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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崂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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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箐所说的山洞,不过是两块巨石碰在一起形成的一个狭小空间,仅够两人勉强窝在里面。
用棍子把里面的积雪捣腾出来,找到几块石头摞在洞口,以防山鸡野兔往里乱窜,两人龟缩在里面,等待天亮。
近处不时有雪滑落树枝掉地的声音,远处有不知名的动物的声音。
白箐感觉自己一直在瑟瑟发抖,那些凶兽的影子在自己眼前飘啊飘啊,她试图不去想那些,可根本抑制不住。
“你在害怕?”
“我,我,我......我冷!”
拜黑拉把胳膊围过来,抱紧她。
“我也冷,相互取暖!”
“不用怕,这种山林一般不会有大型猛兽,有只狼就不错了。”
“狼?”
“怕什么,我以前杀死过狼,一箭射瞎了狮子的眼睛。”
她只当童话故事听听。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活着带出山的。”
拜黑拉今天晚上的话很多。
战战兢兢一夜过去,白箐醒来时雪地上布满了金黄的斑斑点点,今天是个大晴天。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雪了,昨天被他们扫过的洞口覆上一层新雪。
“我们没死!我们没死!”
白箐如获新生,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扣环在拜黑拉腰上。
拜黑拉没好气的看她一眼,移开前面的石块,跪着爬出洞口。白箐也爬出洞,麻木的双腿好一会才活动开。
“你的腿怎么样?”
“老样子!”
拜黑拉拿起棍子。
“走吧,说不定很快就到人类世界了。”
但愿......
白箐摸了摸咕噜噜叫的肚子,又鼓起勇气。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低估崂山的连绵不绝。
经过下山上山再下山再上山时,树的影子开始拉长,太阳像一个婴孩坐在梢头玩耍。
饿着肚子走了一天,白箐是两眼发昏,头重脚轻。
拜黑拉一手扶着树,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另一只手住着棍子,指着对面树上一个鸟窝:“把里面的蛋拿出来吃,顺便观察周围的环境。”
白箐舔了舔舌头还是拒绝:“不能伤害野生动物和它们的蛋。”
“生存是第一法则,懂么?这种鸟在这片林子里随处可见,不算濒危物种。”
“我不会爬树,从来没爬过。”
拜黑拉倚着树干的身体慢慢往下滑,直至坐到雪地上,她把受伤的腿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拨开上面的浮沉和树叶,抓了一把雪填到嘴里。
“难道让我来!?”
“雪可以维持几天生命,但是没有体力我们都要死。”
白箐的视线一直上移上移,视线最后停留在枝桠上的鸟窝,这个鸟窝搭建的很精细很结实。
“这种松树树皮粗糙,枝丫多,你踩着枝杈,几步就上去了。”
白箐到不是真的不能爬树,只是有些于心不忍罢了,她想起了每个进山口立着的牌子: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盼母归。
小鸟等不到妈妈只有等死的命运,但一个失去孩子的妈妈真的悲痛欲绝。
想到此,白箐心一横,她也是妈妈,她和两个孩子都不能失去对方。
拜黑拉虽然不称职,也是一位年轻母亲!
“我试试。”
白箐环抱树干,脚踩着突出的横七竖八的小树枝,很快爬到鸟窝所在的位置,她小心避开鸟窝,又往上爬了一层。
“我爬上来了。”
白箐借着夕阳登高望远,终于在她们下山的方向,穿过重重山影,她看见了一片洒着金光的海。
树顶的风貌似很大,白箐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她把碎发通通抹到脑后,兴奋的指着那个方向,就差在树上跳两脚。
“我看见海了,在那个方向有海!一般山海交接处会有自然村,我们有救了!”
“多远?”
白菁眼睛眯成一条缝,睁大,又眯成一条缝,又睁大。
“额——不远,目测再穿过两座?三座?顶多四座山。”
“我们就快走出山林了!啊——吆——”
白箐不知哪来的力气,吼出两嗓子,声音传的很远。
拜黑拉望着她瘦削的脸,微微泛着红光,微微翘起的鼻翼不知是爬树冒出的细汉还是抹上去的雪化成了水,灵动可爱,看远处时眼睛总是弯弯的,眼尾有些上挑,她其实很美!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看她。
白箐脚下一滑,踩落了一些雪,她吓得赶紧握紧树枝。
拜黑拉心头一紧,疏忽又放松下来。
“手抓紧了,别掉下来。”
“雪有点滑。”
“里面有几颗蛋?”
“一对两对三对,有六颗!”
“你取走四颗留下两颗。”
“吆,你也不是那么心黑手辣么,还知道留两颗。”
“我在你心里有多坏?”
“像在三伏天里又乌云压顶!”
“什么意思?所以所有人都盼着我死!”
白箐意识到不对劲,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这就下来了。”她拿着蛋在空中晃了晃,把它们小心放在背包里。
顺着树干往下看,有点眼晕。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上树容易下树也难。
花费了两倍的时间白箐挂着一身碎树皮终于安稳的落地。
四颗鹌鹑蛋般大小的鸟蛋对于饥渴疲累的她们是难得的美味。
她俩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抹霞光把雪染的五彩缤纷,但这种美比昙花还要短暂,眨眼功夫一切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白菁下意识的闭眼!
气温有所下降,一股穿林风卷着草叶雪花袭来,拜黑拉一个哆嗦,白菁打了个喷嚏!
找一个避风港过夜在所难免。
这次没有那么幸运,离她们最近的只有一块孤零零圆滚滚的巨石,石头下风口一面可以避风,边缘能挡住几片雪花。
“我们真要在这?前面有海,说不定很快就……就走出去了。”
白菁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她心里是没底的!
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风时大时小时快时慢,石头两侧不时发出“呜呜”声,有时沉闷,有时尖厉,擦着白菁耳边,她感觉耳鸣!
“往这边点!”
“你说什么?”
白菁小指通一下耳道,侧过耳朵。
“我让你往这边点!”
“哎呀,你这么大声干嘛!”
她朝拜黑拉身边挪了挪。
风不知刮了多长时间,气势逐渐弱下去,雪却下的很大很密。
白菁半醒半睡之间,有人掐了她胳膊,她刚张开的嘴巴被捂的严严实实,欲跳起的身体亦被牢牢按住住。
显然拜黑拉在掐她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白菁有种不好的预感,瞬间睁大眼睛,又眯起一条缝仔细观察。登时和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四目相对!
她顿时浑身如筛糠,这……这……这不会是不假思索蹦进她脑子里的那种动物把?!
“是狼!”拜黑拉小声说。
拜黑拉有很多次野外训练野营经历,她很警觉,当那东西慢慢靠近,簌簌落雪中那不寻常的踏雪细微的声音已把她惊醒。
她毫无惧色的和狼对视了几个来回,想让那头狼知趣离开。
可那畜生在不远处来回踱着步子,就是不肯离去。
从狼那盘桓犹疑,举棋不定的步伐,拜黑拉判定,这是一头忍饥挨饿很长时间的孤狼老狼。它在判断眼前的形式,想要孤注一掷。
拜黑拉把手臂粗的棍子紧紧握在手里,上前一步,摆好了架势,气势汹汹,竟看不出腿上有伤。
“后边去,别碍手碍脚!”
“你的腿?”
“对付这头老狼还不在话下。”
“它会不会有同伙?”
“没有,它是一头孤狼,老弱病残级别,估计好几天没进食,所以才必须冒险!”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老弱,它毕竟是一头凶兽!
“我们跑吧!”
“别分散我精力!”
白菁还想说话,又怕狼一下扑来,影响拜黑拉!
白箐后退了一步,其实已经退无可退。
她用脚在地上胡乱划拉,看是否能找到有用的兵器。
那头狼已经发起攻击,以极快的速度扑来。
拜黑拉抡起棍子迎向目标,岂料那头狼狡猾的狠,扑击途中方向轻轻一转,扑向了白箐。
“啊---- ”
电光火石间拜黑拉调整方向,照着狼肚腹一棍子闷去,白菁能清楚的听到棍子和糙皮撞击发出的钝声。
拜黑拉一个趔趄,棍子从手中脱落,白菁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她。
那头狼像被一根皮筋拽回去一般,落地翻了几个滚。
拜黑拉揉搓虎口,转动手腕,一股麻劲慢慢消失。
“快!棍子给我!”
只见那狼踉踉跄跄,歪歪斜斜,喝醉了酒一般,但还是重新站立起来,抖抖毛,甩掉一身碎雪,一呲牙,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虎视眈眈凝视眼前两人。
白菁是亲自体验过拜黑拉臂膀的威力,她预测那头狼至少断一根肋骨,这畜生竟不知难而退,看来境遇比她们惨多了!
“让我来!”
“闪一边去!”
拜黑拉重新握紧了棍子,胳膊肘一拐白菁被拐到后面去了。
她执棍在前,颠簸着往前挪了两步,寻了一个最有利的地势。
白菁搬起旁边一块大石头,做好砸向狼的准备。
两个女人一头狼开始正面直击!
“来呀!”
拜黑拉明晃晃的挑衅,那头狼瞪着愤恨的眼睛,于繁密交织的大雪中再次扑了上来。
白菁上前两步把石头扔出去,那头狼迅速掉头跑开,闪身一躲,避开了!
石头贴着狼的身体往下滚了两周,稳稳停下,一点准头都没有!
白菁快去躲到拜黑拉身后。拜黑拉懒得给她一个白眼!
那头狼的眼睛越发森寒,他没有任何离去之意,倒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它尾巴扫地,前腿弯曲,后腿猛一用力,长身扑了过来。
拜黑拉没有躲闪,想当头一棒结束战斗。
这次狼跳的极高,看来是孤注一掷!拜黑拉打中狼身,狼的利齿却靠近她的喉咙,好狡猾的狼,想一剑封喉!
拜黑拉反应迅速,扭头躲闪,但同时被狼爪带倒,她和狼缠斗在一起,顺势往山坡下滚。
“拜黑拉!拜黑拉——”
白箐边喊边往下跑,试图抓住拜黑拉,可她眼前一会是狼一会是人,无从下手。
衣服撕裂声,拳头声,树枝压断声,咕噜声,落雪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白菁无从分辨。
情急之下她竟然一头撞到树上,摸着额头向前追,大雪中只能看到远处一团黑影。
只听“扑通”一声,那团黑影不见了。
白箐心里一个咯噔,加速前冲,突然脚下一空,她赶紧双手抱住眼前树干,惊魂未定间发现这是个悬崖峭壁。
由于视线不佳,看不清究竟有多深。但听刚才的声音,这悬崖貌似不深!
“拜黑拉!拜黑拉!拜黑拉!”
“拜黑拉——拜黑拉——”
白箐抱着树干探头大喊,听到有石块跌落的声音,却没有人的回声。
“呜呜。。。。。。呜呜。。。。。。”
白箐绝望的趴在树干上,任眼泪鼻涕横飞!
“嗷~~”
隐约中下面似乎传来了一声狼嚎,白箐闭嘴,伸着耳朵仔细听又没有任何声音。
白菁放肆的大哭几声想以此来消弭内心的恐惧。哭是没用的,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于是抹掉眼泪,观察周围的环境。
救了自己命的这棵树,突兀横在悬崖边上,树干斜斜生长,树梢开始倾斜向上。这棵树虽然只有她胳膊粗细,却韧劲十足,足够支撑她的重量,她慢慢一点一点往回挪。
白箐以这颗树为参照,左右来回寻找,却始终找不到下去悬崖的路。
失落的她决定等天亮再下悬崖。
坐在悬崖边她一直在胡思乱想,终于在快崩溃之际挨到天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