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小冥九

3、过年了

　　日子这一天天过去，秦生时不时抱着作业本来访，两人作业完成度迅速飞涨，王旭燃后来者居上，不到一周，就赶上了秦生的进度。

　　一班和八班的班主任还额外布置了一些作业，秦生手里握着钢笔，在书写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古诗词。秦生的手指修长，食指和中指没有这个年纪学生常有的茧，握着银白的钢笔，端坐在桌子前，下颌线清晰可见。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更是衬着脸颊白如玉。

　　王旭燃则在为老师布置的周记而努力，窗外突然爆燃起一阵烟花，两人纷纷抬头看向窗外。一朵大红色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光芒，在下一秒就消失在夜空中，随即而来的各色烟火迅速补上。

　　这一声烟花，仿佛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村里各处都开始放起烟火，顿时间热闹非凡，王旭燃突然意识到，新年马上就要到了。

　　被烟花吓得一激灵的秦生，原本完美的一张硬笔书法被凸出了一道划痕，他苦恼地捏着这已经写了一半的硬笔纸，尝试着挽救，奈何那道钢笔划出的痕迹几乎划出了两个格子的长度。不管写什么字都挽救不回来。王旭燃低头看一眼，给他出主意：“直接叠着往上写吧，到时候把这张叠在中间，老师不会认真看这个的。”

　　秦生摇摇头，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全新的纸：“我刚刚还想说，这应该是写的最好的一张了，可惜了。”说着开始从头开始书写。没写两个字，他又停下了笔，一手撑着下巴，问道：“你今年过年怎么过。”

　　王旭燃把笔一扔，双手撑在椅子上，歪头想了想：“应该还是去我姑家吧，前几年我都在她家吃年夜饭。你呢？”

　　秦生丝毫不扭捏：“我和你差不多，年夜饭在我爸家吃，吃完我和爷爷就回家，这两年，我爷爷身体不好，我陪他守到十二点，再回家。”

　　王旭燃笑了笑：“看来我俩还真有缘分，大年三十行程都差不多。”楼下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王旭燃喊了一句姑，蹬蹬两声，穿上拖鞋就往楼下跑。

　　王倩自己就有一把钥匙，时不时往侄子冰箱里塞点东西，今天见门口停了一辆自行车，还奇怪了一下。进了门，又在门口看到一双陌生的鞋子，更疑惑了。羊羊也不是个交友满天的，和她家那个混世魔王简直就是两个性子，平日里呼朋引伴，没少上自家糟蹋。

　　“谁来了？”王倩手里抱着一板圆形的东西，外层用红纸包住，封口处隐隐有油脂溢出。这是他们当地很常见的一种糕点，酥皮里裹着用猪油肥肉花生芝麻等一类坚果炒制的内陷，吃起来油香满口，吃多了也容易腻，平日里只有年节才吃得到，因为和当地吉祥话谐音类似，所以不管大人小孩，过年了都要吃两口润润嘴，图个吉利。

　　看到这么一大板的礼饼，王旭燃嘴里顿时泛起了油腻味，皱着眉头道：\"秦生来和我一起写作业呢，姑！少点！再少点，我真吃不了那么多！\"

　　王倩瞪了他一眼，菜刀一把切下圆形礼饼的三分之一，用食品包装袋装好，放进冰箱，“就这么点，两口就没了，要吃到初三，每天吃两口哪里吃不完了？”说完就看到了冰箱里还剩大半的咖喱。

　　楼上的秦生循着声音走下来，已经穿好了外套，对王倩打了个招呼。王倩热情地招呼他来吃礼饼。秦生清楚本地风俗，十分礼貌地拒绝了王倩热情的邀请，然后迅速鞋底抹油溜之，只留王旭燃一个人面对。

　　第二天，王旭燃喝着冰过的荔枝果汁，控诉了秦生昨晚不道德的行为，秦生今天换了一张生物考卷，此刻正在被学校印刷品上已经模糊到变形的图案弄得头晕脑胀。听到指责，立刻小声反驳：“我可吃不下，这种咸甜口到喉咙口，怎么吞都吞不下，咱们可不能两个人都折这在礼饼上。”

　　王旭燃也吃不惯这种口味的东西，勉强原谅了秦生，顺便指出了秦生卷子上的错误。

　　“第一题就错了，应该选D。”得益于那些记忆碎片，这段时间，王旭燃白天写各科作业，到了夜晚就开始触碰那些碎片。经过十来天的尝试，他发现那些如细沙般的碎片，其实也是可以进行分类的。碎片越大，代表着这段记忆里所蕴藏的信息量也越大。而那些藏有基因修复剂相关内容的大的有西瓜那么大，有些更甚，几乎有房间大小。

　　王旭燃猜测，和基因修复剂联系越大，碎片的大小也越大。尤其是那块几乎有一栋二层小别墅大小，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照亮了整个意识空间，周边无数的小碎片在它面前显得如此黯淡无光。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王旭燃丝毫不敢碰触那些稍大的的碎片，只能挑那些细碎的碎片来消化。饶是如此，碎片中的内容也足够他消化许久，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不仅仅是知识的传递，更是眼界的开阔与手法的锻炼。

　　最近王旭燃切菜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把大白菜片成薄如蝉翼的丝络状结构。

　　到了中午，秦生来了，借着写作业，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近，已经发展到能到对方的家里吃午饭了。秦生每次都带点猪肉牛肉之类的东西，王旭燃则负责切菜煮饭，最后洗完则由秦生负责。两人经过半个月的学习，发现如果每天依然各回各家吃饭的话，秦生还要回家再来，至少要多花费两个小时。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过年前一起搭个伙，预估了一下正常的学校作业量，他们在明天就能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接下来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高二学科的预习上。秦生很赞同，并且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带食材来，王旭燃则说自己可以负责制作，另一边秦生又十分顺手地拿走了洗碗这件事，简直不要太符合王旭燃的胃口。

　　还没吃上几次，新年就来了。秦生也收拾走放在二楼，已经叠成一个巴掌高的作业。王旭燃锁了门，前往姑姑家里。还没到，大老远就听到了表弟陈晨几乎要冲破天际的笑声。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羽绒服，手里捏着一根仙女棒，正追着隔壁领居家的女孩，作势要去点她的外套，女孩宝贝得要死，疯狂后撤。两人就这么你抓我跑，在家门口疯狂窜动起来。

　　今天是最冷的一天，虽然没下雪，可天空阴沉沉一片，厚重的云层几乎要压到人的头顶，不到五点，天几乎就全黑了，陈晨一个没收住，像颗炮弹一般朝着王旭燃冲了过来。王旭燃连忙往旁边一侧，躲过了这次袭击，顺手抓住他的围巾，往回一扯，避免他的脑袋撞上围墙。

　　陈晨在路口昏暗的灯光下看清脸，扭头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句：“妈，羊哥来了！”因为长时间在外面玩耍，陈晨的脸已经被冻出了一片高原红，手上的手套露出五根手指头，像是圆滚滚胖乎乎的，刚冒出头的小萝卜。

　　王旭燃顺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拽，小胖子个头大，身高还有些差距，立刻就被王旭燃携裹着进了院子。他扭头扯着嗓子对着女孩喊道：“晓娟，吃完饭再玩啊！”

　　气得女孩对他做了个鬼脸，关上了自家大门。痛失好友的陈晨失落无比，被王旭燃用力抓一把头发：“胆子还挺大，你要是真把人家新衣服给点了，你看她还理不理你。”

　　陈晨嘿嘿一笑，再加上脸颊旁的高原红，有一股说不出的喜庆味道。

　　推开门，一阵热腾蒸汽扑面而来，姑父也换下了常年穿着的工装，站在厨房帮王倩提油桶。一旁的桌面上放着刚刚炸好的排骨。陈晨欢呼一声，顾不得烫，捏起一块排骨就往嘴里塞，烫得他嗷嗷直叫，还是舍不得放下手。

　　王旭燃脱下羽绒服放在沙发上，也去拿了一块烫手的排骨，软嫩香酥的肉附在坚硬的肋条上，轻轻一撕，就能带下一大块肉。好吃得王旭燃连连点头，“姑，今年可比去年好吃多了。”

　　王倩和姑父一听，姑父顿时乐了，笑得连牙龈都露出来了，王倩则翻了个白眼，“今年主厨的可不是我，我就是个打下手的，这不，大厨又准备弄个松鼠桂鱼了，看着架势不错，就是太费油了点。”姑父一边往油桶里倒油，一边嘿嘿笑。

　　而在另一边，河堤旁的小别墅里，同样热火朝天地准备起了年夜饭，秦生坐在桌子前，认真地包着饺子，一旁的弟弟有样学样，奈何怎么包都包不结实，饺子皮一会儿就散了。没多久就哭唧唧闹了起来，秦生只好放下手里的饺子，把自己包好的放在他面前，弟弟这才擦了擦眼泪，继续糟蹋饺子皮。

　　窗外已经开始放烟花了，秦生看向窗外，原本透亮的窗户，因为室内热意融融的蒸汽蒙上了一层水雾。在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轻轻说了句：“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