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看我应如是》放糖

3、第 3 章

　　时易和导演、剧组工作人员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光年和蒋睦言正以一种扭麻花的姿势倒地扭打在一起，两只小斗鸡你啄我，我啄你，谁也不让谁。虽说没有多激烈，但是一时半刻还真是难解难分。
　　“住手！住手！”导演气得嗓子都喊劈叉了。

　　就见光年掐住了蒋睦言的脖子，蒋睦言顺手就给了他脸一拳。光年立马觉得自己被砸了饭碗，挥拳就要还击。

　　“别打了！”时易上前抓住光年正欲逞凶的手。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蒋睦言气急的小狗一般顺势就咬在了时易的手上。
　　他本来是想咬光年来着，因为光年刚才揪他头发。
　　咬错了。
　　“嘶！”蒋睦言咬得有点狠，时易短促地吸了口气。

　　战事牵扯进第三人，两只小斗鸡立马都老实了。

　　蒋睦言有些紧张地看着时易。

　　咬人是蒋睦言的应激反应，着急的时候说不出话来，次数多了嘴巴在蒋睦言这里就开发出了新功能。时易曾经花了很长时间教会蒋睦言咬人是不对的，现在看来，都忘光了。
　　时易垂眸看了眼蒋睦言的嘴，没说话，只是在起身的时候顺势拉了蒋睦言一把，以此表明自己并不想责怪他的立场。
　　那边儿见时易拉起了蒋睦言，马上就有人围上去扶起了光年。
　　这种情况下，蒋睦言没什么应对的办法，只好缩着脖子装鸵鸟，用头顶对着时易。在时易看不见的地方，偷偷亮出牙齿，狠狠咬了自己的下嘴唇作为惩罚。
　　时易看着蒋睦言，几欲开口，最终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回到自己休息室的光年像只炸毛的家雀，吵吵个没完。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听二哥的话给他送姜茶，他居然打我！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混蛋的人！我不过就拉他一下，他就给我这儿一拳，我是他杀父仇人吗！还是抢了他的老婆！”
　　光年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肋下，暴跳如雷。
　　“丫的看人长得挺秀气的，下手忒黑，还打我脸！这事儿没完！我以后见他一次就要打他一次，我要把他那张小白脸打成猪头！”
　　“我……”
　　“闭嘴。”
　　光年这边还没骂尽兴，就被坐在沙发上的“冰雕二哥”给制止了。
　　时易从刚才回来脸色就特别难看，光年只当是自己被打了他没有面子，刚想说让他放心，自己一定会找回场子之类的话，就见方琳从外面急冲冲地跑进来。
　　她不过就趁着午休的时间出去谈了点儿事情，回来就听说了这种不亚于当头给她一棒还正中面门的消息。
　　方琳冲进来就先检查光年那张挣钱的脸，好么，不消片刻就能肿成猪头了。
　　方琳顿时气急败坏：“你没事儿打什么架！”
　　“是他先打我的！”光年委屈。
　　“他打你你就打他？”
　　“不然呢？”
　　方琳噎住，她也不知道不然应该咋样。
　　蒋睦言也在这个剧组的事情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蒋睦言演的角色戏份并不多，跟光年搭戏一共也就只有这么一场，偏巧就让老板给碰上了。
　　就重逢之后的事情，时易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但以她对时易的了解，多半是受不住蒋睦言被打的。
　　果然，过了也就多说十秒钟，时易就起身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正要给光年喷涂的药。

　　下午，蒋睦言一直在管服装的老师那里低着头领骂。服装组的负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那嘴张开了就跟闭不上了似的。一边骂他，一边摆手示意助理过来给他缝补刚才打架扯坏了的衬衫。
　　蒋睦言就像是那被唐僧下了紧箍咒的猴子，头痛欲裂。

　　好在这时方琳进来了。
　　方琳是蒋睦言以前的经纪人。时易聘请的。
　　现在她还跟着时易，至于有没有成为光年的经纪人，蒋睦言就不清楚了。

　　服装老师一看见方琳，立马就换了一副表情，热情地招呼方琳快进来快进来。
　　方琳用眼睛扫过一遍，就能知道这里正发生着什么，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就着服装老师的客套，说自己是过来给言言擦药的，言语间的昵称足以表明她的立场。
　　服装老师也是人精，听方琳这么说，赶忙起身，腾出自己的位置，让蒋睦言过去坐。
　　方琳先递给蒋睦言一件外套，让他穿上。然后谢过服装老师，也不驳他的面子，径直领着人过去坐下擦药。

　　方琳仔细检查过蒋睦言脸上的伤，不严重，就是刚才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在地上蹭破了点儿皮，不会留疤。
　　蒋睦言觉得不用那么麻烦了，但是方琳坚持帮他清洗伤口、上药、贴创可贴，一个步骤都不少，就像从前一样严谨。

　　“好了。”方琳终于放下心地看着蒋睦言的脸，然后指了指沙发，示意他过去那里休息一会儿。
　　蒋睦言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站起身，很郑重其事地跟方琳道谢。蒋睦言不知道这外套是方琳跟谁借的，但他猜测那人个子一定很高。
　　“跟我还客气什么，过去歇着。”
　　方琳从前待蒋睦言很好，所以到如今即便已经不是合作关系了，蒋睦言也还是很听她的话。
　　蒋睦言去另一边的沙发上老实坐着。方琳还在跟服装老师聊着什么。蒋睦言很羡慕像她这样能言善辩的人。她如果有什么诉求，就能立马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

　　蒋睦言觉得有些冷，就拢紧了身上的外套。
　　他想自己也是在进步的。这两年因为没人护着，也被迫学会了不少的社交技巧。他已经能非常顺畅地表达出“感谢”、“抱歉”、“请求帮助”等意思。拒绝可能还不太行，但是如果下次有机会遇上光年以外的人的话，他很愿意认真学习一下。

　　不知道方琳跟服装老师说了什么，临走的时候蒋睦言得到了一套新的演出服，还多了一件之前没有的黑色西装外套。这样的话，再演室外戏的时候就不冷了。
　　蒋睦言抱着一袋子衣服出门，身上还穿着方琳借给他的外套。方琳说天冷，让蒋睦言穿着，蒋睦言就一直穿着了。

　　蒋睦言出门前问方琳要了那瓶给伤口消毒的药水，他想去看看时易有没有被自己咬伤。但是又不太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去。
　　因为是拍现代戏，有许多场室内办公室场景，所以剧组高价短期租用了写字楼的一层。能用来取景的地方全部都被圈了起来，剩下的部分就提供给剧组各部门使用。
　　时易这会儿就在其中的一间做为临时会议室的房间里。透过玻璃隔墙可以看到，他这会儿正低头翻看着什么。其余人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不时征求他的意见。
　　时易虽然是投资人，但是他向来不参合剧组的具体拍摄事由。
　　除非涉及到的事情跟他男朋友有关。

　　蒋睦言老远地站着，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跑过去打扰。可是站这么远又实在看不清时易的手。蒋睦言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虽然蒋睦言站了个极为隐蔽的位置，但还是有人意外发现了他。蒋睦言最怕这种。他想走，指甲用力扣了两下消毒喷雾的瓶身，最终却也没动。
　　大概是看见他的人下意识说出了他的名字，里面的人就都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蒋睦言整个人都僵住了，缩在原地不知所措。

　　时易坐在那里看他，恍惚间让蒋睦言想起了从前。从前，如果蒋睦言得了一天假，是一定要去时易的公司找人的。那会儿就跟现在差不多，时易看见他就会马上出来接他。

　　里面的人还在继续开会，只有时易出来了。
　　蒋睦言觉得自己心脏擂鼓的声音，盖过了周遭所有的一切。
　　其实，时易什么也没做，就只是不远不近地站在蒋睦言对面看着他。

　　可能是把心鼓擂坏了，蒋睦言的胸口开始钝痛。

　　蒋睦言垂着眼皮偷看时易的手。被咬出了很深的印子，好在并没有流血。蒋睦言松了一口气，正要说出告别的话，就听自己头顶响起了一道闷闷的却又非常好听的声音。
　　“为什么要跟光年打架？”

　　蒋睦言瘪着嘴，不说话。他觉得时易真讨厌。
　　就知道他一定会为了给自己男朋友撑腰而责问人。

　　等了一会儿，却又没有了下文。
　　蒋睦言紧紧地皱着眉头，依旧低着头，牙齿死死地咬住嘴里的嫩肉。

　　“说话。”
　　时易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话是蒋睦言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从前，蒋睦言不说话，时易就纵着他，不说就不说。时易告诉蒋睦言，不想说话可以不说话，这不是什么毛病。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行，蒋睦言不能不搭理时易。

　　蒋睦言就这样一直咬自己，有进气没出气，最终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也还是没说出话来。

　　蒋睦言是想要对时易说话的，重逢之后他还没有跟时易说过话。
　　他想问问时易为什么要分手？他想跟时易商量不分手行不行？他想狠狠地跟时易告状，说时易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能欺负人的男朋友。
　　他想告诉时易，自己这两年来过得很不好，糟糕透了。
　　他想说，蒋睦言想时易，想得都快要死掉了。

　　这些是很早之前，蒋睦言就准备好了的，再见面时要对时易说的话。

　　但是现在，显然都不合适。他还从没有想过，时易会交新的男朋友，也就没想过，这样的重逢，应该搭配怎样的对话。

　　蒋睦言更加不能对着时易告他男朋友的状。这一次，时易也不会再替他出气了。

　　时易已经是别人的了，意识到这一点的蒋睦言，心疼得要碎掉了。

　　喉咙里像是住进了一个火球，灼烧得厉害，让蒋睦言更说不出话来。

　　蒋睦言就这样始终没抬头，也不肯说话。所以时易也猜不透他的想法，更加没有察觉到，在他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他只当是蒋睦言已经忘记了曾经答应过他的事。
　　现在的蒋睦言会咬人、还不跟时易说话。

　　时易不知道蒋睦言的心思，蒋睦言就更加猜不透时易的。
　　蒋睦言只道是时易很坏，明明说过只喜欢蒋睦言，是个就算再小心翼翼也还是会做错事的小笨蛋也喜欢，是个嘴笨不会说好听话的小呆子也会一直喜欢。还说过要照顾蒋睦言，会一直对蒋睦言很好。
　　时易说话不算数。
　　他说到做不到。
　　那他凭什么还要按照以前在一起时的规矩要求人？

　　蒋睦言突然改变主意，很想说几句时易的坏话来给自己出气。但是因为要抱怨的事太多，一时又理不出头绪来，只得先放弃了。

　　他还从来没有跟时易吵过架。

　　但也还是分手了。

　　地心引力太大，一滴眼泪实在没有办法与之抗衡，最终只得妥协掉落，将自己摔得四分五裂。
　　蒋睦言不想让时易看见自己在哭，他着急逃跑，却又实在气愤，说不出给自己撑腰的话，只得抬脚狠狠地踩了时易一下，跑走了。

　　蒋睦言想，时易真的很坏，他最擅长欺负蒋睦言了。

　　踩坏了投资人的皮鞋，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这样算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通知蒋睦言，说是投资人的意思，这个房地产销售的角色不太适合蒋睦言，就先不演了吧。

　　蒋睦言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想，时易果然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因为自己咬了他手，踩了他脚，还打了他男朋友，就不让自己演戏了。

　　蒋睦言抱着一包衣服坐在角落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位男一号。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有房贷没有。

　　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