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遥婵

15、第 15 章

　　周文瑶醒来时已是深夜，一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一片昏暗的白，窗外有惨淡的月光渗入。心头猛地一个咯噔，这是哪里？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惊恐万分地环视着周遭的一切，这分明是一间三人床的病房。
　　靠窗的病床上还睡着一个中年女人。
　　自己怎么突然进了医院？
　　她下意识地要去找手机，转头看到自己的包在床头柜上搁着，伸手拿过，却突然看到左手背上扎着针，右手手肘贴着纱布。
　　她赶忙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脑袋和脸，发现额角似乎肿了。
　　眉头狠狠一拧，开始努力回想之前的记忆。
　　自己中暑，挨到七点多实在难受，于是提前回去——
　　头又开始疼了，周文瑶忍不住一声呻/吟，轻轻扶了下额，后面的实在是想不起来。
　　难道当时病晕了，小高把自己送来的？
　　还是自己和上次一样，再次梦游——
　　我天，这是摔了还是被打了啊？
　　为确认自己的猜想，周文瑶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一愣。
　　屏幕居然裂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悄声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个热水壶，一见到她，双眼立即亮了起来，扬起嘴角，刻意压低声音道：“你醒了啊，太好了！”
　　周文瑶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陌生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戴着一副黑框眼睛，应该还是学生，她忍不住问道：“你是——”
　　“我奶奶不太舒服，我带她来挂急诊的——”女孩指了指隔壁床上的女人，笑眯眯地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又道：“姐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瞥了一眼周文瑶额角的红肿，“比如头疼或头晕等？要帮你叫医生不？”
　　“我——”周文瑶下意识摇头，忽又顿住，舔了下干涩的唇，低声问道：“你知道是谁送我来的吗？”
　　“嗯？你不知道吗？”女孩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他是你哥哥呢！”
　　“八/九点的时候一个警察送你来的，他在这待了一会儿又走了，说是要去巡逻，让我帮忙看着点，他明天早上会过来看你的。”
　　周文瑶努力扯了下嘴角，笑了笑，“……谢谢你！”
　　居然是警察送自己来的医院，而不是小高！
　　难道是自己骑车，在路上晕了，所以摔倒了？
　　“姐姐，你是在路上晕倒了吗？”
　　“……应该是——”
　　女孩没有深究她的话，拎起热水壶倒了杯热水放在周文瑶的床头柜上，笑道：“有点烫，等晾一会再喝吧！”
　　虽然当下脑子里混乱不堪，心头一片杂芜，千头万绪无法释怀，但小女孩的关怀还是让周文瑶在这孤寂的夜里感到了温馨。
　　“谢谢你！”她莞尔，拿过杯子，轻轻吹了吹，拇指不自觉地在纸杯外壁上扣着。
　　“我叫周文瑶，你怎么称呼呢？”
　　“嘻嘻，我叫李菲婷！哦，对了——”
　　女孩起身从她奶奶的床头柜上拿了一盒东西，递到周文瑶面前，“姐姐，你饿不饿？这个绿豆糕挺好吃的。”
　　虽然晚上吃的不多，但周文瑶现在确实没什么食欲，笑着婉拒了李菲婷的好意。
　　李菲婷并不介意，笑眯眯地将绿豆糕放在周文瑶的床头柜上，让她饿的时候再吃，而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突然轻轻地“啊”了一声。
　　“十一点了居然，姐姐你继续睡吧，有事叫我！”
　　周文瑶抬眸，“你不睡吗？”
　　“先不睡，”李菲婷摇摇头，“我奶奶还有两瓶，我得看着才放心，你这瓶也还早，等滴完了，我去问问护士你还要不要挂。”

　　水温晾得差不多，周文瑶喝了两口之后重新躺下，却是没有睡意。
　　再次拿起手机，庆幸地发现手机除了裂屏，常用功能都还正常。打开微信，看到小高发了一条信息，以及——
　　周文瑶烦躁地皱眉，真想把杨若兴删好友或干脆拉黑，省得天天给她发信息，还一发发好几条。
　　算了，还是继续无视吧！她最多屏蔽，从没拉黑或删过哪个好友，总担心这样做不太好。
　　南芝曾笑她想太多，顾虑太多。自己确实是这样的性格，一时也不容易有太大的改变。
　　点开小高的消息，内容很简洁：姐，你身体好点了吗？
　　周文瑶指尖微动，想问问他自己离开时有没有发生什么，却又担心吓到对方，遂作罢，只告诉他自己身体没事，让他放心。
　　小高几乎是秒回，发过来一个龇牙笑的表情，“那就好，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会提前去店里的。”
　　周文瑶会心一笑，小高从开店起就跟着她学，除了蛋糕，现在他可以独立烘焙一些销量比较好的面点，基本上让人放心。
　　紧接着她又点开关南芝的对话框，南芝应该还没回去，否则发现她不在家，肯定电话微信不断的。
　　她想了想，决定撒个小谎，说自己今晚回周家吃饭，被留在家里过夜。
　　发完信息，周文瑶惴惴地点开店里监控的视频软件，回放七点之后的视频。
　　开始一切正常，画面里清晰地显示着她和小高站在柜台边上的情形，直到七点十五分，她斜挎着包，慢慢走出店门口时，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等到视频中的自己再次走出店门口，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却把周文瑶看得惊出一身冷汗。
　　良久，胳膊开始发麻，她才逐渐缓了过来，她轻轻地翻了个身，却又因为压到了右手手肘上的伤，再次转了回去。
　　虽然还没见到那位送自己来医院的警察，并不知道走出店门之后的情况，但她却越来越怀疑自己应该不是梦游。
　　人格分裂的可能性更大。
　　她用力咬住下唇，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像有一根棍子在心头胡乱翻搅，很不是滋味。
　　就像小时候刚懂事，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时，也曾在心里偷偷怨过好长时间，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
　　这是命。命运给予的任何“馈赠”，不管好坏，必须接受。
　　现在，她再一次面临同样的情况，自己不得不接受。
　　悄悄擦掉眼泪，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人格分裂，页面跳出来的第一条是关于精神分裂症的相关介绍。一条条读下来，太过专业，只模糊觉得那些相对应的症状好像和自己并不太符合。
　　又翻看了几条相关搜索，和第一条的介绍大差不差。莫名地，周文瑶突然松了口气，又觉得好像并不是。
　　可如果既不是梦游，也不是人格分裂的话，会是什么呢？
　　虽是没有睡意，但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药效上来，眼皮渐渐撑不住地合上
　　只记得睡着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是要去三甲医院检查还是找家私人心理诊所确认一下呢？

　　沉沉的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病房里十分安静，那个叫李菲婷的小姑娘躺在靠门的空床上正睡着。
　　周文瑶从床上坐起，进了洗手间，猛地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脖子空荡荡的，暗叫一声糟糕，玉坠子不见了。
　　她迅速奔回床边，在床上四处翻了翻，无果。
　　周文瑶有点想哭，最近本就事事不顺心，还把奶奶给她的玉坠子弄丢了。
　　肯定是昨天丢的，估计这会儿应该早就被人捡走了。
　　一晚上养回来的精神一下子又散掉了，无精打采地走出病房，打算去买早餐。刚走到护士站，不远处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正噙着笑，步伐矫健地向她走来。
　　来人三十五岁左右，黝黑高壮，留着寸头，模样周正，看起来特别精神，特别阳光，最重要的是他穿着一身警服——
　　周文瑶愣了愣，停下步子，正猜测着他是不是就是昨晚对自己施以援手的警察，对方先开口了，嗓音清亮。
　　“小姑娘，你今天感觉咋样？”
　　他在周文瑶面前站定，笑容可亲地继续道：“我是清江区分局的民警陈达，昨晚你骑电动车摔在路边，晕倒了，我和同事正好看到，就送你来这儿。”
　　“太感谢您了！”
　　“都是应该的，还有，医生说你是因为身体虚弱才晕倒，其他的问题倒不大，额头上的撞伤会肿几天。”
　　说着，他看了一眼周文瑶额角的包，还有些微肿着，今天开始变得青紫，看起来有些可怜。
　　周文瑶一迭声道谢，并加了对方的微信，着急要把费用还给他。陈达笑着说不着急，随后将带来的三份早餐递给她，连同病房里的李菲婷和他奶奶的两份，又嘱咐她好好休息，以后骑车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文瑶感动到无言，陈达却还是摆摆手说都是应该的，临走时，他又想起一件事来。
　　“小姑娘，你的车没啥事，已经给你骑过来了，车钥匙放到你包里了。还有，昨晚你的一个玉坠子掉了，幸亏没摔碎，但好像磕了一个小角，我一并给你放到包里头，你记得检查一下。”
　　“噗通”一声，周文瑶听到自己的心落回肚子里的声音，向陈达再三道谢。
　　陈达急着赶回局里，两人道别后，周文瑶拎着三份热乎乎的早餐往回走。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李菲婷恰好扶着她奶奶从洗手间出来，转头见到她，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她的奶奶步履有些蹒跚，似乎左腿不太使得上劲，听到声音，她停下步子，随之侧过头来。
　　周文瑶这才看清李菲婷奶奶的模样。
　　身形清瘦，六十五岁上下，鬓角罩着一层白霜，双眸有些陷了下去，额上有着明显的岁月痕迹，眉眼和嘴角带着慈爱的微笑。
　　但这笑容，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蓦地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