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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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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大亮,天都县尉带着官差前来查案。
“简直无稽之谈!”
神武大将军独子——傅子琛,叉着腰,气急败坏地在傅红缨失踪的闺房之中来回踱步。
“我四姐自小练武,武艺不输男儿,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奇失踪?”
“还被镜中夜叉抓走?亏你们说得出口!”
傅子琛犀利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下人们,用力地一拍桌子:
“我看就是你们没有看守好我四姐,才让歹人钻了空子,把她抓了去,现在还想诓骗天都县衙之人!”
“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拖下去杖毙!”
“什么狗屁夜叉,打了就老实交代了!”
“呵!傅五郎好大的威风。”
天都县尉蓝修齐,风流英俊,面若好女,长着一双撩人的桃花眼。
一身浅绿官服,腰间勒着一条窄窄的蹀躞带,上边挂满了精美的玉器挂饰,更显得他长身玉立,宛若一杆蓬勃向上的青竹。
他并起双指,擦过菱花窗上的灰,吊儿郎当地吹了吹:
“傅四姑娘夜半不睡,大晚上对镜梳妆,难道还要去会情郎?”
傅子琛闻言,怒目而视,大声反驳:
“休要胡说八道!我四姐向来洁身自好,怎么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可我怎么听说,傅四姑娘早与云府的大郎云锦泽定下婚约,待他大胜回朝便完婚。”
蓝修齐眼珠子一转,压低嗓音道:
“怎奈何,如今出了草原大雪之事,云锦泽下落不明,傅四姑娘莫不是……要跟云小将军……”
“放你娘的狗臭屁!”
傅子琛横眉倒竖,怒不可遏地喝断:
“我四姐向来洁身自好,即使与云锦泽有了婚约,也从未做出逾矩之事!现在云锦泽殁了,四姐的婚约自然会取消,难道还巴巴地给他云锦泽做望门寡去!……”
“子琛,休得胡言!”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女中音自门外响起。
傅子琛脖子一缩,暴躁之声戛然而止:“娘亲……”
随着珠帘一阵晃动,一位倾城绝色的少女,搀扶着将军夫人走了进来。
只见,她一身月白宽袖长袍,鬓边只插着一枚圆润洁白的南珠发簪。
日光明媚,与摇晃的珠光交织,似是在她的周身渡上了一层光晕。
只轻轻一瞥,就让傅子琛心头一跳,飞快地踱步过去,关切道:
“云三妹妹,你……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大好了?”
这美貌少女便是云锦意。
天宁府与神武大将军府就只有一墙之隔。
今早,云锦意一听说出事,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将军夫人,甫一跨进傅红缨的院子,又听见傅家五郎与天都县尉吵了起来。
云锦意眨了眨眼,还未回答。
“你还有脸问?!”
将军夫人就朝着傅子琛高声怒喝:
“我神武大将军府与天宁府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帅与大郎、二郎只是暂时失踪,何来的殁了?”
“再说,红缨的婚事,我和你爹自有决断,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小辈置喙!”
当着云锦意的面被将军夫人如此训斥,傅子琛这八尺汉子深觉委屈。
“娘亲,我关心四姐难道还错了不成?……”
他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又反驳几句。
“你你……你这个孽子!”
将军夫人越说越气,脸色涨红,呼吸急促,嘴角都出现了微微的抽搐,连说话都变得含糊了起来。
最后,她居然一手捂着脑袋,痛苦地倒了下去。
傅子琛见状,惊叫了起来:“娘亲!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蓝修齐连桃花眼都瞪圆了,忙派人去请大夫。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云锦意轻柔镇定的声音倏然响起:
“快散开,莫要围着夫人,摇晃夫人。”
“宝月,快扶夫人躺平,把她的发髻拆了!青鸾,快去取冰块、冰水来,要多多的。”
“是!”
宝月与青鸾得令,迅速上手。
云锦意在将军夫人的身边飞快蹲下,仔细查看她的神色,并伸手搭脉,认真解释道:
“傅姐姐失踪,傅姨伤心惊惧。”
“她本身便有眩晕之症,痰饮内廷,肝阳上亢,急怒攻心,使得傅姨气虚血瘀,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中风。”
“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尽力一试……”
上辈子,老祖宗突然中风,是云锦意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自重生归来,她的身上就带了药囊,以备不时之需。
如何救治中风患者,也早已在云锦意的脑中演练了千万遍。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将军夫人这里倒是提前用上了。
云锦意先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之中,取出了一枚安宫牛黄丸,喂入将军夫人口中。
刚巧,青鸾已经将冰块取来。云锦意接过,放入冰囊之中,放置于夫人的额前。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处变不惊。
傅子琛瞠目结舌:“云三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安静。”
云锦意头也没抬,又从一整排的针囊中,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傅子琛都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一根根银针便被云锦意插入到自己母亲的脑袋之中。
不消片刻,将军夫人的脑袋就好似一只刺猬一般。
这一下,不但是傅子琛,就连蓝修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三姑娘,你到底懂不懂啊?不懂可别乱来啊。”
傅子琛也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这真的有用吗?扎坏了我娘,你赔吗!”
话音未落,将军夫人便嘤咛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神色已然恢复了清明。
“绵绵……”将军夫人气喘吁吁地握紧了云锦意的手,发出微弱的声响,“幸好有你在。”
施针劳神,云锦意的脸色发白,额头沁出丝丝冷汗,却更显得肌肤胜雪,剔透晶莹。
她擦了擦汗,又在夫人的耳边,柔声安慰:
“傅姨无事便好,傅姐姐的事,就交给我们,傅姨莫要再操心,还需安心静养,方为上策。”
言毕,云锦意就让人将夫人小心地抬回她自己的房间去。
又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吩咐了她煎药与服用的方法。
待到大夫匆匆赶来,见将军夫人已然大好,并没有留下多少后遗症,着实震惊不已。
“这可是中卒之症,稍有不慎就容易半身不遂,终身都要卧床!云三姑娘的银针对症下药,简直出神入化啊!”
再一看云锦意写下的方子,老大夫又赞不绝口:
“这真是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不得了!不得了!”
听了这话,傅子琛满脸的不可置信,一个劲儿地盯着云锦意追问:
“云三妹妹,你是从何处学会医术?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蓝修齐亦微眯着眼,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云锦意。
他原以为,天宁府才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身子孱弱的云三姑娘定会卧床不起。
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精神,甚至还有精力来管神武大将军府之事。
这还是传闻中,如病西子一般的云三姑娘吗?
蓝修齐懒懒地摸了摸下巴,桃花眼中的兴味又浓了几分。
面对他们的质疑与打量,云锦意泰然自若。
傅姨向来疼她,对她视如己出。
上辈子,傅姐姐殁了以后,傅姨伤心过度,不久就病故了。
云锦意只来得及出殡时,送了她一程。
这何尝不是她心中的一件憾事。
这次,她及时救治了傅姨,使得她逃过了一劫,也让云锦意更加坚定了要改变命运的决心。
与此同时,门外又是一阵喧哗。
云锦意循声看去,顿觉眼前一亮。
高大俊朗的少年,逆着光走了进来。
仲夏的晨曦明亮,少年身高腿长,肩宽腰窄。一身浅绛红官袍,身配银鱼袋,挺拔如松,耀眼如火。
待走近了,云锦意更惊觉其高鼻深目,浓眉薄唇,一双蓝灰色的长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四周,就像一头戈壁滩上巡视地盘的孤狼。
云锦意心念一动,一下子就将来人给认了出来。
——这不是大理寺的贺苍吗?
她的妹妹当年就是在贺苍的手下当差。
妹妹对他甚是崇拜,说他勇猛善战,矜贵清冷,小小年纪就征战沙场,乃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后来,随着边疆逐渐安定,贺苍被召回天都城,入职了大理寺。
人人都说,贺苍心狠手辣,手段多端。
无论怎样的穷凶极恶之徒,在他的手中都毫无招架之力,素有冷面阎罗之称。
再看他这身绛红官服,表明如今的贺苍,还是五品的大理寺正。
云锦意记得清楚,短短五年之后,他就成为了堂堂的大理寺卿。
正三品,着紫衣,青年才俊,风头一时无两。
由此可见,贺苍的手段与能力不容小觑。
不过,大理寺向来只管疑难杂症,以及地方递上来的案件审核,怎么会来管傅姐姐离奇失踪之事?
云锦意稍一沉吟,便想明白了。
贺苍乃是户部尚书蓝大人的义子,也就是蓝修齐的义弟。
想来是蓝修齐发现此事棘手,才求助于贺苍。
果不其然,蓝修齐一见到贺苍,便飞快地迎了上去,小声道:
“你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可是你大哥我上任的第一件案子,好兄弟,你一定要帮我破除此桩奇案啊!”
贺苍深邃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云锦意的身上收回,心不在焉道:
“破案没问题,别忘记答应我的五百两银子。”
蓝修齐比贺苍大了三岁,却还嬉皮笑脸道:
“好说,好说,只要你帮我破了此案,别说五百两,五千两都不在话下!”
贺苍轻哼了一声,抬眸便巡视四周。
在少年眼风扫过来之前,云锦意垂下长睫,心里悄悄地对比一下。
如今的贺苍应该刚满十九岁,是风清月朗般的俊美少年。
与五年后,内敛成熟的大理寺卿相比稍显青涩,但那生人勿进的气势已然十分骇人。
上辈子,皇帝陛下曾接二连三地派出了调查团,追查草原奇案,贺苍也豁然在列。
思及此处,云锦意心头一突。
仔细回想起来,临死前,她见到的那名高大的紫衣男子,似乎就是……贺苍?
就是他将华儿的尸身护送回来的。
华儿乃是大理寺主簿,日常负责文书与档案,一般不需要外出办案,又怎么会被歹徒万箭穿心而死?
云锦意微微蹙眉。
上辈子,华儿的死与贺苍有没有干系呢?……
***
过了一会儿,将军夫人的汤药煎好了。
依着云锦意的吩咐,煎好的汤药要让她先过目。
端药的小丫鬟突然被绊了一下,手中的汤药兜头兜脸地就朝着云锦意泼了过去。
“小心!”众人大惊失色。
滚烫的汤药若是尽数倾倒在云锦意的身上,必会烫得她体无完肤。
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在场众人根本束手无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贺苍身如闪电。
云锦意只觉眼前一花,那道高大的绛红色身影,就如山一般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呼啦!——”
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汤药,全都泼在了贺苍伸出的手臂之上。
绛红色的官服衣袖,瞬间冒出阵阵渗人的白烟。
云锦意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贺大人,你……”
被刚刚煎好的滚烫汤药,浇了个彻底,这该有多疼啊。
可挡在她身前的少年,居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云锦意急急起身,便要查看贺苍的伤口,手背却不慎嗑在了桌子上。
“嘶……”她下意识痛呼了一声。
先前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也在这时蹙紧了俊眉,神色怪异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