的毕生心血一卷而空，再也不见踪影，他爸爸精神受到了打击，从此便一蹶不振。我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在深爱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面前怎么做得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女人心海底针果真没错。

　　“爸爸对妈妈的感情很深很深，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把自己锁在了他幻想出来的幸福生活里，很可悲，对吧？”

　　我望着莫泉平淡的表情突然觉得很心酸，比起他来自己的那点问题又算什么呢？不过是发发牢骚的事，在他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莫泉继续说着，就像在复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可是，我也不恨她，恨是没用的，它不能更改事实，我和爸爸还是要生活，只是……”

　　只是什么莫泉没再说下去，不管怎么无所谓，这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嵌进了血肉，一碰也是会疼的。

　　我也明白了，原来他每次急着回家都是为了要照顾有病的父亲，我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他，硬要他陪着自己，真是不应该。

　　莫泉也不是只有他爸爸一个亲人，据他说他还有个姑姑，只是住在外地，最多也都是通过电话问候，见面次数不多，不过这个姑姑对他很好，在她自己不富裕的情况下也时常寄钱给他，他很感激他的这位姑姑。

　　我作为他的朋友也会经常帮他，有意无意的送点东西，当然不会是那种华而不实的玩意，我看他需要什么就会特意去买，专挑那种不太贵又经用的，刚开始他不收，后来我也找到了解决办法，我给他说这是他为我每天准备午饭的犒劳，原因是有一次我尝到了莫泉的厨艺后便叫他也顺便帮我也准备一份，他高兴的答应了，每天都给我带来爽口的饭菜，我才知道原来就是普普通通的番茄炒鸡蛋也可以做得如此好吃，比那些山珍海味要美味得多，我很喜欢。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不快也不慢，一分分一秒秒都过得很充实。

　　在这期间莫泉和我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对别人冷漠，常常带着浅浅的微笑，慢慢的也热心起来，和班上同学关系融洽；而我则慢慢脱离了从前的挥霍光阴，是莫泉让我知道生活是可以用来享受的，我享受这样的生活，也享受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也许就是这种平淡，它磨灭了一些事物的本质，导致我和莫泉都忽略了我们相识的契机，我们相识的那个街道很冷很黑，他被易辉打伤了，我为了泄愤而去多管闲事……如果那时我对他置之不理，那么我们就不会认识，不会想见他，不会心伤，不会难过，不会——

　　崩溃。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那几天是我生命中最狂乱的日子，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自己抗争，也明白了好多事，关于莫泉的，关于我的，甚至关于我们的，我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连一点征兆都不留给我，现实摆在面前让我拿什么去承受？！

　　这都是莫泉见了他的姑姑以后发生的事，我完全陷入迷局的漩涡，不可自拔。

　　那天下午放学，和平时一样我会送莫泉回家，走到校门时有一位穿着朴素却不失大方的女人叫住了莫泉，这才知道她就是莫泉的姑姑，她说有事找莫泉商量，我也不好跟着去，就在校门前和莫泉告别了，我想他姑姑来找他无非就是来关心他看他过得好不好，最近我们天天都在一起的，我也要给他留一点自己的空间。

　　“那明天见了，今天的作业你可要自己完成，不准偷懒！”莫泉笑着对我挥手道。

　　我点点头，“知道知道，你快去，别让你姑姑等久了。”

　　莫泉的背影我看过很多次，颤抖的，决绝的，生气的，还有如今快乐的，仿佛他的背影就是我追寻他的动力，我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追赶，终于能和他并肩而走，我更清楚的看着他的脸——

　　那是一张扭曲了的脸，一半在微笑，一半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