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看我应如是》放糖

4、第 4 章

　　人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人说上帝给你关闭一扇门的时候，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人说路有千万条，条条大路通罗马。
　　这些话无非都是宽慰人用的。逆境中，一条路走不通就劝人换一条。但现在，这理论在得罪了前男友，却还想着给他打工的蒋睦言这里，都行不通。

　　从前，跟时易在一起的蒋睦言还没经历过走投无路的状况。
　　后来，没了时易的蒋睦言就每天都在穷途末路。

　　现在，蒋睦言面前所有的路都被名叫时易的荆棘堵住了，没有办法，他只能蹲守在地下车库里等时易。
　　不用担心等不到，他认识时易的车。

　　至于束手无策的时候为什么要等“拦路虎”，蒋睦言自己也说不上来。等到了之后要说些什么，也还没想好。
　　不过，他买了一杯新的姜茶，很想要将功补过。

　　“怎么讨好前男友？”就成了当务之急的难题。
　　蒋睦言掏出手机，第无数次登陆“恋爱标准指南”这个论坛，在里面输入了“怎样哄生气的前男友高兴？”这一问题。
　　停车场里信号很差，蒋睦言等了好久才等到有人回复。
　　蒋睦言很诚挚地点开来看，却发现并不是他问题的答案。
　　大家发表的意见都是怎样声讨前男友的。
　　比如：
　　【前男友这种东西，不适合讨好，适合阴阳永隔。】
　　【是了，合格的前男友就该像死了一样，他要是还没死透，那你不妨送他最后一程！】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希望我的前男友死，随便一死多舒坦，我就希望他活着，最好就活在我身边，让他看着我找人，让他看着我过得有多好，让他后悔。我得让他知道，他要死也得是后悔死，要死也要死在老娘手里！】
　　……
　　综上所述，蒋睦言得到的偏题结论是：没什么是比知道前任过得不好更让我开心的了。
　　大家一说到前男友，似乎直接就跟“头号仇敌”画上了等号。蒋睦言虽然也很生时易的气，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时易死。他默默在心里许下心愿：希望时易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要说还是人多主意大，各方“屠杀”前男友人士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蒋睦言的问题，但是蒋睦言自己还是很好地代入进去，并且顺利找到了答案。
　　角色转换，他把自己代入了“前男友”的角色当中去。
　　他不晓得时易会不会盼望他死，但是要哄时易高兴，就得让他知道自己过得不好。
　　“前任不好我就好了。”是此次问答的核心要义。

　　这会儿停车场里有些冷，好在方琳姐下午借给他的外套很厚。
　　蒋睦言裹着大一码的外套缩成一团。他想起了小时候居民楼下停车场里停放的车子底下，经常会有一些流浪猫出没。尤其是像今天这样寒冷的晚上。那会儿蒋睦言时常会从家中的橱柜里偷出一条鱼，拿出去喂猫。
　　流浪的小动物很可怜，现在他自己也很可怜。

　　蒋睦言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时易。还有剧组导演、编剧、制片……很多其他工作人员。
　　蒋睦言觉得对付时易一个已经是吃力的了，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一时懵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时易看见蒋睦言，明显也愣了一下，然后停住脚步，站在距离蒋睦言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再见面之后，时易已经不再靠近蒋睦言了。

　　走在最前面的时易停下，后面跟着的一众人自然也停下，这会儿都看着蒋睦言。
　　蒋睦言赶忙从地上站起来，但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腿脚都麻木地疼，再加上他起得急，站不稳，整个人就朝前摔过去。
　　蒋睦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这一跤摔下去，能让社恐直接社死了。
　　预想中的惨烈状况并没有发生，时易上前一步，接住了他。
　　时易虽然瘦了些，但怀抱仍然坚实可靠。蒋睦言占了一秒钟的便宜，便连忙想要往后躲。可是时易并没有放开他。蒋睦言抬头看看时易，又看看时易身后的那群人，之后有些无所适从地缩在原地。

　　从前时易和蒋睦言的关系，双方从来没有刻意瞒过。都在一个圈子里混着，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但传言在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很能轻易地唤醒人们的记忆。在场的围观群众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再加上如今这情境，一时之间也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好，只能立在原地看着。

　　面前这位霸总先生，站得笔直，正身挡住了一众人的视线。看不见另外一位当事人，也不好描述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景。

　　看不见的剧情，往往最能借着想象力的东风，发散得无边无际。

　　当年的蒋睦言就是时易一手捧起来的。在合作过的人眼里：做事认真、有天赋、长得好的蒋睦言，在外确是耍大牌、被包/养、潜规则上位……的黑名声满天飞。拿钱砸出来的小明星本就最容易招人嫉妒，有瓜葛没瓜葛的人都想趁乱踩你一脚。那会儿所有的反向舆论全被时易暴/力镇压住了。别看时易人长得斯文，做事风格却非常残/暴。他不跟人讲情面，尤其是招惹到蒋睦言的人，后来的下场基本都很难堪。
　　那时的蒋睦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很少有外人了解。他一向深居简出，工作以外的时间基本见不到人。工作时也不会与人闲话。众人猜测，那时候的蒋睦言应该是骄傲的，甚至有些傲慢的，但是人品不坏。
　　旁人真正了解蒋睦言，是在他离开时易以后。没有了团队护航的蒋睦言，凡事亲力亲为，话少、做事笨拙，但态度诚恳认真。
　　蒋睦言的事业可谓是一飞冲天，又直坠海底。
　　一般人是很难在经历了那么大的心里落差之后，还能做到心平气和的。但是蒋睦言可以，他对待任何一个小角色都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尽心尽力。

　　了解蒋睦言的人，看不明白蒋睦言不红的原因。

　　情况跟想象的不太一样，熟读三十六计最后一计的蒋睦言立马就想着逃跑。但是时易不放手，自己腿脚又还麻着，硬来的话再摔一跤该怎么办。
　　蒋睦言张了两次嘴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时易。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腿脚都不麻了，蒋睦言才开口，很小声地叫了一句：“时易。”
　　见时易还在看着自己，没反应，蒋睦言只得伸出一只空着的手，就近轻轻拍了拍时易的腰侧。

　　这行为，落在旁人眼里看曾经还是一对儿的俩人，怎么看都算是赤/裸裸的勾/引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光年。
　　光年的走红之路跟当初的蒋睦言一模一样，出道起就有时易给铺好的康庄大道。个中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而此时的光年并不知道，自己自打出道起就背上了二表哥情夫的头衔，更加不懂得大家为什么都把复杂的眼神投向自己。但本着有来有往、尊重每一个人的处事原则，他还是不负众望地回了一个“立马严肃”的表情，以示礼貌。
　　停车场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严肃起来。虽说老板的风流韵事无人敢管，但是本着现任即正义的原则，众人还是在精神上默默站好了队，一个个眼睛瞪溜圆，给予光年无声的支持。

　　这场面，新欢旧爱，两个男人抢男人的戏码，太刺激了！

　　一众人左右对视一圈儿，复又各自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半步。
　　独留光年在战圈之内。
　　光年打量了一圈周围人那严肃正经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就快要压制不住的热血沸腾的矛盾表情，不满自己为啥就被归类到那俩搂搂抱抱的人一堆儿了，遂伸出手来挠了挠脑门上贴着的创可贴，也跟着退后半步。

　　料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伴着地下停车场流通并不顺畅的空气，涌现出的微妙尴尬。
　　等看老板家热闹这种行为，本身就不是明智之举。
　　众人正欲寻找逃遁的理由，却不料接下来竟是和谐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场面。

　　只见光年等了一会儿，便不耐心地打着哈欠大声嚷嚷：“时总，那我坐方琳姐的车先回家去了。”
　　时易微微侧目颔首，就算是应了，之后就转回去对蒋睦言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然后就听蒋睦言：“好。”

　　？

　　众人面面相觑。所以，现在流行的是正宫卸任，前任登基的戏码？
　　眼见着光年坐方琳的车先走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理由留，纷纷道别之后，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蒋睦言坐时易的车回家。他也不知道是因为顺路还是时易要专程送他。但不管怎么样，他得了一个很好的道歉机会。如果光年也在场的话，他可能还不那么容易能说好认错的话。
　　心理医生曾经开导蒋睦言，这世上人的基数这么大，个体出现什么样的差异都是正常的，不必太在意。蒋睦言觉得这医生可真豁达，不过这种话怎么都不该从一名医生的嘴里听到吧？这说话的腔调倒是莫名耳熟，听着更像是时易会说的话。
　　但不管怎么样，蒋睦言最终还是听取了医生的建议，大概就是说蒋睦言的社交障碍并不严重，顺其自然、适当地跟亲近的人多交流就行。
　　蒋睦言亲近的人无非就那么一个。
　　从始至终的那一个。
　　虽然现在分手了，不该称之为“亲近的人”了，但是如果非要对着一个人说出一番话的话，蒋睦言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时易。

　　时易的车很高，蒋睦言左手里还拿着一大杯姜茶，爬得有些吃力。上去的时候不得不借助一部分手肘的力量，笨手笨脚的，姿势就稍微有些不好看。
　　上车之后，蒋睦言就捧着姜茶乖乖坐好。
　　蒋睦言在思索接下来的道歉流程。这对蒋睦言来说有些难，但是丢工作就更难了。两难相较，迫不得已之下，蒋睦言就只能来找时易道歉了。
　　找时易算是蒋睦言为数不多的能够克服的困难之一。

　　“系安全带。”

　　蒋睦言要反应一下才能明白，赶忙应了一声之后，拉过安全带自己系上。
　　系安全带的过程中，蒋睦言自以为隐蔽地偷看了时易一眼。不知道因为什么，时易的脸色较比上车之前，又变得很难看了。
　　蒋睦言张张嘴巴，最终放弃。就像是挨着一个声控炸弹一样，紧抿着嘴唇，不再发出一点儿声音了。

　　蒋睦言有社交障碍，打车的话是绝对不会坐副驾驶的。何况近两年因为欠了银行一笔巨款，打车的次数都极少。只是今天坐时易的车，大概是从前养成的习惯还没有被完全纠正，他不自觉地就坐到了前面来。
　　从前的习惯还有时易会帮他系安全带。但是显然，这会儿想这些就显得很不害臊。蒋睦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坐错位置，而让时易不高兴了。
　　就像从前，但凡时易给蒋睦言准备的东西，别人是不能拿的。现在，如果这个位置是时易专门留给光年的，那么蒋睦言坐在这里，就是错的。
　　蒋睦言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姜茶。他不知道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他这会儿该不该主动提出换座位。人家好心好意送你回家，却被侵占了男朋友的专属座位，是一定会生气的。但是，坐后面是不是又有把人当司机的嫌疑？
　　蒋睦言很少会想这么难的题目，所以并没有什么解题思路。
　　时易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开车。

　　蒋睦言的难题在车子开出停车场之后顺利得到了解决。
　　但是很快他又碰上了下一道难题。
　　时易开口问他住哪儿？
　　蒋睦言呆呆地看着前方，两手紧紧抓着那杯姜茶。他有些难受，也没吃什么难消化的东西，但是说不出什么原因，胃里开始一阵阵地泛酸。
　　“蒋睦言，你现在住哪里？”
　　蒋睦言被时易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回头来看着时易，脸上还带着刚才想事情时的呆表情。
　　蒋睦言觉得时易可能在酝酿什么凶狠的话，但是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也只是又询问了一遍，声音也小了很多。
　　“住在哪儿了？”

　　蒋睦言有些不开心。也就才分开两年而已。自己有时甚至会觉得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而时易这见异思迁的坏人却连自己住哪儿都不记得了。

　　也对，他还交了新的男朋友。

　　蒋睦言转回头，继续看着前方，声音听着也没什么起伏：“新里街22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