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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东西挨训? ...

  •   江唳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摸着额角缓了一会,闭上眼退去眼前的黑雾,清清嗓子应了一声。

      声音喑哑,语气不耐。“我在,怎么了?”然后支起身子,拖着两条腿向后移了移,好让自己坐起来。可惜他腰腹无力,只能两手扶着床边维持平衡。

      “是江指导吧,程灿跟人打起来了,现在在总教练办公室,您去看看吧!”

      江唳一时间有点懵,冲着声源处眨眨眼反应了一下,才慌忙答应下来。他左右转头,急切的四下寻找拐杖,到处都没看见,才想起来被程灿放在外屋就没拿进来。气的咬着后槽牙骂了他一句:“小兔崽子。”

      轮椅倒是在不远处,可离床还是有一段距离。单靠伸手是肯定够不到的,江唳打算自己挪过去。

      他完全可以出声喊人,喊人进来把轮椅推给他,甚至直接把拐杖拿给他。但江唳做不到,他心气儿傲得很,连对自己妥协他都不肯,更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示弱。哪怕要为此付出成倍的辛苦,他也愿意咬牙撑下来。

      江唳将重心往左偏,右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露出萎缩的下半身,手轻轻盖在左膝上,借身体的重力去压跳动着的膝盖,废软的皮肉带着某条筋疯狂抽搐,疼的他几乎背过气去。右脚立不起来,软塌塌的垂下去,脚背与小腿绷成一条直线,足尖耷拉着往内扣,连袜子都撑不起来,现下正高频抖动。

      但江唳没有那个时间去管了,他现在更想赶紧把自己弄上轮椅,好去办公室寻人。

      看着两条腿思索了片刻,江唳单手把它们推下床,没有缓冲的□□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右腿丝毫不配合,刚放下就抖个不停,脚掌绵软的一下下拍在地上,江唳没感觉,只能用眼睛看它有没有踩实。左腿更要命,紧绷的膝盖就是不肯弯,带着一点弧度抬在半空,脚踝松垮,脚尖下垂点在地上。

      江唳看都没看它们,两条腿刚刚放稳,他整个人就往前扑,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又因为控制不了两条腿,下一秒就整个人往右跪坐了下去,左腿伸得笔直,诡异地压在身下。

      他手往前够了够,重新调整好重心,这次勉强能够维持跪稳的姿势,依然摇摇晃晃,跪不稳的模样。

      江唳努力控制左摇右晃的重心,双臂不停打颤,他看不到身后,也没感觉,没法确定两条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上半身往前挣动,肩部肌肉盘踞成团,拖着两条腿向前挪,大腿上的松软皮肉随着动作轻晃,波浪一般此起彼伏,即使掩在修身运动裤里也分外明显。两只脚无力的开合,脚尖向同一个方向歪去,袜子被蹭到脚心,只留细嫩的趾头在橡胶地面上摩擦,很快就抖个不停。

      每一次前进,双腿都只能做到弱弱的蹭几下,幅度很小,细瘦的腿骨上软绵绵的覆盖着一层皮肉,勾勒出他的孱弱无力,两个膝盖频率不一样,右膝很快就落后,到最后膝盖几乎不着地,小腿瘫在地上,被两条手臂拖着向前。

      短短几步路,江唳趴在灰里爬了十多分钟。

      他当时急着去见程灿,没闲心想那么多,后来想起这事来,苦笑了一声,望着打游戏的程灿深深叹了口气。

      哪想过自己还有一天会狼狈的在地上爬,甚至爬得很艰难,半天动不了一点地方。像一只匍匐在灰里奄奄一息的病虫,拼尽全力去触碰那一点点希望,却终究徒劳,只能消逝在厚厚灰尘中,连尸骨都无迹可寻。

      等到他千辛万苦的爬到轮椅前,江唳胳膊近乎脱力,抖的厉害,撑了几次都没能给自己撑上椅子,反倒是两条腿受了凉,又开始跟他作妖。

      江唳胡乱捏了两下,用力捶打挛缩的皮肉:“别添乱!等给程灿弄回来随你们怎么抽。”随即缓了片刻,咬牙憋着一口气,拖着下半身给自己摔进轮椅里。等坐稳后他喘了几口气,太阳穴一突突的疼,许是刚刚用力过猛,青筋胀痛的厉害。可他来不及管,匆忙提上滑到脚心的袜子,随便找了双鞋,也不管脚趾放没放平,虚虚踩着就往前划,连鞋跟都没提。

      后勤的工作人员在程灿休息室外急的直转圈,不停的看表,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他只能听见江唳在里面折腾出得声音,每次询问都被他搪塞过去,倒是里面扑腾的动静越来越大。

      等到他马上就要冲进休息室的时候,那门从里面打开,江唳喘着粗气,划着轮椅出来,衣服和发丝都凌乱不堪,白色的衣服袖子染上灰色,腿上的毯子也盖的乱七八糟,右脚从踏板上掉下来,脚背绷着被卷在踏板下面,江唳似乎毫无感觉,直到推了两下轮椅愣是推不动,这才发现脚被卷着,连忙又托起来放回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江唳除了面对媒体外用轮椅,但他也来不及稀奇,连忙带着江唳往总教练办公室走去。

      “程灿!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动手打人!”

      胡斌五十多岁了,总教练这个位置坐了十多年,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倔到他无从下手的,其中一个现在就坐在他面前。

      程灿窝在沙发里,目光落在面前的茶几玻璃上,不看胡斌,也不看对面两个碎嘴子东西,漫不经心地低头扣耳机。

      “说好几遍了,他们侮辱江唳。”他抬了抬眼,扫了一下对面那两个人,嫌恶的撇开头。

      “我们说的不是事实啊?”那两个人不肯罢休,今天就非要让程灿低头认错。

      程灿耳朵里根本容不下江唳一丁点不好,原本还懒懒散散窝着的人又“腾”一下站起来,一巴掌拍在茶几玻璃上,指着那两个人说:“你他妈今天在说一句,我让你脑子开瓢!”顺便举起了拳头,手掌的青筋都用力到突起,蜿蜒在手背上。

      房间里气氛剑拔弩张。

      “有他妈一个字儿说错吗?”对面人也不服,梗着脖子站起来。

      “都给我住手!”

      胡斌眼瞅着几个人又要打起来,程灿正薅着其中一个人衣领子往地上拽,那两个人的拳头也要招呼在程灿身上了。

      “这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吗!?都给我住手!”

      五十来岁的小老头连忙从办公桌后头绕过来,把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用力分开。

      还没等拉开多少距离,门外传来敲门声,胡斌火气这时也上来了,手上还抓着程灿的手腕和那人的肩膀,怒气冲冲的吼道:“谁?”

      “是我,教练。江唳。”请冷冷的嗓音从门那头传来,胡斌看了一眼程灿,刚刚还炸毛豹子一样的人此刻悻恹恹的坐回去,连带着头顶翘起来的头发都垂下去几分。他把脸瞥到房间的另一边,背对着所有人。

      胡斌用鼻子叹了口气,来回看了看,转身去开门。他以为江唳会拄着拐来,视线抬到微微高的位置,没想到江唳划着轮椅来的,胡斌只能低头看他。

      “腿不舒服?”胡斌故意压低了声音问,毕竟江唳除却陪同比赛外,极少极少坐轮椅。

      “没有,坐着不比站着舒服嘛。”话是这么说的,可江唳现在也没舒服到哪去,腰上一波又一波的疼,疼的间隙酸麻难忍,他来的路上就不得不停下锤了好几次。两条腿也时不时抽筋,肌张力带着半边身子都在抖。

      江唳不动声色的抵着腰眼,抬头询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胡斌在江唳额头上点了点,无奈地说了句:“你啊你。”随后让开身位,好让江唳的轮椅划进去。

      江唳低头轻笑,随即划着轮圈进屋,率先看见的是编排他的两个人,他俩看见江唳进来,面上多少带了点不自在,不敢和江唳对视。

      又划着轮圈转了个弯,江唳看见缩在沙发另一边的程灿。他明显抗拒面对自己,只肯给江唳留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和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倔成一头驴。”胡斌点评,料江唳在程灿也不敢再过火,小老头晃晃悠悠地坐回去,吸溜保温杯里的茶水。

      “我现在也不老啊,才二十三,年轻着呢。”说着把轮椅往里划了划,发现被茶几和沙发间的缝隙挡住去路,他伸手够了下程灿后背,愣是没够到。

      “问为什么动手,就是不说,打死都不肯说,跟这墨迹一个点儿了,一个字都不肯讲。”

      “我那不是说了他们侮辱江唳嘛!”像个受委屈的小孩,手一摊,腰一转,无意间跟江唳眼神对上也瞬间瞥开。

      “我需要的是具体过程!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可能听你们任何人的一面之词就随随便便处罚。”胡斌这话不止说给程灿听,更说给那两个碎嘴子听。

      他很清楚江唳带出来的孩子是什么品行,程灿这孩子本身就慢热,不可能无缘无故跟别人打架,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事情就是青训队出来,找胡斌申请跟着江唳练。

      所以他也知道,这两人要不是过分到触动程灿逆鳞,程灿也不可能大打出手,都打到红眼。但是身为总教练,他必须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才好做出评判和处罚,不然难以服众。

      程灿还是固执得不肯出声,鹌鹑一样缩在沙发上头,两腿屈起,头埋在膝盖上。

      “程灿,你过来。”是江唳在喊,他面色如常的端坐着,手肘紧紧撑着轮椅扶手,以便直起腰板。他来的急,没穿腰托,现下坐着就稳不住,腰背一个劲打战,可他又不想窝着,不想在别人面前丢脸,尤其是在程灿给他找回来的脸面前。

      程灿没动弹,江唳又喊了一句,程灿还是没动。

      江唳叹了口气,故意放软点声线。

      “你过来点,我够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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