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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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楼的晚上，端的是有些冷清，一楼大厅除了值班人员，几乎没什么人。
电梯直达五楼，沿着走廊走到最里面，便是周润一的病房。
开门的是周家的张嫂，她笑着说了一句“文瑶，你来了”，便错开身。
周文瑶走进病房，轻声打过招呼，迎上周润一书卷气极浓的脸，以及温柔又欣喜的眼神。
“阿瑶！”正靠坐在病床上的周润一脸上瞬间染上笑意，伸出方便的右手摘掉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朝她招了招手，“快进来——怎么一个人这么晚跑到医院？”
“阿瑶，坐到妈妈身边来——”周太太抬头看了一眼刚进门的周文瑶，将刚倒的温水递给病床上的儿子，但周润一却没有接，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无奈地看着她。
“妈，都说了我没什么事——”
“哎呀，不是太太说的，是我同文瑶讲的，”张嫂突地打断周润一的话，笑道：“文瑶之前嘱咐过我，如果家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她的。”
“你妹妹关心你还使不得了？”周太太轻晲了儿子一眼，抽走他的手机，同时将杯子塞到他手上，埋怨道：“身体最要紧，工作什么时候都忙不完。”
“……哥——”周文瑶依言坐到周太太身边，关切地问道：“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放心！”周润一温和一笑，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突然看向站在一旁的张嫂，嘴刚微张，张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瞧我这糊涂劲儿，都忘了给文瑶倒杯水了。”
边说边快步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热水，递给周文瑶。
周文瑶笑着接过纸杯，想了想，意思地抿了一小口，烫嘴。
“你哥啊，就是没休息好，一心惦记着工作——”周太太从床头柜上的水果盘里拣了一个苹果，拿起水果刀开始慢条斯理地削皮，“阿瑶，你帮妈妈劝劝他。”
闻言，周文瑶乖巧地点头应和，“哥，你要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
周润一看着面前两人的一唱一和，摇头轻笑，“好——我答应你们就是。”
苹果皮蓦地断了，周太太抬了抬眼皮，状似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却见她的儿子周润一正眉眼温柔地对着周文瑶笑着。
她停下动作，将手上的苹果皮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周文瑶注意到，视线落在还差一点就削好的苹果上，伸出手询问：“我来吧，妈！”
“不用——”周太太推开她的手，垂眸继续削皮，柔声道：“你不用沾手。”
刀刃行经的地方，露出白嫩水亮的果肉。
三两下，苹果削好了，周太太直接递到周文瑶手里，“吃吧，你喜欢吃的。”
“……谢谢妈——”周文瑶接过，在周润一带着笑意的注视下，咬了一口，清甜水润。
周太太颇为满意，转头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揩拭着手，“阿瑶，你知道你哥多大了吗？”
“……”周文瑶停下咀嚼的动作，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润一，不明就里地答道：“二十八。”
“嗯，你记得没错，但他自个儿怕是忘记了。”
“……”周文瑶一怔，不太明白周太太到底要说什么。
周润一也是愣住，刚想开口，就听到周太太悠悠地继续说道：“否则怎么就忘记要找女朋友呢？”
“妈——”周润一哑然失笑，感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说的也有错？”周太太轻轻瞪他一眼，“你就是太不上心，我早就应该和顾太太一样，安排你和其他世家女孩子吃吃饭。”
顾太太？
周文瑶突然顿住，是顾大哥的妈妈吗？
“亦文去相亲？”周润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和顾亦文虽然接触不多，但对他多少有些了解。对人温文尔雅，几乎从不与人红脸，但实际上性格内敛，很少有人能与他真正亲近，而且从小就非常有主意，在大事上不轻易被人所左右。
“嗯，昨天碰到你姑姑，说顾太太正准备给儿子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让她帮忙看看。”周太太又抽了一张湿巾，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所以她就问你的情况，说如果也没有对象，她一并帮忙介绍了。”
“姑姑也真是的，”周润一搁下杯子，揉了揉鼻梁，笑道：“怎么突然间干起媒人的行当？”
“她是为你好，而且你奶奶也一直念叨你的事，你可上点心。”
周文瑶默默地听着，低垂的视线毫无焦距地停在被她咬了一口的苹果上。
不期然地，她发现果肉很快抵不住空气的氧化，开始泛黄。
又聊了一会儿，周润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间，已经九点。他让周文瑶赶紧回去，太晚不安全。
周文瑶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周太太。
周润一很快反应过来，也催着周太太和张嫂一起回去，不用守着他。见儿子坚持，周太太只好答应，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周文瑶想了想，忽然站起身，笑着道：“我现在住的地方和家里正好方向相反，张叔来回倒腾怪麻烦的，我下楼打的很方便的。”
周润一没有勉强，嘱咐她到家报个平安。
周文瑶点头“嗯”了一声，正要往门口走，蓦地，周太太也跟着站起来，慈爱地拉着她的手道：“阿瑶，妈妈陪你出去。”
病房的门打开又很快关上，两人缓步走到电梯门口，周文瑶并没有着急按下行键，她知道周太太有话要对自己说。
不出所料。
周太太轻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眼里满是慈母的疼爱，“阿瑶，你是个好孩子，妈妈谢谢你。”
“妈，这是我应该做的，哥哥没事就好。”
周太太紧紧盯着周文瑶，读出她眼里的诚意，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心下一喜，拉着她纤细的手拍了拍，“明早店里不忙的话，过来陪你哥说说话，免得他住院了还想着工作的事。”
“你说话可比妈妈管用，呵呵，你哥有时候和你爸一样，会嫌妈妈烦的。”
虽是抱怨的话，但周太太却笑得开心，分明就是幸福的烦恼。
周文瑶看在眼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闺女就是贴心！”周太太说着，倏地拉出她衣领下的那个玉坠子，托在手心细细地看了看，而后才轻轻放下。
“这是你奶奶年轻时的嫁妆，多好看！以前她还和我说过，她那一箱子珠宝首饰在她百年之后是要分给你和千晴，还有你嫂子的，足以见得她是真心疼你的。”
“妈妈知道你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你哥，这两天要辛苦你了！”
周文瑶轻浅一笑，点了点头。
周太太这才放心地帮她去按电梯，忽然指尖微顿，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阿瑶，妈妈差点忘了，你和杨家的孩子相处地怎么样？”
周文瑶对上周太太泛着光亮的笑眼，心口猛地一窒，想了想，决定如实告知：“我和他不太合适。”
一瞬，周太太眸光中的笑意消散，脸上虽仍是笑模样，却明显地冷了几分。
周文瑶吞了吞口水，“妈，我——”
“阿瑶，你太年轻了！”周太太截断她的话，轻笑了声，而这笑意却让周文瑶无端地感到了一丝窒闷。
“你们年轻人以为的合适或不合适，大部分到头来都会发现，一切只是你们的一意孤行。千晴三年前也是执意要和那个男的结婚，现在不也离了。但她是顾家大小姐，不管如何都有顾家替她撑腰。妈妈是过来人，和你爸生活了快三十年，在这件事情上看的比你要清楚。”
“妈妈告诉过你，杨家是我们家的供应商，你如果嫁过去，没有人敢给你脸色看，因为你是周家的女儿，明白吗？”
周文瑶垂下眼眸，狠狠咬了下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愿意。
“妈，我不喜欢她。”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拉开，里面空无一人。
周太太再次按了下电梯的下行键，蓦地转移了话题。
“阿瑶，当初你哥出事，妈妈是实在没办法才让你们——”她停顿住，叹了口气，“虽然你的户口现在不在周家，但我说过，这辈子你都是周家的女儿。”
“你也要记住，润一这辈子都只能是你哥。”
周文瑶猛地抬眸，眼中的迷惘震惊与难以置信太过强烈。
她急切道：“妈，我没有，真的没有。”
周太太并不理会她苍白的解释，下巴朝电梯方向微微一抬，“回去吧！”
话落，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往病房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周文瑶一个人，落寞地站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虚无的空气，目光涣散。
电梯门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关上，显示屏上的数字却没有变。
像在等她。
周文瑶回过神，伸手按了下行键，走进电梯，两扇门自动闭合。
而记忆的闸门却随之打开。
五个月前，在病床上睡了大半年的周润一突然醒了过来，医生宣布周润一度过难关，身体已无大碍。也就是这一天，当送走了医生之后，周太太让她回家休息，不用再去医院照顾周润一。
“阿瑶，你记住，润一是你哥哥，这辈子都是你的哥哥。”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周文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缓步走了出去。
她一直觉得周太太是完全多虑了。
从十三岁到周家开始，她始终心存感激，从不敢对周家，不管是人还是物，有过任何不该有的觊觎。
她很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到的周家，而明白自己的存在对于周家的价值。
她没有过不满与怨言，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比孤儿院的其他小伙伴幸运许多。身体健康，被领养后吃穿不愁，顺顺利利地读完大学，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些都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但今天——
胸腔中隐隐有所积郁，排遣不出。
住院楼一楼的感应门自动打开，周文瑶用力呼吸，是户外清新自由的空气。
面前的昏暗处，是一棵不知年岁的大榕树，她仰头观望。
郁郁葱葱，盘根错节，因为枝叶恣意生长，无人可掌控它的方向。
幽寂的夜里，一阵低沉的汽车声从背后弹进耳膜，正在靠近。
周文瑶此刻并没有下意识的好奇心回头去看，而是往边上让了让，孰料，车子却停在了她的身边。
她偏头去看，顷刻间，疲惫无神的双眼掠过一丝亮光。
车窗是开着的，那张熟悉的，俊朗的脸正对着她弯唇微笑。
“这么巧，我送你！”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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