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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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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朝，辛亥革/命纪念日将近，城里不少商店挂出了中华民国的国旗。
十月的天气是一年里最舒适宜人的时候，整整一夏足不出户的妈妈终于得以呼吸外面的空气，而城隍盛会业已持续了两天，今天是第三天，是周日，也是出会的“正日”。
黄儿一大早就挎着小包出门赶赴李金祥的约会，用她的话说，呆是呆了点，倒比以前主动了。上周在慈济医院，苏医生说金祥没什么大碍，只是疲劳过度。黄儿为此悔疚不已，李金祥醒来第一句话是“不怪王小姐，是我不配”。黄儿回来长吁短叹，想金吒一介武艺高强的军神，下凡之后体质竟孱弱到这种地步。
望舒因为德老板要动真格地来家里接妈妈，觉得十分别扭，不由再次动用了心爱的小滑板车，妈妈在后面叫:“你哥哥也会来，难道你不要他了？”
“不要了，不要了！”她头也不回，噜噜噜滑出亲人的视野。
刚出吉祥里，滑板车被百米冲刺追上的哪吒抢走，望舒一蹦三尺高，骂出十月来的第一句脏话:“我草（一种植物）！”
天降神兵，李云祥载着喀莎“嘎”在身边停下:“怎么了？”
望舒赶紧击鼓鸣冤，李云祥说:“我的车还能再带一个人，你坐我前面吧。”
喀莎也说:“快上来快上来。”
望舒心虚地望望被喀莎胳膊环住的李云祥的健腰，讪笑:“还是我坐后面，喀莎坐前面。”
云祥不解:“你个子较喀莎矮，坐前面合适。”
望舒只好和喀莎耳语，喀莎恍然:那必须我坐前面啊！暗暗感激望舒想得周到。
李云祥被她俩看得毛毛的:“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女孩既已达成共识，就容不得李云祥反抗了。
喀莎欢天喜地地爬上前座，表示前方视野开阔，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李云祥对着望舒一脸傲娇地说我允许你搂我的腰。
一路驰骋，二人隔着个李云祥聊天。
喀莎:“云祥哥的腰子怎样啊？”
望舒:“好耶，细耶。”
喀莎:“嘻嘻，我看黄天化的身材也不错的。”
望舒:“他俩的身材差不太多，但我哥的腰比他们两个都细呐。”
喀莎:“我远远地看也这么觉得，但德公子养尊处优，身上肌肉不会很多。”
望舒:“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喀莎:“对着他是不是很幸福呀？”
望舒:“美男谁不爱看呢，哦吼吼吼吼吼吼……”
喀莎:“哦吼吼吼吼吼……”
李云祥:“当心我开河里！”
路边的龚聚仁呆望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啐了口唾沫:“不就长了张讨女人喜欢的小白脸，呸！”
到了南市，待李云祥找个地方将车停好，喀莎问望舒怎么不和德公子在一块儿，听得实情，她道:“你不是说你妈妈和德老板没有关系么？”
望舒惨遭打脸悻悻然:“此一时，彼一时。”
喀莎却反过来安慰她:“你妈妈那么漂亮，被董事长喜欢也是应当，我听说董事长鳏居多年一直没有再娶，也从不听说他有情人，海棠嬢嬢若能与他‘梅开二度’，也算好事一桩，再加上你和德公子，更教‘喜上加喜’。”
神TM梅开二度，神TM喜上加喜！
望舒说:“喀莎，你应该去当媒婆，十八只蹄髈稳。”
哪吒和李云祥你推我搡地走来，望舒兴师问罪:“哪吒，我的滑板车呢？”哪吒对外称是家里的亲戚，他的名字太有名气，但他死活不肯如杨戬取个化名，李云祥听望舒叫他“哪吒”，心想他发疯你凭着他一起发疯，病情只怕会更加严重。
哪吒说:“扔河里了。”
望舒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懒得追问，转向李云祥:“天化怎么不来，他今天学校不放假？”
还是哪吒:“天化被你刺激得伤心欲绝，昨天夜里上吊了。”
望舒:“放你的十八连环通天罗汉屁。”
喀莎用力咽下一口口水，憋住不笑。
李云祥拧起两道墨墨黑的浓眉:“你和黄天化是什么关系，我以前怎么从不听他说起过你？”
哪吒蔑笑一声:“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关系。”
李云祥耸耸肩，心猜难道是同一所病房的病友关系，在他看来黄天化最近也快被各方的压力逼得有些不正常了，先是高价买的机车被没收，再是被迫读大学，然后青梅竹马的小女朋友被抢，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眼睁睁看她走向另一个男人，对男人来说实在是有些耻辱的。
城隍会期间，整个南市游人都比往日更多，沿街叫卖各种吃食的小摊贩不计其数——大饼、油条、汤圆、脆麻花、桂花糖、白糖粥、臭豆腐干、火腿粽子、五香茶叶蛋等，最有趣的是，在这里又遇到了上回在大圣车场见过的梨膏糖夫妇，男拉手风琴，女的唱歌，吸引很多小孩子买他们的糖。
南市酒店很多，门前摆满咸水毛豆、凉拌竹笋、海蜇皮等下酒小菜，随客人且饮且用。蜜饯栈出售各种蜜饯凉果，如蜜枣、糖金柑、糖橘饼、糖佛手，糖果店卖粽子糖、乌龟糖、牛皮糖、芝麻糖、米花糖等。
哪吒寸步不离她左右，望舒觉得很好笑，说:“哪吒，你这劲头应该用在你自己的心上人身上。”
哪吒听了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她，什么也不说，转身进糖果铺子买糖，他下凡月余，渐知人间物价，花用杨戬给他的零花钱毫不心疼。望舒也不赶他走，留着和李云祥一样做她与喀莎的苦力。
身在纷繁的人群，四人无不受拥挤之苦，哪吒和李云祥把两个女孩子牢牢护在中间以免她们遭周围贼眉鼠眼者揩油，然鹅——
李云祥惊呼:“不是吧，我是男的也摸！”
喀莎说:“下次不要穿太紧的衣服裤子，你看你，肌肉线条全出来了。”
……
城隍庙堪称城中最重要的道教宫观，门上悬挂“保障海隅”四个大字匾额，系明代冯彬所题。整座庙宇被建造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因香火太盛熏黑如墨染尘封。大殿前有白色砰石平台一方，两旁各有一个石狮子。庙门筑成左右中三门，中门上有两尊高达丈余的门神，庙门外面的照墙二侧下建两个吹鼓亭。二山门的门楼即是演酬神戏的戏台，游人出入都要经过台下。戏台前面，有一个大广场，中间列有一个巨大铁香炉与一座亭形的燎炉，专供善男信女烧香焚箔之用。
城隍庙无论门前还是庙内前后广场都聚了不计其数的小吃摊，熙来攘往，吃客丛集。
城隍大殿上膜拜求签者无数，望舒四下张望，看到仪门前面两副楹联，其中一副对联的上联是：阳世之间积善作恶皆由你；下联是：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另一副的上联是：世事何须多计较；下联是：神界自有大乘除。
对联后面的顶上挂着一个大算盘，旁刻：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大殿外的屋梁上挂着两只木做的大船，帆桨俱备，象征秦裕伯公用此船出海与倭寇作战。
大殿之外的西边，有一个元辰殿，又称六十甲子殿、星宿殿、太岁殿。元，为“善”，元辰，就是吉利时日的意思。元辰神灵是中国的年岁神灵，某年在六十元辰中所对应的太岁神称为当年的值年太岁，本人出生之年的所对应的太岁神称为本命太岁。殿内三面陈列有金漆塑像六十尊，高仅五尺，每一个塑像的前面，供有朱漆金字神主牌位，牌位上雕刻着甲子乙丑等字样。
元辰殿进香礼拜者甚众，望舒、喀莎和李云祥也同别人一样寻找到符合自己干支年份的金像牌位，拜得不亦乐乎。
哪吒凭靠在门口，跟看傻子一样。
出了元辰殿去文昌阁，里面供奉的是文昌帝君，又称梓潼帝君，这里小孩子较多，都是即将入学开蒙，父母带着来进香叩头，盼望文昌帝君多给一点智慧。
城隍庙之名胜九曲桥上游人摩肩接踵，南端桥头的广场全是巫卜星相者、江湖卖解者，四人在游人中发现了顺七小姐和苏君竹结伴走进湖心亭茶楼的身影，喀莎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翻起旧账来:“云祥，那不是你的医生小姐姐么，难得碰面，还不快去搭讪？”
“你好端端的犯什么傻，谁要跟她搭讪？”
喀莎哼哼:“你不是喜欢她么？”
李云祥大喇喇:“我只是喜欢看美女，我们男人见了漂亮的都喜欢多看两眼，除了苏医生，我也喜欢看舒妹儿啊，是不是，哪吒？是不是，舒妹儿？”
哪吒:“不是。”
舒妹儿:“勿cue.”
同时望舒和哪吒传音入密:苏君竹莫非就是青蛇？
哪吒:对。
望舒:她是怎么转世成凡人的？
晚唐君主昏聩庸碌，国师只手遮天，发动民间大量捕蛇以修炼他的邪法，白蛇为拯救眷族冒险行刺，结果惨遭挫败，甚至失去记忆。她被一个专门捕蛇的村落所救，并和当地一个少年交上朋友。与此同时，国师派出爪牙四处追寻白蛇的下落，而蛇族更误解白蛇叛逃人类，接二连三派出杀手……后来，再后来，总之那少年为白蛇而死。个中细节，你问天化吧，这种前世今生的事他比我清楚。
望舒听出端倪:那少年就是后来的许仙，怪不得白素贞对他死心塌地的，此前我一直认为许仙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既然是救命之恩，那就没什么说的，虽然我还是觉得白蛇为许仙做过了头，要报恩，保他大富大贵落个善终就足够，何必把自己搭上？
哪吒:你倒是清醒冷静。白素贞找到许仙转世后与他结成夫妻，金山寺住持法海插足二人姻缘，那和尚思想比较保守，认为人妖殊途，但话说回来，长期和冷冰冰的蛇妖同床共眠确实于许仙健康不利。后来青白二蛇为救被法海掳去的许仙“水漫金山”，淹杀生灵无数……白素贞被镇压雷峰塔底思过，青蛇戾气重，法海苦心营造镇海寺与佛像，明面是减杀海洋水势，实为消磨青蛇戾气。白蛇刑满后在人间积德赎罪，脱壳登仙。青蛇修为悟性不如白蛇，当初法海心存恻隐寺院与佛像俱只盖到一半，青蛇还是被压得几近身死道灭，如今镇海寺下仅剩一点残余的元神，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
望舒脱出“白蛇传”的故事回到当下，喀莎和李云祥已被无时不在流动的人群冲得不见踪影，哪吒突然示意她看前方。
湖心亭茶楼对面另有一茶楼名“春风得意楼”，楼前红漆木柱上书一副赭底金字的楹联：“上可坐下可坐坐足，你也闲我也闲闲来。”得意楼原是城隍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楼厅宽敞，可容座位千只，从早到晚茶客不断，海上名人大亨，文人墨客、包打听、交际花频频光顾于此。但眼下，因得意楼前有十数名西装革履的面具男把守，游人只敢往湖心亭茶楼进出。而楼上凭栏向她这边望的，不正是……
望舒道:“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在报纸和钞票以外的地方看到他。哪吒，你往哪里去？”
哪吒此刻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天化到了，你要随我去吗？他现在的样子可能会教你很惊喜。”
她笑着回道:“我哪天看到他不惊喜，但我妈妈在前面呢。”
哪吒说:“我真搞不懂你的想法。”
望舒想了想:“你就告诉他，他在我心里是无可替代的，可我的哥哥现在更需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城隍庙部分描写参考了陈存仁《银元时代生活史》
又水了一章，哪吒元神只能下章出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