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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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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对这种人来疯的极限运动不感兴趣,也是四人行里唯一不玩车的,喀莎有一辆经李云祥改装的白色小车,这天傍晚,如果不是她开车来找她,她几乎忘了废厂区竞速这回事。
起点,亦即终点安排在一个面具怪人私开的车场,距海边很近,几乎是三不管荒弃地带,但面具男本人很有本事,在这一天用自备的发电机将厂区布置得张灯挂彩,据信沿海悬崖处专门服务穷人的慈济医院的用电就是他所提供。
人群乌泱乌泱,李云祥黄天化二者被淹没其中,一时寻找不到。
“赢了有钱拿吗?”
“当然有,据说这次奖金的提供者是顺七小姐,顺七小姐,你知道吧,万乐坊的创建人。”
望舒“嗯”了一声,顺七便是西海龙女,十年前从家族独立出去来到德家片区,斥资六十万两白银建造了东海头号大舞场——万乐坊,可惜经营和管理并不是她想得那般简单,万乐坊开张初期接连亏损。而德老板似对这个侄女颇为器重,不仅投资一大笔钱助她渡过难关,初几年还时常带她出入各种场合,很有提携后辈的意思。可以说,万乐坊有今日之兴盛,德家居功至半。
甚至……坊间传闻,德老板对不成器的亲生儿子已经彻底绝望,而一心一意栽培他的侄女了。
她不由想:没有商业头脑也不能怪哥哥,生意确实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
“接吻是什么感觉?”喀莎见她眼神发飘,“那天我可都看到了,你哥哥真是……”
望舒回过神来:“接吻?你找李云祥不就知道了。”
喀莎俏脸微红:“别胡说,我们从来没有……”
“也是。”她同情地摇摇头,“李云祥那点情商,敲开来都装不满一只鸡蛋壳。”
喀莎发觉不对:“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你哥哥,他可是你哥哥!”
望舒从容应对:“你觉得我和他长得像吗?郑重声明我妈今世和德老板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也绝不是他的私生女。事实上我至今都在费解我怎会突然蹦出个野哥哥,也许富家公子闲来无事想做慈善——他确实人傻钱多。”
喀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些男人确实有四处认妹妹的坏习惯,但你让天化怎么办?”她突然发现新大陆,“这是德公子的项链……定情信物?”她脱口说出后四个字。
“大意了。”她干咳着把项链塞进衣里。
“天化怎么办?”
她毫不愧疚地说:“什么怎么办,我和他……可是亲嘴都没有过的,好比你和李某人。”
喀莎嘀咕:“但我听说他父母指望你做他家媳妇来着。”
“亲爱的达瓦里氏,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我是不婚主义者,你可还记得……”望舒打算带她重温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你来啦。”走来的李云祥上身T恤下著牛仔,望舒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胸口轮廓分明的两大块肌肉,某种程度上,她觉得李云祥比敖丙骚包得多。“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啊,其实那天我看到了,不过——”他嘶声道,“我聪明地没有告诉天化。”
喀莎:“你说什么,我的达瓦里氏她是自由的,她爱跟谁好就跟谁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李云祥突然转变话锋,“喂,上月你干的好事,我走哪儿都一堆人朝我笑,我还纳闷东海的民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淳朴了。”
黄天化给每人分了一瓶德兴集团产的“荷兰水”,那边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正高声招呼大家拿饮料,他是李云祥在“流星速运”的同事,真名不详,望舒只知所有人叫他“小六”。
喀莎在缠问李云祥是什么“好事”,她与黄天化找话题:“你也要参加吗?”
天化淡淡:“我的车被父亲没收了。”
望舒:“节哀顺变。”神仙公子下凡辛苦,为人子要承受的条条框框太多。
“还有,”天化盯住她,“父亲强要求我上大学,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心虚:“读书好,多读书更好,不要像某人。”
李云祥嚷嚷:“含沙射影谁呢?”
这年头,不是什么人都能读书,这年头能读上中学的都算高级知识分子,李云祥与黄天化本是就读同所中学的同窗,学校董事之一的儿子仗着老爹权势整日价横行无忌欺凌弱小。学校赶上“五四”新风的末班车,始实行男女合校,招收了一批女生。校霸相中其中最漂亮的姑娘,强逼人家做他女友,李云祥平素最爱打抱不平,教黄天化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把校霸骗出宿舍……当时张云生正好讲课到“法国大革命”,于是哥俩“拿来主义”,将那纨绔子弟痛扁一顿后挂到了学校的路灯上。
当然没要了他的命。
东窗事发,李云祥毫无悬念地被开除了,可把李根仁气个半死,黄天化作为从犯,二来缉私局同德家关系匪浅,处罚从轻。咳,拼爹的时代。
“谁叫得最响就是谁。”她转身离开三人。
机车这种东西需要家里有点资本才玩得转,望舒发现废厂区不时举办这种活动其实也起到了拉动经济的作用,住在这一带附近的人闻风而至组成临时夜市,随处可见卖吃食的小摊位——冰糖莲子汤、小馄饨、臭豆腐、五香茶叶蛋,望舒甚至看到一男一女,男的拉手风琴,女的引吭高歌,一拉一唱兜售他们的百草梨膏糖,热闹得真是相比城隍庙也不遑多让。
一只手在她肩膀轻轻一拍:“小妹妹,一个人吗?”
望舒狐疑地看着眼前这脸上长痦子的男人,她嘴巴吸得太紧,脱开荷兰水瓶发出“啵”的一声,对方于是笑得更加开怀。
望舒注意到他戴着一个极粗大的佛珠手串,不禁寒了一下。
对方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怕生:“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听说德三公子是你哥哥,真的假的?”
她正预备口吐芬芳:“关你……”
“龚聚仁!”李云祥一脸英雄地挡在她前面,“快三十的人了,离十几岁的小姑娘远点。”
龚聚仁怒了:“你是她什么人,这么多管闲事!”
云祥粗声大气:“她是我妹妹。”
“册那!怎么一个两个都是你妹妹,花魁是你妹妹,这个也是妹妹,你也太贪了吧!”
“怎么,你羡慕?”
“我羡慕你个……”龚聚仁挠挠头,语带双关,“话说这女人长得漂亮,真是有用。”
“羡慕的话,这时候去泰国变性还来得及。”光头的强哥,他们流星速运的老大往龚聚仁脑壳上拍了一记,问话李云祥,“你还在这儿做什么,那边要开始了。”
云祥嘴上答应,但她走开后他又跟了过来:“我们怀疑你哥跟天化父亲施加了压力,旨在将他从你身边调开。”
她笑:“调来调去无非在东海打转,东海统共才几间大学,且我看报纸上说不少学校已经发不出教师工资,不得不向社会和zf请求教育基金方面的援助。”
李云祥被她的话题带跑:“zf哪来的钱,资本家才有钱。”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聚在赛道口的人群“哄”的笑开,他们簇拥着参加这次竞速的车手,其中一名著雪白骑手装,长发披肩的美女尤为亮眼,正向他们这边微微笑着。她的白色坐骑和喀莎那辆很像。
李云祥那小麦肤色的脸庞上的红晕并不明显,但他怕是不知他一双耳朵红得十分耀眼。他还假装不经意:“诺,就是那小妞,上回差点被她占先。我问她名字,她不肯告诉我。”
望舒冷冷告诉他:“她是长我九届的师姐,启秀女学毕业后进入医科专门学校,如今在慈济医院悬壶应诊。女学校刊登载过她的事迹——苏君竹,苏医生。所以小子,放——尊——重——点。”
“原来你认识她啊。”李云祥挣回被她纤纤玉足碾压的右脚,这时强哥又在喊他的名字,“我去了,拜~”
她回头吓了一跳,喀莎和黄天化齐齐站在她身后,她二人今日穿得也有特色,一白衣一黑衣。“你俩,黑白无常啊?”
天化说:“想见黑白无常我可以现在叫他们出来和你打个招呼。”他真的可以做到。
喀莎面色凝重:“我发现,某些男人不仅喜欢四处认妹妹,还喜欢撩姐姐。”
“彼此彼此,某些女人也更喜欢哥哥。”
望舒无视天化的挖苦:“放心吧,苏医生绝对看不上他。”
著粉红中山装的面具怪人吊拉起刺耳的京腔:“3、2、1,预备——GO!”
十几辆摩托冲上赛道,红莲机车一举当先,最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人群那边飘来只句片语,似乎顺七小姐主办的这场竞速带点公益性质,攸关慈济医院。有钱人乐意做慈善不是坏事,毕竟现今这座城市,医院、学校等的生死存亡很大程度上要仰仗一些实业家的良心。
"一包冰屑吊梨膏,二用药味重香料,三(山)楂麦芽能消食,四君子打小囡痨,五和肉桂都用到,六用人参三七草,七星炉内生炭火,八卦炉中吊梨膏,九制玫瑰均成品,十全大补共煎熬……”
喀莎被梨膏糖夫妇唱的“小热昏”吸引走,黄天化趁机贴她耳边低语:“早知你喜欢那种调调,我就不扮纯了。”
望舒:“啊?”
“爸爸!”
“爸爸!”
“爸爸!”
……
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不知从哪里窜出,搂住黄天化的大腿叫他爸爸。
他们成为新一轮焦点,人们拼命尖叫,欢呼,喝倒彩。
“黄公子,玩得很开呀!”
望舒眼见黄天化风中凌乱,嘲讽:“我相信你不纯。”
天化面若冰霜:“我若说是你哥干的,你信吗?”
“别什么都赖我哥身上,他不可能读过马克·吐温的书。”
空中,连结两大厂房的钢铁栈梯之上,顺七小姐俯瞰人群,点评:“你真损。”
敖丙侧过头,旁边保镖替他点烟。
缓缓吐雾:“三山正神炳灵公,不好得罪太盛。”心里真的很想像踩一只蟑螂一样将他踩死。
“看来你还有点水平,至少读过马克·吐温的小说。”
“我的妹妹贵人多忘事,她同我讲过一次,我就记住了。”
顺七小姐挖苦:“这叫近朱者赤。”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百乐门的创建人是盛七小姐——盛爱颐,1900年出生于江苏省武进县,父亲是上海当时最大的资本家盛怀宣,被誉为"中国实业之父",由于家境殷实,盛爱颐的兄弟姐妹也很多,她排行第七,因此也被称作"盛七小姐"。
盛七小姐建成了上海最大的综合性娱乐场所百乐门舞厅,但由于不善经营,连年亏损,最后还是出售了。
(所以我把万乐坊的创建人设定为顺七小姐)
此外,关于四大家族:
东海龙君敖广,广德王;
南海龙君敖钦,广利王;
西海龙君敖闰,广顺王;
北海龙君敖顺,广泽王。
那么,松家是怎么回事,难道北海有问题?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了,期待能人解答。
“荷兰水”名字很洋,它起源于上海滩,后来传入内地。“荷兰水”,说白了即为薄荷水溶液。
薄荷水的制作过程十分简单。选料好的是用一点薄荷油,掺兑一定比例的糖精、香精、柠檬酸和冷开水即成。一些唯利是图的小贩则土法上马,用产于里下河一带的薄荷叶子榨成的汁,掺兑一定比例的糖精、香精和水。
因薄荷有清凉、解渴、生津、解暑等作用,故喝在嘴里满口清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