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追月亮的人

26、真相（一）

　　1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一辆救护车和两辆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光，呼啸着飞驰而过。
　　救护车和警车上分别载着两名伤员。
　　相较于罗长生的命悬一线，郑幺弟不过是在跌落陷阱时，擦破了点皮，但他的两手已被铐上手铐，安置在了警车的后座上，一脸怨怒。
　　在紧跟其后的另一辆警车上，张根树也带着手铐，望向车窗外。他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在救护车苍白的灯光下，于晓磊坐立难安，他一直攥着罗长生的手，对他说着：“罗叔叔，千万别睡着，罗叔叔，我陪你说话……”
　　在于晓磊话语的间隙，车厢内静得只有罗长生口鼻上罩着的呼吸机的声音。他被安放在救护车内的简易担架床上，腹部的伤口得到了包扎，但估计肚子上的伤口很深，伤及器官，导致了严重的内出血，让罗长生逐渐陷入昏迷。
　　终于……要结束了……罗长生心想，郑幺弟即使不会因为袭击菲菲而入狱，至少会因为刚刚的事坐穿牢底，他想到郑幺弟被警察围捕的画面，逐渐安了心，困意袭来……
　　于晓磊见罗叔叔的脸色愈加苍白，攥在自己手里的罗长生的手心的温度渐渐低落下去，急着问身后的杜警官：“还有多久才能到县里的医院啊？”
　　小杜抬起头来，求助地望向救护车里的医护人员。
　　“快了。”救护车里的医护人员答道。
　　“罗叔叔，罗叔叔……”于晓磊小声地在罗长生的耳边说，“罗叔叔，你还有菲菲，还有……”
　　“罗长生！”小杜下定了决心似的站了起来，对罗长生大声道，“你不要因为自责而放弃生命！张根树已经对我们坦白了！当年于磊翻车下悬崖的直接原因是张根树动了方向盘转向轴和刹车片，所以，即使你去阻止了郑幺弟，于磊还是会在那里翻车而亡的，你不要因为自责而放弃生命啊！活下去！”
　　于晓磊闻言，心中惊骇。
　　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罗叔叔的性命，便很快俯身对罗长生说：“罗叔叔，你还有……还有我……”于晓磊垂下了头，将自己的眉眼埋入刘海的阴影里，想要遮蔽自己为此落下的泪，他沙哑着嗓音，加紧了攥着罗长生掌心的力度，说：“所以，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像我爸那样，不要像沈老师那样离开我，好不好？！”
　　罗长生能够听到，他能够听到杜警官告诉他的真相，也能够听到于晓磊的哀求，他很想回应他，但他做不到。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深海里不断下沉，四周的压迫让他难以呼吸，眼皮重的即使他使劲全力都无法阻挡双眼合拢的趋势。
　　“罗叔叔，你叫罗长生，是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生生不息的罗长生！”于晓磊半跪在罗长生的身侧，几乎是在祈祷。
　　我……罗长生最后的视线落在了于晓磊的身上，孩子的脸颊由于之前和郑幺弟扭打在一起，而挂了彩，他想要去替孩子拭去血痕，但一动手就似乎耗尽了他仅剩的气力。
　　旋即，黑暗笼罩了罗长生的世界。
　　2
　　几个小时前，村长的家。
　　郑幺弟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撬了门锁，走进了村长的小木屋。
　　屋里一片漆黑，郑幺弟凭印象走入了卧室，只见榻上的被褥拢起，似乎睡着个人，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对着那个拢起的人影就是一刀。
　　与此同时，小木屋的灯突然亮了。
　　郑幺弟旋即回身，发现张根树正在自己的身后，似乎刚回家的样子，再回头看床榻上，不过是两床没叠好的被褥，看着像是有人在睡觉一样。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张根树关上了门，没有锁。
　　郑幺弟没好气地压了压鸭舌帽，说：“我出狱了，当然想着要赶紧来问候你了。”
　　“难得你有心，记着我不放。”张根树自顾自地把手里提着的鸡蛋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说，“过来坐，我的卧室没什么好看的。”
　　“罗菲到底是谁的孩子？”郑幺弟气势汹汹地走入了客厅。
　　“你的，还能是谁的？”张根树在茶几边落座，啜饮了几口茶几上的凉茶，“我可是听罗长生说了，有人袭击了罗菲，他还怀疑是你做的。”
　　“十一年了，你还骗我？”郑幺弟揪起张根树的衣领道，“菲菲不是我的孩子！”
　　张根树淡淡地说：“如果我不这么骗你，你会在监狱里因为表现积极而获得减刑吗？当年我看着你逼婉君走入池塘，可什么都没说啊。”
　　郑幺弟闻言，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并放开了张根树，并说：“我也不想她死的！我后面有去救她的，我也不想逼死她，只想吓吓她，但她已经断了气了！这不能怪我，是她自己执意要死的，所以我想对她女儿好呀，可你们不给我机会！”
　　“是，当时是婉君执意要死的，她被于磊欺骗，又被你纠缠，还摊上个罗长生那样无能的丈夫！她早就想死了。”张根树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所以我才要骗你说菲菲是你的女儿，让你一时冲动、去向于磊的车扔石块，好让我有机会一石三鸟，一锅端了你们这三个祸害我女儿的罪魁祸首？”
　　“你说什么？”郑幺弟的右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的利刃上。
　　“当年无论有没有你，于磊都会死，我对他开的车的刹车片和转向轴做了手脚，本来想让罗长生那个孬种一起陪葬的，没想到他运气倒好，躲过了一劫。”张根树气定神闲地说，“所以，我就没把我拍到的你那天行凶的画面交给警察，因为我还得留着你替我弄死罗长生，谁料你那天行凶的画面被别的人拍到了，我本想着等你出狱了，应该可以替我弄死罗长生了吧，没成想你伤的却是罗菲。”
　　郑幺弟越听越气，一时冲动脱口而出：“我没想伤她，但她不肯跟我走，我就想给她点教训，让她怕我，顺便栽赃给罗长生！没了罗长生，她罗菲不就得跟了我？！”他拔出腰间的利刃，指着张根树吼道，“但现在看来，我真应该弄死她！就像现在我要弄死你一样！”
　　在张根树家门外埋伏的警察，在监听、监视设备里看到这一幕，迅速行动，破门而入。
　　郑幺弟见状，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