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追月亮的人

25、我不会放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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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度过了漫长的几秒静默后，于晓磊猛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罗长生跟着他站了起来，却被于晓磊一把推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年轻的男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年长的男人，伴随着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坠落在罗长生的脸颊上的，是两滴触感冰凉的泪。
　　“所以你一直对我这么好……”于晓磊的视线一片模糊，他低沉着嗓音问，“只是因为愧疚，因为亏欠吗？”
　　“对，晓磊，我对你、你的妈妈和你的爷爷所怀抱的都是这个情感。”罗长生的声音听上去疏远了不少。
　　“可是，我不要！我不要这样！”于晓磊又是边说边摇着罗长生，就像是年幼的孩子失去了最喜欢的玩偶娃娃后，将痛苦以最为夸张地方式放肆呈现，“我们可以和我和沈老师那样……”说到最后，于晓磊中断了自己的念想——如果罗长生不说出最后的那句话，他本打算告诉他无论他做过什么，他都会原谅他，但他没想到罗长生还能说出他不知道的事。
　　于晓磊本以为“百事通”告诉他的事就已经是他此生所能想象的一切极限，自己父亲高大而伟岸的形象在那种老掉牙的出轨桥段里轰然崩塌，但他没想到罗长生还会告诉他，那个让你仰慕了一辈子但其实很不堪的人，本来是不用死的，而自己眼前纯洁地像是月亮的人，却因为那个人而被玷污了道德。
　　“怎么会这样？”于晓磊不知所措，“怎么会是这样的？”
　　“对不起。”罗长生低语。
　　于晓磊放开了罗长生，摔门而出。
　　罗长生在原地愣了片刻，想起今晚李康健的计划，再一看时间，知道这会儿可能正是紧要关头，于晓磊不应该出现在外面，也不能出现。于是，他便追了出去。
　　于晓磊看罗长生跟在自己身后，闪身便向一旁昏暗的高粱地里跑去。
　　“晓磊！”罗长生叫道，紧跟其后。
　　恍然间，高粱地里冲出了个人影和于晓磊撞了个满怀。
　　借着今晚明亮的月色，罗长生看到，那个人影正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个人——郑幺弟。
　　2
　　郑幺弟看到于晓磊和罗长生时一惊，手里拿着的刀在月色下闪过一道银光。
　　他戴着鸭舌帽，一身黑衣，一时之间，于晓磊没认出那个黑衣人是谁，但罗长生对郑幺弟的身型很熟悉，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见，郑幺弟的胸口明显起伏，似乎已一路奔逃许久，却不料在最狼狈时撞见熟人。
　　说时迟，那时快，郑幺弟眼里精光一闪，从背后一胳膊架住了刚从地上起身的于晓磊，同时，他抄起家伙，将手里的尖刀往于晓磊脖颈上一横，对罗长生说：“去告诉那些在追我的警察，我有人质，让他们别追了！再追就撕票！”
　　罗长生脱口而出：“郑幺弟，你放开他，有什么事冲我来！”温和的嗓音硬朗起来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郑幺弟在于晓磊耳边骂了几句，又问罗长生：“是不是你，向警察通风报信？不然，我和村长今晚会面的事，警察怎么会知道？”
　　于晓磊之前被撞蒙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撞倒了，这会儿听到罗长生喊郑幺弟的名字才知道原来现在拿刀顶着自己的是谁！
　　于晓磊追到梦溪村的本意就是来找郑幺弟的麻烦的，他得让郑幺弟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就闯入别人的家，还拿走别人的“贵重物品”，而且正在气头上的少年人，因为认清了童年偶像父亲的真面目，紧接着又见证了心里白月光的没落，这会儿正丝毫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想也没想就开始反抗起来了。
　　郑幺弟估计是没料到一个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准大学生会这么不怕死，而且还有这么大的一股子蛮力，一下子就被于晓磊挣脱了手。
　　于晓磊折身朝郑幺弟脸上就是猛地一拳。
　　郑幺弟一个愣神，被于晓磊打倒在地，于晓磊猛扑上去，又是几拳落在郑幺弟的脸上，边打，于晓磊边说：“偷别人的东西还给人留纸条，嘚瑟死你了吧？”
　　郑幺弟气炸了，他根本没想到会被一个孩子这样骑在地上打得无法还手，他也就不管捅死人会不会犯法，会做多长时间的牢，伸手一摸，拿起之前被打落在地的刀，气急败坏地就朝于晓磊的腰间刺去。
　　于晓磊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郑幺弟追了过去，一边挥刀，一边对于晓磊说：“那你偷窥罗长生家就很光荣了？让你报警，坏我的好事！”
　　于晓磊后退时，被地上横生的枝节绊倒，他跌坐在地时，眼见那个精瘦的男人手里的刀正对着自己的胸口落下，心里一紧。
　　罗长生之前见事态不妙，已经跑了过来，这会儿，他也不管郑幺弟在说的什么偷窥不偷窥的事情了，就在郑幺弟边骂边要将刀刺向于晓磊时，横身上前一档。
　　刀尖扎入了罗长生的胳膊，让他一时只觉得肩头一片冰凉，随之，刺痛逐渐蔓延开来。
　　“罗叔叔！”于晓磊大声喊道，与此同时，高粱地外传来了警察追击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些声响让郑幺弟算是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慌不择路地向身后的树林逃去。
　　“晓磊，你没伤着吧？”
　　“罗叔叔，你为我受伤了。”
　　罗长生和于晓磊几乎同时说出了关心对方的话。
　　“我没事，罗叔叔，你……”于晓磊想要看看罗长生的伤口，但被制止了。
　　罗长生望着于晓磊在暗夜里闪烁着的眸子，抬头看了看紧追在郑幺弟身后，没入森林的警察的身影，抚了抚于晓磊的肩道：“我这点伤不要紧的，但是，警察们也许不认得那座林子的路，可我认得，我得去帮他们，晓磊。”
　　“你别走！”于晓磊想要拉住罗长生，但罗长生执意道，“我得走了，晓磊，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别跟进来。”说罢，罗长生便跟着那些追上来的警察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树林里。
　　于晓磊咬了咬牙，也追了上去。
　　3
　　树林里一片漆黑，即使有手电的光亮，也无济于事。
　　郑幺弟没入林子后，一时没了踪影。
　　“村长套出了郑幺弟的话，罗长生，你女儿的事，是他干的。”小杜对罗长生轻声说，“我之前对你有些误会。”
　　“没事，他承认就好。”罗长生温声说。
　　“还有，村长他……”小杜说到一半，被罗长生打断了，“杜警官，先抓人要紧，其他的事，我们之后再说。”说罢，罗长生向前大步走去。
　　暗夜里的森林影影绰绰，树影婆娑摇曳，似乎哪里都有人，又哪里都没有人，小杜先前还跟在罗长生身后，再一转身，罗长生的人影却不见了。
　　几秒后，只听罗长生在远处高喊：“郑幺弟，现在不像是十一年前了，你是跑不掉的了！”
　　罗长生的声音忽远忽近，他继续说：“你这次进监狱，也不可能再这么快就能被放出来了！但你要杀的，要报复的始终都是我，我现在就在这里！你出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
　　小杜听到李康健的声音从自己的左侧传来：“罗长生，你不要这么说！”她闻声，走了过去，问李队：“我们要跟上去吗？”。
　　“当然，罗长生是想吸引郑幺弟的注意，我们赶紧跟上他，太危险了！”李康健低语。
　　另一边，罗长生没看到郑幺弟的动静，便想要继续激他：“郑幺弟，你想想看，你这一生得到过谁的爱，婉君爱过你吗？菲菲爱过你吗？
　　“十一年前，那段让你进监狱的视频的提供者不是别人，就是我！因为我要确保你进监狱，不再骚扰我和菲菲的生活，因为我看着你逼死婉君，所以我要报复……”
　　罗长生突然没了声响，李康健和小杜面面相觑，加快脚步往声源追了过去。
　　如罗长生所料，郑幺弟一定会因为气不过而冒头，而之所以罗长生会站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一个猎捕野兽的陷阱，如果这个森林真的依旧是他十一年前所熟知的那一座的话，他就能把郑幺弟骗到陷阱里去。
　　郑幺弟从罗长生背后冲了出来，罗长生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晚了，尖刀直接捅入了他的腹部。
　　罗长生知道，陷阱就在自己的身后，便使劲抓住郑幺弟握着刀的手，将他向身后的陷阱拽去。
　　即使郑幺弟会把我也带下去，那也不要紧，罗长生心想，这样我就可以赎清对于磊、对婉君、对晓磊、对陈晓、对村长、对晓磊爷爷他们的所有的罪过了，只是，菲菲……他知道这样自己会很对不起菲菲，但她没了我管着应该会更开心吧？我也拜托过于晓磊的妈妈照顾她……
　　郑幺弟见罗长生将他向后拖的动作，似乎明白了过来，拼命挣脱起来，罗长生只觉得刺入腹内的刀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随之一阵绞痛蔓延开来，他疼得瞬间冒汗，但仍然咬着牙，用尽最后的气力，带着郑幺弟一起落入了下陷的陷阱洞口。
　　郑幺弟一脚踩空，后仰着摔了下去，罗长生也顺着惯性，向下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牢牢抓住了下坠的罗长生。
　　“罗叔叔，我不会放开你的。”那是于晓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