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追月亮的人

11、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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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当时我的父亲是失踪的，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他的尸体。”于晓磊的语气淡淡的。
　　游乐场迤逦的光影里，一个少年和一个男人并排站着，看着只有零星几个游人的旋转木马场地里，人们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起点。
　　“十多年前，我父亲去了梦溪村支教，他本来都已经要回来了，但就在最后一天，他坐的车出了事故，摔下了悬崖，那几天，接连下了很多天的雨，所以警察最后只找到了车的残骸，没有找到人，之后，警察还对那片山和附近一带都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但还是没找到他。”于晓磊轻叹道，“据当时村子里的人说，悬崖下有猛兽出没，后来，我妈还有我爷爷就不再找我爸了，还在几年后到法院宣告了我爸的死亡。”于晓磊缓缓对自己左肩旁的男人诉说着。
　　“我没有在怪警察找不到我爸，或者是怨我的妈妈和爷爷最后决定不再继续搜寻，因为我理解当时的情况……”这不是于晓磊第一次向年长的男人倾诉这段往事，所以他知道说到这里该看看听者的兴致，便扭过头，望向罗长生——馨黄的灯光将男人淡的几乎透明的瞳仁装点地分外漂亮。
　　只是，他觉得罗叔叔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这让于晓磊担心自己是不是越界了，罗叔叔其实并没有像他表现地那样关心自己、那样愿意聆听自己的心事。
　　然而，于晓磊没想到，良久后，罗长生却目视着前方说：“晓磊的爸爸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人吧？才会让晓磊在这么久之后，依然思念他。”
　　罗叔叔他是在意的，他真的是在意我的吗？于晓磊心里小鹿乱撞起来，但他没有注意到，罗长生此时此刻紧攥的拳。
　　罗长生心里其实是羡慕于晓磊的父亲于磊的，那个人在他最好的年华离开，在他儿子的心里，他的形象永远都是伟岸的，他做错的事可以永远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不用接受世人的审判，他也始终不会像自己这样，因为活在那些事的阴影之下，而惶惶不可终日。
　　“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爸爸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会不会嫌他总是陪着我、管着我，而不让我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于晓磊按惯例以这段话结尾。如果听者有心，自然会说出一些宽慰的话来，而这些宽慰的话将有助于晓磊判断并掌控自己和听者之间的关系的发展。
　　“不会的，晓磊这么懂事，一定会知道爸爸如果一直陪着你、管着你，是因为他爱你。”罗长生劝道。
　　只是“爱”字出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晓磊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这个回答，他很满意。
　　2
　　在乐园里没走几步，两人的前方便是鬼屋了，于晓磊本想就此作别，却听手机震了起来，他一看发现来电者正是“特长吃喝玩乐”。
　　罗长生只见于晓磊在接通电话听了一会儿后，便没好气地对电话那头说：“什么叫玩好鬼屋就按耐不住了，这就是你们放我鸽子的正当理由了？算了，你别说了，再见！”随后他便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晓磊，我送你回家吧。”罗长生温声劝道。
　　“不用，都不知道是不是顺路，怎么好意思麻烦罗叔叔呢？”于晓磊正是因为知道顺路才拒绝了，但他没想过罗长生或许也正是因为早就知道顺路才会这么问。
　　“那个……我晚班的同事来了，我和他交接一下，其实，无论是不是顺路，我都应该送晓磊回家的。”罗长生眉眼含笑。
　　这句话又让于晓磊怀疑现在自己在罗叔叔的心里就是个情绪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孩子。
　　不过，这正合于晓磊之意。
　　他看着罗长生向棉花糖的摊头走去，心想：今天多亏了小李子他们约我出来，让我算是顺利和罗叔叔交了心，接下来就应该是……于晓磊凝望着夏夜的晚风吹动过罗长生的长发，吹散了他身上被白天的太阳炙烤得汗津津、热腾腾的烟火气。
　　接下来就应该是由我彻底走入他的生活了，于晓磊盘算着。
　　当时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最后是因偷窥目击罗菲被害而彻底走入了罗长生的生活，然后，一切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崩塌，将尘封多年的关于他父亲的往事一并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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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现在，警局里，李康健已经基本从于晓磊处了解了大致情况。
　　最后，他问于晓磊：“除了在水果店附近撞到了可疑的人，还有被害人罗菲曾与一个形迹可疑的机车男私会之外，你还能想起来一些别的什么吗？”
　　“暂时没有了。”
　　于晓磊被请出警局时问李康健：“李叔叔，能不告诉罗叔叔是我报的案吗？”
　　“我们可以为你保密，但他到时候总还是会知道你在案发时向他家里的座机打过电话的。”李警官答道。
　　“那您到时候能这样和他说吗？”于晓磊迅速扯了个谎说，“李叔叔，我之前不是说罗叔叔一般周二、四、六会到我爷爷家去吗？今天是周三，您就和罗叔叔说，我是因为明天周四正好有事可能去不了爷爷家，所以想和他联系，才向他家的座机打了电话的。”
　　李康健对于晓磊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看于晓磊当着自己的面竟如此迅速而淡定地编出了这样一个谎言，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对这个孩子的看法也许不完全准确。
　　于晓磊的确聪明、优秀，但李康健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他在一些事情上的成熟和老练。
　　一时之间，李警官对于晓磊之前的陈述产生了某种怀疑，这个孩子和那个姓罗的护工的关系听上去很不错，于晓磊会在刚刚的那席话里为罗护工隐瞒一些事情而我却没有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