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SeaFire~海火.2014ver（重开）》i许多

55、4、再会

　　忘记拉上窗帘、档上窗板的我，被拂晓的第一缕阳光惊醒。
　　书房的窗户……是朝东没错。

　　昨夜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大脑逐渐清明的我，向自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却丝毫了许久没有得出答案。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日落之时的阵痛。

　　倒在无数草稿、书本和宝物中的我回想起，是那个在数次尝试后终于成功的术——在维持了几分钟后，还是失败了。
　　或许在战略上来讲，还不算失败。

　　心底嘲讽着自己的能力，我正要坐起却差点尖叫出声——
　　仅仅是收缩一下肌肉而已，一直沉寂着的全身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某个控制着疼痛的开关，剧透在体内的魔术回路上蔓延，甚至让人有了短暂的失神。
　　魔术和魔术师的身体，都是十分精巧的东西，只要稍有不慎，再低级的魔术也会致命。更何况反复失败……
　　皮下的每一条回路，相互牵扯着，仿佛能把人撕成肉条。

　　呼吸道开始痉挛，明知肺部扩张不开只是错觉身子还是本能地张口用力呼吸。我努力抬起已然没有知觉却仍感沉重的右臂，向一旁伸去。
　　那里有……
　　宝石研磨成的粉末，冲在自己调配的生理盐水中，制成了简单粗暴的悬浊液。

　　摸到针管，将冰凉的悬浊液推进自己的静脉，瞬间充斥起的魔力反而引起了更大的颤抖。未坚持到注射完针管中的液体，便已甩手将它丢出。
　　我抓紧这瞬间能掌控的魔力，强行阻断自己的痛觉神经。

　　一切骤然平静。
　　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碎发黏在额头上，湿乎乎的冷汗浸透了衣服。

　　双臂撑着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然后，我敏感地嗅到了鲜血的味道。低头望去，刚刚丢出针管时，金属针尖在小臂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滴答——
　　流出、落下，在写满我笔记的草稿上，晕染出了几近黑色的圆形暗红。

　　是我的血。流淌在体内的、亘古的诅咒罪孽，亚历山德拉的污秽之血。

　　……可以成为武器的东西，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抬起胳膊，舔舐干净伤口。我站起来，踩着一地的狼籍、蹒跚着向浴室走去。

　　“这种状态……可不行啊……”
　　我对自己如此说。

　　可回答我的只有偌大的城堡，安静而无回音。

　　我笑出声，自己回答了自己：“只能成功、只许成功，没有第二种可能。”

　　或许是笑声频率太高的缘故，我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回音。回荡在空旷的石梯间，令人联想到未散的咒怨，厄科女神的呓语，阿里阿德涅的梦魇。

　　先前失败的术、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又有着战略性成功的术，是我耗费掉了一颗曾被带到过那个世界上的宝石，联系到了七花。

　　七花，那位性别不明的人偶师，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在协助海军的技术部门。
　　也是我学生时代的同窗，所以我清楚该如何和他交流。

　　于是，我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七花，我们做个交易吧。”
　　在听完我的陈述后，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的语气，淡然道：“亚历山德拉，你疯了。”
　　“我很冷静。”巧妙地避开他的感叹，就在我正要进一步质问他的答案时，这个勉强支撑起的联络术式便中断了。

　　但我知道他肯定会答应，凭我对他的了解、以我提出的筹码。

　　而且，也从那短暂的通话中得到了很重要的情报。两边的时间是并行的，但我所处的地点和处刑的地点马林弗多有着时差。
　　恰好十二小时。
　　这边子夜时分，那边艳阳高照。
　　所谓不幸中的万幸说的大概就是如此，伴随着夜幕的升起，我的状态会比白日稍好——可，本身就是这种状态，好与不好能差多少呢？顶多成功率会稍稍提升一些吧。

　　忍住给自己一巴掌这浪费力气的冲动，我走出浴缸，带出的水洒在脚下的石砖上，哗啦一声。拧干头发，脚下的水已蔓延了几乎三分之一个浴室。
　　我想，这还真像个宗♂教仪式。

　　……什么仪式呢？骑士加冕？
　　骑士在受封前要先洁净自己，然后——

　　走入卧室，我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橱。

　　——然后穿上红白的装束：白衣代表自身的纯洁，红袍喻意时刻准备勇战受伤。

　　只可惜，我没有那样的衣服。
　　大大的衣橱中，只有深浅不一的一种颜色。

　　战场上的实用性和战斗中的实用性，在某种条件下存在着异样的矛盾。发觉自己刚刚意识到这点的我，狠狠地啧了一声以表对自己的鄙视。用力关上衣橱的木门，我蹬蹬上楼跑到另一间满是灰尘的主卧中，不顾还在滴水又和了一脚泥的自己，打开收纳箱，从箱底翻出两套礼服。
　　母亲的战斗正装，其中一件也是死时的古着。好在当时她的伤口是在脑袋上，没有在衣服上留下伤痕，但洗不掉的陈年血气和箱底的霉味也不太好受。
　　我告诉自己，现在可不是挑剔的时候。
　　这两套略带宫廷风格的黑色礼服裙，用银丝绣满了细碎的珠宝。——既然自身有着严重的缺陷，直接用外力不足是最好的办法。更何况……母亲当年的初衷是看上了这样可以加强防御的能力。
　　这两套有用的部分组合一下，穿在我身上没问题。还有……我打开床头柜，另外的两个盒子里装满了魔力充足的首饰。

　　我记得古旧首饰和可以用上的繁复武器……地下室内还有很多。
　　重重叹出一口气，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为，按照七花的说法，距离处刑日已不到一天。
　　这意味着在今夜我必须准备好一切并付之于行动。

　　默念时差，在入夜之时我便可以提前处刑数小时到达白日的马林弗多。
　　被我珍藏的那角生命卡可算是帮了大忙。同类物质里有产生相同作用的力量，生命卡的制作材料中有恰好有他的指甲，能准确带我到他的位置。
　　师父指导过的魔法圆阵被我画到了地下室的最底层，几日前便已准备妥当。虽然从未试过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也得想办法成功。

　　当我换上母亲的战斗正装，对着镜子高高盘起自己的头发，用无数头饰插满脑袋又戴满首饰时，觉得自己就像个急于炫耀的暴发户。腰间那把同样镶嵌着大块宝石的西洋剑几乎要戳破裙摆。
　　偏头，整个人叮当作响。
　　我闭上眼、起身向地下室走去，不再看这样的自己。反正这些也都是战斗用，再精致漂亮的东西也会在出发的瞬间爆炸，化作烟尘。尽管其中有那么几个我真的很喜欢。

　　外面的太阳还挂在西边，表盘上的时间告诉我，我至少还要在地下室等上两个小时。为了提高那一点点的成功率，必须忍耐。
　　我静静坐到魔法阵的旁边，斜眼，看到了被我扔在墙角的东西。

　　那是一颗透明无暇的水晶球，却因为我的泄愤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因为，那是耶利米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临走之时，他说，你不亲眼看着那个男人的死亡，是不会死心的吧。
　　然后，丢给了我这个。

　　我当时一脸嘲讽地咒骂他：“你知道反派都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多余的话说太多、多余的事做太多。”
　　“反派吗？但是……”他稍作思考，正经地反驳了我，“一般来讲，身挂正义之名的海军是正派，烧杀抢掠的海贼才是反派吧。”
　　那时我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他还说：“我以前也告诉过你吧，‘你那凄惨的未来终将化作一缕燃烧后的青烟’。既然你知道我看得见全部的未来，为什么就不能认真听从我的建议呢？那个男人，会毁掉你的一切。”

　　望着那个角落处带着裂痕的水晶球，我最终还是把它拿起、放到了一旁的几个箱子之上。
　　……不会，摔坏了吧？
　　连上已经被我阻断了几乎一天的痛觉神经，全身的回路虽还在隐隐作痛但不至于影响行动。我浪费了一点点的魔力，启动了它。

　　在带着深深裂痕的水晶中，我第一次见识到了海军本部马林弗多岛屿的全貌。
　　威严的高楼、宽阔的广场、月牙形的港湾……全部，都部署好了迎敌的准备。
　　还有，那个高高的处刑台，以及……

　　明明没有任何生理性的创伤，地下室中的我还是有了强烈的窒息感。
　　多日来一点一滴紧绷起的消极烦躁，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彻底崩溃。

　　热泪盈眶，泪水差点直接涌出弄花了难得精心画的妆容。

　　他就在那里。
　　我想叫他的名字、我想说好久不见、我想喊等着我。
　　然而颤抖的双唇却无法吐出一个音节。

　　——终于，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