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遥婵

32、第 32 章

　　车子开得不快，风带着傍晚的温热拂在脸上。
　　周文瑶拢了拢耳侧被吹乱的头发，偏头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陌生的景致，不由自主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这些事情没什么联系，却让她忍不住多想。
　　那天周太太甩着一张冷脸离开了面包房，之后没多久千晴姐却到了店里，闲聊了好一会儿之后和她说起自己近来睡眠不好的事儿，委婉地提出想让她陪着住上一段时间。
　　大抵是因为离婚的影响，她看着千晴姐确实比一个多月前瘦了不少，而且千晴姐本就对她特别好，没有多想，当下立即就答应了，当天晚上就被接到千晴姐在市中心的公寓，五年前曾住过一晚上的地方。
　　在那里她还碰到了在南山别墅区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嫂，陈嫂在顾家呆了许多年，原先是给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做饭，后来被安排专门照顾千晴姐。
　　陈嫂是个健谈的人，自从她住进去之后，每天早上和晚上碰面的时候都喜欢找她说话聊天，有一次甚至还问起她和顾大哥的关系。她想着陈嫂肯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误会了，没想到一番解释了之后，对方却笑呵呵地说了一句：“亦文挺不错的。”
　　如果单是这么一句，她还不至于多想。
　　昨晚千晴姐到家时带着醉意，囔着头疼。时间比较晚了，陈嫂已经休息。由于不会做醒酒汤，她只简单弄了一杯柠檬蜂蜜水。千晴姐咕噜咕噜两口喝完，所幸头疼有所缓解，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说：“我弟挺好的，挺好的——”
　　她一时弄不明白怎么陈嫂和千晴姐都对自己说同样的话，但最近和顾大哥只通过一次电话，见过一次面，而且还是在店里，她们俩能误会什么呢？
　　想来想去，她只想出一个可能性，该不会上一次千晴姐说要给她介绍的人就是顾大哥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上一次要是真去参加了那次聚会，该有多尴尬啊！
　　但很快她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总归是和顾大哥不太可能，一时误会也无所谓。
　　真正让她闹心的是周一下午的心理咨询。
　　当天那位心理医生了解完她的情况，直言视频中的她与她本人反差不算大，即使有情绪激动之处，也是人之常情，但要说是双重人格，却又有值得推敲之处。
　　一是为什么她本人对找人的行为完全不知情，没印象；二是为什么每次前后都会晕倒；三是为什么每次都是深夜。
　　她坦言了自己的身世，心理医生也进一步了解了她的童年，发现她的童年虽然是在孤儿院度过的，但整体上还算过得可以，基本上没有任何无法提及的回忆或伤害。
　　鉴于以上种种，又考虑到她大部分情况是再正常不过，心理医生没有直接给出结论，让她自己多留心，多观察，以便后期继续跟进。
　　一想起这事，她的心又揪了起来，自己这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车子驶进一处陌生的别墅区，周润一瞥了眼内视镜里的女孩，眉眼带上笑意，“马上到了。”
　　周文瑶瞬间回神，视线落下驾驶座上的男人，而后垂眸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她第二次来兆丰园，第一次来还是在刚来周家，哥哥周润一出院之后，周太太带着哥哥和她来了一趟。
　　记忆里，施老太太似乎很能接受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孙女，而施老爷子却一直板着一张脸，从头到尾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说实话，她心里是怵他的，但奈何——
　　自己得了这破毛病呢！
　　前天晚上八点多，她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她转身刚想说东西卖完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好几天没见面的顾大哥。
　　他又带着她去了上次那家名叫“香园”的餐厅，原以为他是要和自己聊关于心理咨询的情况，谁曾想他说的是住院当晚发生的事情。
　　顾大哥虽然说的委婉，但她还是听得出来。另一个“她”以她自己为要挟，一定要去一趟施家才甘心。
　　不是说分裂出来的多重人格大多数都是为了帮助保护自己吗？为什么自己的另一个“她”反而像个疯子呢？
　　她和“她”共用一个身体，如果她出事了，“她”不就也没了吗？
　　简直是疯魔了！
　　不过庆幸的是，就在当天中午，哥哥周润一刚刚给她打了电话，要带她参加周四施老爷子的八十岁生辰宴。她当时是婉拒的，一来是因为施老爷子不喜自己，二来是除了刚来周家那会儿，周太太这些年从不带她回施家看望老人家，应该是不愿意自己与施家有来往，如果去了，没得惹人嫌。
　　但现在，必须得去，硬着头皮都得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今年会这么执着于让她参加施老爷子的生辰宴，还亲自开车来接她，似乎是生怕她不去，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她是要谢谢哥哥的，总归是让她有了走进施家的正当理由。
　　周润一停好车子，眼见着身旁的女孩似乎越来越紧张，他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外公看着严肃，其实心里是疼着小辈的，今天有很多他的学生会过来，哪一个之前不是被老爷子骂过的，但外公还是常常念着他们，还有大舅舅小时候——”
　　声音突地顿住，周文瑶不禁看向他。
　　“呵呵——”周润一扬了扬嘴角，“别害怕，他老人家就是那么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其实不知道多么喜欢年轻人来和他说话。”
　　周文瑶吞了吞口水，有苦难言。
　　她已经没心思去害怕老爷子或周太太的冷脸，现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一个问题上。
　　不，确切地说，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她已经紧张了整整两天。
　　今晚，“她”什么时候会出来？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六点多，天光还大亮着，至少还得等一个小时左右才会暗下来。
　　也就意味着，一个小时以后她有可能会随时晕倒，然后又很快醒来，像诈尸一样。
　　呵呵，呵呵——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快要窒息。
　　在老爷子的大寿上表演“诈尸”，老爷子是不是会觉得要触霉头？
　　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思至此，她都有点想要走。
　　周润一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别发呆了，下车吧！”

　　进了大厅，周文瑶才发现，来的人比她想象中的似乎还多。施老爷子教书育人一辈子，果然是桃李满天下，身边围着许多中青年，言笑晏晏。
　　而周润一这个唯一的亲外孙却晚到了，但施老爷子丝毫不在意，笑着看向自己的外孙子，甚至还对跟在周润一身旁同时向他拜寿的周文瑶微微颔首。
　　身边的学生，不论老少，大部分都认识周家大少爷，却对他身旁这位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孩感到好奇，更有大胆的一个年轻人甚至直接开口询问是不是周润一的女朋友。
　　周润一笑着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妹妹，周文瑶。”
　　不远处的周太太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却也无可奈何。
　　在场的许多人颇为吃惊，周文瑶一下子也有些懵了，周太太是向来不让她在正式的社交场合露脸的，所以除了和周家交好的一些朋友，认识她的人其实很少。
　　就这一句话，一时之间，她成为了现场的焦点，这令她颇为不自在，心里的紧张更甚。
　　周润一微微弯腰，在她耳侧低声说着让她今晚多认识几个朋友，周文瑶这才明白哥哥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她来，就是为了扩大她的交际圈，让她能早点找到男朋友。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在心里默默祈祷今晚能晕倒在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不被其他人发现自己这个破毛病才好。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到的顾千晴笑眯眯地把她拉走了，周文瑶蓦地松了一口气，跟着她到了边上的一张沙发旁，顾亦文正坐在那里，目光紧紧地落在她身上。
　　周文瑶读懂了他的眼神，回了一个勉强的微笑，“顾大哥。”
　　顾千晴将周文瑶按在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她自己却突地起身，嘴里嘟囔着：“这秦礼跑哪里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走开了。
　　沙发上只剩下顾亦文和周文瑶，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空位。
　　顾亦文伸手给她拿了一杯椰子汁，低声道：“别害怕。”
　　周文瑶没说话，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撮饮着，手心沁着汗。
　　顾亦文本想安慰，但又担心一直提及今晚的任务，只会让她更紧张，于是也沉默了下来，安静地坐在她身旁。
　　两人默契的沉默，落在旁人眼里却有了另一番解读。
　　一旁的顾太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自吐槽自家儿子毫无情趣，在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面前居然玩起了沉默是金，一面款款地走到两人面前。
　　周文瑶虽然并不熟悉顾太太，却也是认得的，急忙站起来问好。
　　“是文瑶啊，阿姨好几年没见你啦，出落地越发漂亮！”
　　顾太太笑容慈爱地拉着周文瑶的手，同时给儿子递了个眼神，顾亦文无奈，只好站了起来，并没有走开。
　　“之前亦文跟我说你开了家店，”顾太太坐到周文瑶身边，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上次还给我带了你做的糕点，真的不错，亦文平时不吃甜食都觉得好吃。”
　　周文瑶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阿姨，您要是喜欢，下次我给您送过去。”
　　“不用你特意送，”顾太太回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儿子，“亦文上下班都经过你的店，让他送，岂不方便。”
　　说着，顾太太见周文瑶面前的杯子空了，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杯饮料给她，周文瑶正准备接过，顾亦文突然说话。
　　“妈，她不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