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雪景重萱

4、第四章（上）心伤

　　我受伤了。

　　那个伤口看不见摸不着，我却能感到它在我体内反复的流血结痂再破裂再流血结痂，并且隐隐作痛。

　　第一次被人伤了自尊心的感觉很不好受，我也没心情找谁去发牢骚，就这么一个人憋着，除了天天抽烟喝酒再睡觉我什么也不想做，帮里那些杂事我全部推给了黎君，像他这种在道上混了这么久的人不会看不出我现在无心管其它事，就算是混□□的老大也有郁闷的资格吧？

　　“你还是快些恢复过来，要不然叫那些跟着你打拼的兄弟看到了，对你对帮里都不好。”黎君见了混得跟废人没多大区别的我还专门来提醒一下，我胡乱的答应了几句就把他给支走了，现在这种生活方式也实在与我年纪不相符，可我再怎么颓废再怎么蹉跎光阴我的手下也还是跟着一大群人，我是他们的主心骨，不知道没了我他们会怎么样。

　　嗨！我好像又在自作多情了，没了我他们照样会跟别人，难不成就由此从黑转白天天向上了？鬼才信！
　　以前的我把什么都想得太当然，所以在遇到莫泉这种喜欢硬撑的人才会倍受打击……该死，我怎么又开始想他了？！

　　我从已经窝了很久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阳台那边向远处看，那边是车水马龙的商业街，那边有本市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还有那边，有名的红灯区，出来卖的出来买的拉皮条的违法乱纪的应有尽有，这就是我一直住的地方，但不管是外面的繁华还是现在这个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我都没有一丝留恋的感觉，有人说过我很凉薄很没心没肺，那么热忱耐心又能带给我什么呢？

　　是漠然。

　　我从莫泉身上真切的感受到了，所以我生气，所以我颓废，所以我说自己傻。

　　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的在乎他？我想不明白，应该说是我不懂，我不懂他这种人的想法，生活穷苦的人自尊心强得这么可怕，连一点小小的恩惠都不敢收吗？收了又怎样，会聋会哑？会断手断脚？简直可笑，什么自尊人格，在你穷困潦倒的时候照样是空气。

　　我突然释然了，既然他是这种性格，那么我何不将他的世界观颠覆，让他知道向别人低头的好处呢？

　　于是，有了我们的第四次见面。

　　这次是学校。

　　我以我不喜欢原来那个班为由直接转到了莫泉所在的那个班，还是以他同桌的身份转过去的，我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自己很是快意，他越是想和我扯清关系我就越是要去制造新的关系，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难，动动手指头的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原本不是这个年级的吧？”莫泉咬着牙齿小声地说着，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黑板，我看了眼他的侧脸还有他那微微皱起的眉骨，一时觉得他的这个表情很是可爱——被我逼急了吧？我不动痕迹的偏过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忘啦？我说过我在玩你啊。”

　　莫泉没有再说话，只是他紧握住笔杆的手告诉我，他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那之后莫泉就都没有理我了，自顾自的听课，根本当我不存在似的，我在无聊之余没了玩的心思，于是也开始听起课来，刚开始的语文课还好，无所谓听得懂听不懂，反正中国字我也认识课文我也都看得懂，可是到了后面数学英语什么的我就只有一头雾水了，靠，真不知道学这些来干吗，解一道题都弯来绕去的，真他妈的烦。

　　“啪”我烦躁的将笔往桌上一扔，老子根本不是学习的料！

　　现在上的是自习，我摔笔的这个举动自然会引起周围的人的目光，可是我才不在乎呢，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就是老师在我也照样摔。

　　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啊？？？自己明明这么讨厌这个地方还要故意呆在这里，难道我有自虐倾向？！真是败给自己了，我拿起桌上的书本胡乱的翻着，心情差到了极点，

　　突然一个作业本朝我飞了过来，正好就打在我手上，我翻开一看，居然是刚才我没做出来的那道题的解题步骤，写得很详细，那笔迹我也觉得很眼熟……嘿嘿，我十分傻帽的笑了起来，再瞄了眼旁边埋头做题的莫泉，看来他也没把我真的当空气嘛。

　　于是我按着莫泉给我写的那些步骤又解了几道相同类型的题，过程还算顺利也觉得很有成就感，这可是我头一次花半个小时来做数学题，真是奇迹。

　　下课铃一响，大家纷纷开始收拾东西走出教室，上了半天的课我早就饿了，揉了揉发空的肚子，侧过头却发现同桌的莫泉早就不见了踪影，哼，我有这么讨厌吗，躲我像躲瘟疫似的。

　　最后我就只能一个人去买东西吃，本来还想和他一起的，趁机疏通疏通关系，可是现在……

　　这个学校是半封闭式的，中午不允许回家，整个学校的学生都会到食堂去解决午饭，所以食堂生意就很好，人山人海挤死人，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买来了两个面包，就那么几分钟，我那一身懒骨头都差点挤碎了，凑合着吃吧。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己买过东西了，反正无论我要什么都有瓜仔那帮小弟抢着给我买，我只要坐享其成就好，现在自己的这个样子倒是感觉很新奇，原来我还可以融入这样的生活，以为早就脱离了的。

　　中午休息是一段很漫长的过程，我无事可做的在学校里面游荡，这里的环境我都不熟，就当重新认识一下学校吧，走着走着，我在花园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哎呀哎呀，每次都这么巧啊，叫我怎么忍得住不去惹你呢？

　　花园内有很多供人休息的长石凳，在我看来就是幽会的绝佳场所。眼前的莫泉捧着英语书在背单词，他背得很专心，所以没发现我，他旁边放着一个饭盒，看来是刚吃完午饭，难道他都是自己带饭来吃的么，怀着疑问我打破了这里的安静，对他戏谑道：“好学生就是不一样，午休时间也要学习，啧啧。”

　　莫泉闻声看了我一眼后又埋下脑袋继续背他的书，我走到他身边坐下，像现在这种静谧的场景恐怕也只有学校才会有吧，我看了他好一会儿，又说：“难道好学生都是这么拼命吗？”

　　莫泉再次抬起头，这回他没打算无视我了，他将手中的书合上，十分认真的对我说：“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好学生。”

　　“啊？怎么会？像你这种长得干干净净的人学习不是都很好吗？”我故作惊讶状反问，其实我也发现了，莫泉在班上不是受欢迎的那一类人，几乎没有人会找他聊天，老师也不会叫他回答问题什么的，他就一个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我想就是这一点使我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听我这么说莫泉也没有再反驳，他顿了顿，似乎是有话对我说，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于是他开始收拾他自己的东西，看样子是要走，我也不阻拦，只要我想见他我就有方法找到他，何况现在我们天天都要见面。看他一步步离我远了，我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突然我叫住了他，再几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体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顿时我感到他在微微颤抖——被我气的。

　　我说，莫泉，我已经给老师说了，以后你负责我的功课，不准不干，要不然就退你学。

　　“你很无聊。”

　　莫泉恨我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我端详着他的背影，这个我见了许多次的背影，不由得苦笑起来，欧鹏程，做这种事，你真是无聊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