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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不乖” ...

  •   江唳的腰早就受不住了,自底部泛起针扎般的疼,密密麻麻慢慢漫了整个腰际,左腿哆哆嗦嗦地打着弯儿在地上蹭,因为方便冰鞋行走的原因,冰场铺满了橡胶垫,摩擦力很大,江唳蹭到后来只能移出一点点距离。

      程灿耐心地陪在江唳身边,小心圈着他的腰。男人精瘦的腰线随着脚步移动而变化,握在手里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程灿心里难忍燥热。

      江唳上半身还保持着运动员的肌肉密度,体脂很低,和下半身伶仃萎缩的伤腿差距巨大。

      好不容易给人扶到休息室的椅子上坐着,江唳蹙着眉呼出来一口气,左腿一开始弯不下去,膝关节的肌肉痉挛的厉害,一压就跟上了弹簧一样蹦哒,程灿俯下身给他好一顿揉,直到它们恢复瘫软无力的触感,才能弯的下去。

      江唳在上头摇摇欲坠,程灿在下面嘿咻嘿咻。

      “错了没?”江唳开口,声音里还有刚刚痛过的虚浮。

      “嗯……”他鼻孔里还塞着纸条,压着声音嗯就有鼻音,显得委屈。程灿乖顺的盘腿坐在江唳脚边,把脑袋轻轻搁在他腿上。

      绵软微凉的皮肉和嶙峋的腿骨,给程灿带来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却出乎意料的让他安心。

      江唳自受伤后性子就冷得像一块冰,很多人都试图撬开他的心门,带他往外走一走。这些人就像滚烫的开水一样,强烈的攻势带着会把冰块瞬间融化的热度让他避之不及。

      唯独程灿,他在这块冰上浇了一勺酸酸甜甜的果酱。渐渐地冰块变成了冰沙,又化成了糖水。他还是冰冰凉凉的,只是柔软了许多。

      “哥……”他摸着江唳毫无知觉的右腿,原本健壮的小腿现在萎缩成细细的一条,皮肉松垮得垂在上面,一摸就乱颤。

      “我不知道为什么和音乐对不上。”说着他就有一丝委屈,左手使劲抹了一把脸,逼退鼻头那点酸劲,右手还一直搂着江唳的腿不放。“你告诉吧,好不好?”

      动作和音乐不匹配这件事最先是江唳提出来的,程灿每回问他都只肯摇摇头,让他自己摸索。摸到现在,比赛安排都发下来了,程灿还是一头雾水。

      “你心里一有事就容易摔,比赛的时候心里还要想什么?”程灿沉默地揉他的腿,不言语。

      “抬起头,看着我。”江唳附手在他细长脖颈轻轻揉捏,略施了力在指尖,强迫他把头转过来。

      “不准想我。”江唳低头凑过去看着程灿的眼睛,随即把手放在他头上摸了摸。

      小孩儿白净的脸蛋搁在自己腿上,前额发丝被汗水微微打湿,脸上也有一层薄汗,灯光一打满脸都亮晶晶的,鹿一般的眼睛里明晃晃的映着他的脸。

      “练习的时候,训练的时候都不准想我,就干干净净的练。”小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程灿点了点头,双手环住他两条腿,抱在怀里。

      左腿突然开始抖动抽搐,膝盖磕到程灿的下巴,他没顾得上管自己,抬手去按跳动的关节。

      “哥!疼不疼?”程灿问。

      江唳伸手在他下巴上用掌心搓了搓。“不疼,一会儿就好了。”如果忽略掉他指尖的颤抖,程灿就真的信了。

      想来也知道是这人复健完没有减压,又硬撑着走到现在,压着的疲累终于爆发出来,程灿不揉还好,一揉起来整条腿的肌肉都在互相对抗,疼的江唳眼前昏花。

      僵硬的关节自己打不了弯儿,大腿疯狂抽搐,小腿接连不断的抖动,程灿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他用掌根压在大腿上,借着上半身的重力来抵消这恼人的神经痛。

      痛麻了就好了,痛麻了就不这么疼了。

      试图以痛止痛的想法被程灿察觉,掰开这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带着放到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江唳半边屁股没知觉,也萎缩的挺厉害,自己根本就坐不住,更别提疼着的时候了,能自己把着扶稳上身也是好的。

      他伸手托起那条细软修长的腿,一手拖着大腿后侧,一手捏在他腰际,一点点揉开盘结在一起的冰凉废肉。

      冰场的温度低,江唳后腰摸上去都冰手,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忍的一声都不吭。

      程灿耐着性子给人一点点揉,一寸一寸皮肉往下顺,有时候下面刚揉开上面就又盘在一起,程灿就接着不厌其烦的重新梳理。

      江唳咬紧后槽牙,两侧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偏生还得自己稳着上半身,着实是支撑得艰难。

      那腿在江唳手里受了屈,变着法得跟他作,就非要往死里疼他,非得把他那心气儿磨没了才痛快。可一到程灿手里就老实多了,程灿下手柔,也不跟肌肉对着来,摸顺毛驴一样给腿按的舒舒服服的,待到皮肉都不紧绷不抽搐了,程灿再小心翼翼地给它慢慢放回去,又在膝头亲了一口,才让江唳靠在他身上。

      这是江唳的独有,整个协会没人敢往他身上靠。程灿年轻气盛,又天赋异禀,性情张狂,活像头小豹子。旁人跟他说话,说不对心没几句就得挨怼,他不给人留情面,一点就能炸,浑身的毛都得立起来。

      可偏生到了江唳这,这豹子跟秃了似的。只要江唳一个眼神,旁人说什么程灿都蔫巴。收起尖牙收回利爪,把那些带着威胁性侵略性的危险都收了个干干净净,无害小兽一样跑多远都巴巴的滚回来。

      更别提江唳刚刚受伤那会儿了,这简直不是头豹子了,日日夜夜守着病床,不抓着江唳的手就睡不着觉。什么都依着他,除去原则问题说不出一个不字儿。

      那段时间江唳不说话,就盯着天花板看,程灿就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忙活,手上忙活嘴里也不闲着,碎碎叨叨的能讲一天,多大个屁事儿也能跟他叭叭。后来程灿问江唳,江唳直言,他很希望那段时间伤的是耳朵,而不是腿。

      江唳的运动生涯宣告结束,带走的好像不仅仅是腿,也带走了他的魂儿,对外界没有反应,对疼痛也没有反应,谁都以为他变成了一块石头,直到有一天他摸着水果刀在自己手腕上狠狠来了一下。下手狠厉的几乎没给自己留活路,他真的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用并不是那么锋利的刀一点点割掉腕骨周围的肌肉组织,露出花白的骨头和一床的血。程灿赶到的时候他正举着刀要往肚子上捅。

      之后他又恢复木然的样子,只是每天得着机会就搞一搞自杀,杀不成就搞一搞自残,程灿有时候都觉得他盯着天花板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想着怎么找机会弄死自己。

      程灿愣是没再给他这机会,事无巨细的管着,水果刀切完水果就扔得远远的,喝水的杯子都是纸杯,床头柜被搬走,以免床头柜尖锐的柜角伤到他,扎针的时候就守在旁边看着他扎,连卫生间也不肯去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扎完了就把针头掰断送走。

      他怕得很。

      怕再一次看见江唳浑身是血煞白一张脸,像个从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的模样,怕再体会一次他躺在手术台上,源源不断的血往他身体里打,可还是无济于事的时候。怕他身体连着的监护仪发出刺耳又揪心的警报声。

      他太怕再经历一次了,那种压着他脖子致使他跪在手术室外面地上喘不上气的感觉,他永远都不想再体验了。江唳自杀丢了半条命,程灿也跟着丢了半条。

      江唳靠在他身上,能让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江唳还活着,自己还活着。

      程灿抬手抚开江唳因为疼痛出汗而粘在脸颊上的发丝,单手摸着他扎起的马尾,凑过去要去亲江唳,被偏头躲开了。

      程灿疑惑的歪头,江唳被他呆住傻愣的表情逗乐,佯装严肃的道:“不认真训练的小孩儿没资格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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