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遥婵

10、第 10 章

　　周文瑶转身，是顾千晴和秦礼，两人正好也准备离开。
　　一瞬间，眉眼皆染上浓浓的笑意，语调欢快地同两人打招呼。
　　“千晴姐——秦大哥——”
　　顾千晴刚拉住周文瑶的手，却见站在一旁的年轻男人突然上前朝她伸出右手，双眼如炬地看着她，“顾千晴小姐，一直听文瑶提起你，久仰久仰！”
　　说完，杨若兴又朝顾千晴身边站着的秦礼微笑颔首，“秦总。”
　　顾千晴微微蹙眉，快速打量了一眼这个过分热情的陌生男人，“你是？”
　　她转移视线去看周文瑶。
　　周文瑶抿着唇，扯了扯嘴角，刚想说话，秦礼却替她做了介绍。
　　“若兴建筑公司杨总的公子，”秦礼扬了扬眉，加重了语气道：“杨若兴。”
　　“啊——”顾千晴想起这个名字，伸出手迅速地碰了下，“是杨先生，同样久仰。”
　　杨若兴没想到B市有名的嚣张大美人居然认得自己，顷刻间激动开怀的情绪溢于言表，这周文瑶可真是个宝啊！
　　他的自信跟着鼓了起来，张嘴就提议道：“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既然这么巧，要不一起去旁边的咖啡厅坐一坐，我和文瑶正打算过去。”
　　飘忽的眼神忽然定住了，嘴角浅浅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周文瑶缓缓转过头，瞥了一眼正双眼放光的杨若兴。
　　真是睁眼说瞎话！
　　顾千晴的目光在周文瑶和杨若兴两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而后在心里冷哼一声。
　　秦礼这狗东西眼瞎。
　　这两人之间哪来的什么互相喜欢。
　　而“狗东西”秦礼正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背，，眼神意味不明：“想喝吗？”
　　喝个屁！
　　顾千晴捏了捏鼻梁，“最近几天失眠，咖啡就不喝了。”
　　“不打紧，顾小姐身体重要，以后会有机会的。”
　　“谢谢杨兄美意，既然喝不成咖啡，那我们就先走了，”秦礼伸出右手，挑了挑眉，“改天一起喝酒。”
　　杨若兴连忙伸手握了握，“一定一定。”
　　话音未落，顾千晴蓦地伸手把周文瑶拉到身边。
　　“你上次说的那些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回头打算试一试，到时候你空了来我家帮我看看。”
　　周文瑶弯了弯眉眼，“好啊！”
　　“走吧！”秦礼轻拍了下顾千晴的肩膀。
　　顾千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松开了周文瑶的手。
　　“文瑶，那我们也走吧！”
　　周文瑶并不看杨若兴，低低地应了一声。

　　坐上车子，秦礼迟迟没有动静，而是拿着手机捣鼓着。顾千晴不耐烦地掐了他一把，催他快点开车。
　　猝不及防，秦礼生生挨了一下，差点从驾驶座上弹起来，龇牙咧嘴道：“祖宗，你又来这一招！”
　　顾千晴凑到他身前，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谁知秦礼反应灵敏地按掉屏幕。
　　越不让她看，她越要看。
　　她伸手，蛮横道：“拿来，我倒要看看你刚才在搞什么鬼。”
　　“我做得可是好事一件——”秦礼右手搂过顾千晴的肩，另一只手将手机放到西裤口袋里，“这么说吧，过段时间，我会给你个惊喜，绝对的惊喜。”
　　“耐心等着吧！”
　　顾千晴狠狠拍掉他的手，懒得信他的鬼话。
　　车子终于慢悠悠地从停车位驶出，温热的夜风缓缓鼓入车窗。
　　顾千晴拢了拢长发，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后悔：“我刚才应该让文瑶和我们一起走的。”
　　“放心吧，杨若兴再怎么色胆包天，也不敢动她，尤其今晚还见了我们，他更会全须全影地把你表妹送回家的。”
　　“否则，要是出了事，肯定第一个找他。”
　　“除非——”秦礼偏了下头，贱嗖嗖地故意说道：“你表妹看上他了。”
　　“文瑶又不傻。今天看那两人，一点暧昧火花都没有。”顾千晴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笑非笑道：“不过，我看——你和杨若兴倒是很熟悉啊！”
　　“瞧你说的，我可是正经人——”秦礼的自夸在顾千晴两百度的灼人视线中戛然而止，老实交代：“好吧，之前确实在一些娱乐场所见过他几次，但我可没乱来过，我就是纯粹喝酒去的。”
　　“这脸皮，快赶上城墙那么厚了啊！说的好像你从没交过女朋友似的——”
　　“唉唉，不许讽刺亦文啊，亏你还是姐姐呢！”
　　秦礼和顾千晴耍着嘴皮子逗乐，同时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
　　刚才发给顾亦文那货的视频，他看没看到啊？

　　晚上七点半，金朝大厦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大部分店铺都在营业。
　　一楼，五个发光大字“心鲜面包房”正兢兢业业地吸引着路人的注意力。
　　路旁的一辆suv车里，周文瑶婉拒了杨若兴去看电影的提议，解开安全带，没有立即下车。
　　她的手挨在内拉手上，沉吟几秒之后，再直白不过地说道：“杨先生，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下一秒，她迅速推开车门下车，将突然哑住的杨若兴抛在身后。
　　好半晌，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周文瑶的手猛地被拽住，生疼。
　　她蹙了蹙眉，没出声，只是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文瑶，怎么——”
　　“杨先生，”周文瑶少见地冷下脸，面无表情道：“希望到此为止。”
　　说完，她迅速转身走进了面包房，平日里纤弱的背影多了几分决绝。
　　杨若兴傻愣在当场，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错。

　　店里的面包都卖的差不多，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饼干、吐司和四五个迷你蛋糕。
　　又是战绩颇丰的一天。
　　周文瑶提前让小高回去休息，临走时给他打包了两个迷你蛋糕，一袋吐司还有一盒饼干，让他带回家和家里的妹妹一起吃。
　　小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老板娘温柔且坚定的目光下，接过了袋子。
　　小高一走，店里只剩下周文瑶一个人，十分冷清，但店外车水马龙，让她静不下心。
　　过了好一会儿，周文瑶索性将剩下的东西都打包起来，回家休息。
　　最后一个迷你蛋糕刚从玻璃柜里拿出来，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方寸之间冷清的寂静。
　　“喂，妈——”
　　“阿瑶，你哥有点不舒服，你现在过来一趟。”
　　*
　　医院的昼夜截然不同。白日里，它像一台任劳任怨的机器，每一个零部件都跟着高速运转。杂沓纷乱的脚步，翘首以盼的心焦，上演着一出又一出无可奈何的人间悲喜剧。
　　而到了夜里，暮色四合，似乎所有的悲欢都跟着进入睡梦中，悄无声息。
　　这是一个矛盾的地方，它见惯了生老病死，让人无法不敬畏。
　　有人悲痛，有人欢喜，亦有人庆幸。
　　病床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面容平和，已渐渐睡熟。鬓角的白发，以及额间抹不去的痕迹，无不说明她已上了岁数。
　　顾亦文缓缓舒出一口气，望着病床上的外婆无声地扬起嘴角。
　　他悄声步出病房，关上门，在走廊尽头处停住。
　　推窗，入眼的是一片昏暗的翠绿，枝叶轻轻晃动，细听似乎还有“莎莎”声。
　　突然间，他有了想抽烟的冲动。
　　他没有烟瘾，不常抽烟，偶尔却也需要借助这入心入肺的尼古丁来舒缓情绪。
　　手下意识地伸入口袋，一摸，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带烟和打火机的习惯。
　　而且——
　　顾亦文的视线落在墙面上的警示标语，这里不能抽烟。
　　他轻声笑笑，压下抽烟的念头，转而拿出手机，看到两条未读信息。
　　一条是助理陈强发来的。
　　顾亦文点开看了一眼，是他让查的关于汤世荣的情况。
　　二十二年前在大学任教，随后进入刚创立不久的泽和制药公司，被许以高薪。
　　2011年，泽和制药公司改名，汤世荣正好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不再从事药物研发，做了一个闲职。五年后前以身体为由离开公司，并把手上的股份全部低价转让，之后一直赋闲在家。
　　而这泽和制药公司正是现益禾集团的前身。
　　公司成立之初有三位合伙人，张新秋、施培杰以及他的堂哥顾俊廷，当年三人极为看好制药行业的发展前景，因此倾力投资研发新药。
　　公司的第一个核心项目耗时两年，新药刚上市没多久，身体底子本就不好的施培杰因参与研发过度耗费心神，于是一病不起，没熬多长时间便撒手人寰。他的堂哥顾俊廷也因在上山途中发生意外而离世，这也成了老爷子往后余生的心病。
　　顾亦文仍然清楚地记得三个月前，爷爷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老爷子把他单独叫到病房，枯瘦无力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他的手，双唇缓缓翕动着。
　　“孩子，顾家有你我很放心——可惜我看不到你结婚生子——千晴要是不开心就离了，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我已经九十了，这辈子享过福也值了，唯一放不下一件事——”
　　“昨晚我梦到你大哥，他说自己二十年前是被害死的——”
　　老爷子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新公司的项目刚刚成功，三个合伙人便失其二，任谁知道都会多想。
　　虽说当年顾家在B市的声望不如现今，但堂哥的身亡还是引起很高的社会关注度，对此事的调查也是慎之又慎，多方查证。
　　最终的结果是，山路回环曲折，因刹车失灵而车毁人亡。
　　时隔二十年，要想重新调查，肯定不能从出事的路段及车辆入手，那段环山路翻修过，车子更不必说，早已成了一堆废铁。而且监控在那个年代还没有普及，无从得知堂哥的车子是否在什么时候被人动过手脚。
　　不过，顾亦文还是在前期的了解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值得琢磨的地方。
　　当年的报案人是一名叫沈岩的记者，此人声称在事发前和堂哥通电话是打算采访，不料却在上山的路上发现意外现场，最后排除嫌疑。但令人更加意外的是，没过多久沈岩却被突然杀害，弃尸郊野。因此人报道过不少社会阴暗面或黑幕，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案件调查迟迟没有进展，至今还未破获。
　　但沈岩与堂哥的意外是否有联系，还是一个谜团。
　　所以，一切只能从源头出发。
　　张新秋，这个人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令人无法不怀疑。
　　而汤世荣，和张新秋是大学同学，也是张新秋亲自把他挖到公司的。

　　顾亦文退出微信，随即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陈强第一时间询问顾亦文外婆的身体状况。
　　顾亦文笑了笑，“下午血压有点高，现在已经稳定下来。”
　　“那就好。”陈强跟着松一口气，接着道：“顾总，汤世荣我已经查到了。”
　　“嗯，我看到了。”顾亦文看了一眼病房门口，“明哲保身，汤世荣必定早就知道益禾的真实情况。”
　　张新秋虽长袖善舞，却不长于经营，这些年跟风涉足过许多行业，但从目前益禾集团外强中干的情形来看，大部分的投资应该都是亏损的。
　　顾亦文的脸上有了一丝冷意，“告诉张新秋，我这周天请他打球。”
　　“好的，顾总。”陈强记下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顾总，我这两天筛查了下和施老爷子走得比较近的亲戚，72年到80年出生的男性，身体又不太好的，只有施老爷子已故的长子施培杰，其他人都不符合这个出生时间。”
　　施培杰。
　　“继续查一下施家的其他亲戚吧，辛苦了！”
　　挂了电话，顾亦文眸光微敛，陷入沉思。
　　施培杰病逝已经二十年，而周文瑶十年前才到的B市，而且按理说她应该知道施家长子已故的事，断然不会在深更半夜莫名其妙地跑到别墅区找。
　　她那么笃定要找的人就住在南山别墅区施家的宅子里，却不知道施家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搬离，是记错了？
　　还是真的可能是梦游之类的病症？
　　但——
　　顾亦文眉间出现褶皱，梦游时的行为大部分是无意识的，而她却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就在这时，手机发出“嘀”的一声，提示微信有新的消息。
　　他回过神，再次打开微信，看到秦礼最新发来的信息：顾总，看完视频有何感想？
　　后面跟上一个挑眉的表情包。
　　视线上移，顾亦文看到一个小时前秦礼确实发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给他。
　　点开，入眼的先是一排车子，而第二秒，他看到了前一秒还在想着的人。
　　周文瑶。
　　齐肩的黑发随性地扎着，又是一身白色连衣裙，裙角随着步伐不停地摆动着，身侧站着的是她之前的相亲对象，杨若兴。
　　视频很快结束，走廊里悄然无声。
　　好一会儿，前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顾亦文懒懒抬眸，走廊的另一头，那身还在脑海里盘桓的白色连衣裙，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
　　周文瑶斜挎着一个淡黄色的小包，在一间病房前站定，正抬手敲门。

作者有话说

　　顾亦文：突然不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