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言轻》凉风有习

6、蜜汁叉烧酥

　　（1）
　　高中最后半年的时光过得极快，我总是埋首于成堆的习题集和课本里，在这种每一天都恨不得掰成两天来花的日子里，每分每秒都显得极其匆匆。

　　等到会考成绩出来，莫白把我硬拖到榜单前：“啧啧，言卿这小子又是第一。”我扫过打头宋言卿那个金灿灿的名字，开始找莫白的名次。

　　他自然是不会差的，我还记得他考完之后发疯似得拉着我去潍水边的古渡口坐了一个下午，极其怨念地唠叨：“笑笑，我考砸了，考砸了……”

　　我现在看着那个“第一十五名”就想打他。

　　莫白也在榜上找了一会儿，然后极其自豪地对我说：“笑笑，看，你在第七十五！”

　　看什么看，你们都可以免试保送去齐鲁了，我还要去济南考八门课的入学考。哼！

　　（2）
　　等到我终于坐在这所大学医学院的课堂里，仍然对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中外史地综合考的轮番轰炸感到心有余悸。

　　其实我从小以来就只有国文和英文这两门课的分数勉强能拿的出手，当时我在一片保送生中，差一点点就想去读中文系了。

　　毕竟这样讨厌的科目就只剩下数学了，我最终进齐鲁的可能也能大几分。

　　不过母亲在最后泼了我一盆冷水，她说：“你喜欢古诗词是好的，不过出来之后打算做什么？嗯……给人家做秘书你这个模样是可以，不过就真成‘花瓶’了——你一个女孩子读医不是挺好？以后出来总是能有事情做的，我和你爸爸从前靠着一个医药箱，逃难时沿途给人看病也就撑过来了。”

　　“那个莫家的三少爷不是也学医么，齐鲁的医学院很好，你能考上就去试试。”

　　我想，本小姐今天能坐在这里，听那些艰涩难懂的生物化学名词再用弯弯绕绕的英文讲出来，实在应该感谢我的爸爸妈妈，感谢莫白，感谢宋言卿，或许再加上所有一切曾经叫过本小姐“花瓶”的同窗们。

　　吴越去了中文系，却硬是换到了和我一个寝室，不得不感叹一下吴家的财大气粗。记得那天这个娇小姐拖着三个半人高的箱子一脚踹开了寝室的板门，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半晌软软地抱怨：“笑笑你个坏人，本小姐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和我换到一起么？你果然一点都不爱我……”

　　我立马狗腿地跑去接过她手里的箱子，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沈笑不是这样见色忘义，没有节操的人。

　　（3）
　　礼拜天，我和唱诗班的一众同仁们站在学校尖顶的小教堂高高的台子上唱赞美诗。莫白拿着本小册子坐在下面的长椅上，微微皱着眉头。

　　以我素来对他的了解，莫三少可能又找不到我们到底在唱哪一首了。他们那样老式的书香门第是不兴这个的，难为他进了一所教会学校，还要舍命陪君子地每周陪我来教堂干坐一个上午。

　　莫白对我的这份心，实在让人很是感激。

　　我在后面的小礼堂里换下圣衣，理理新烫卷了的长发，跟着大家走出去。边走边想，本小姐这周回家可以亲手为莫白做点什么，好好犒劳犒劳他？有点心不在焉，差点就一脚踩上前面吴越那双崭新锃亮的牛皮小靴。

　　莫白每次同我一起去逛集市，路过点心铺子，总要发表一番男生不该喜欢吃甜食的言论，偏偏他自己的眼睛黏在那些金丝如意糕，荷叶粥上就挪不开了。我想大约他家里对男孩子约束得太严了些，才造成莫三少对甜食这种“爱之深，责之切”的怪脾气。森西小时候就极嗜甜，至今仍喜欢顾妈一周给他做个几次蛋花米酒，里面还要调上桂花蜜，十分臭讲究。也不见父亲母亲怎么拘着他。

　　次日，我守在自家厨房里央顾妈教我做一道蜜汁叉烧酥。外祖家尚未败落之前，灶房里供着鲁、川、苏、粤四系的大厨，母亲极喜欢广东那些花式小点，后来顾妈陪嫁来，为了照顾自己的大小姐的口味，手里也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叉烧切成小片，用面粉勾芡成叉烧蜜汁馅；

　　面粉、鸡蛋、糖和上猪油，加水适量揉和成光滑面团，擀薄，反复折叠几个来回后，再压成大薄片，最后切成薄悠悠的小块；

　　每一小块面皮块包入适量叉烧馅，表面刷上一层黄油，撒好芝麻，放进烤炉烘烤至金黄色就可以了。

　　顾妈的手艺我是知道的，馅儿鲜甜不腻，千层酥皮也极为香软。可是我始终掌握不好做面皮的办法，要不就是擀的力道不均匀，或者糖和猪油加的分量不对，等到烤出来，总有些僵硬或者干脆焦掉了，白白折损了顾妈调的大半碗里馅。

　　我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把刚刚下学的森西和森香拉过来陪我一起处理报废品。连吃了四小碟十二个散发着焦香的僵化叉烧酥后，我们仨都面如土色。森西抱着我的胳膊十分真挚地说：“二姐，可以了，已经挺好吃了！你放过我们吧！”森香含着满嘴酥皮屑拼命点头。

　　本小姐叹口气，从最后一盘里挑六个最能入目的装在两个薄胎瓷的彩釉加盖碟子里，往花梨木的小食盒里一搁，打算明早钟叔送我去学校的时候顺便捎给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