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赫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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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回来了。她在看见他滑入床边的椅子前就辨认出了他的存在。她希望他能靠近些，这样她的视野里就有光秃秃的白墙以外的东西了。
她在一座人间炼狱里，她无法逃离。
她已经艰苦地，勇敢地，拼凑起了掉在她面前很少量的，小段小段的信息——她仍不完全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
当然，她知道自己被一道咒语击中了。她看到马尔福准备攻击斯内普，想都没想就把自己扔到了教授前面。不管怎样，她穿过战场的路一直通向他身边，她不顾一切地守住他的后背，这样他就能继续输送——他所输送的无论什么——给哈利。她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怀疑——怀疑他把自己的魔法转移给了哈利——是不是对了。无论那是什么，哈利周围的魔法强度在短时间内提升了十倍，而斯内普让自己大敞着面对攻击。
她生动地回忆起从马尔福的魔杖射出，击中她的银光，它把她抛向斯内普，在他挣扎着保持直立，帮助哈利的时候。她记起自己尝试过问他是否还好，也记起了意识到自己不能说话时，所突然感受到的恐惧。
那时他们身后发生了响亮的爆炸，她的耳朵因那爆炸声而鸣响，而一道明亮的光太过强烈，令她并未眨眼的视网膜失了明，这时她落入了斯内普的怀抱。一阵热风拽着她的长袍，抽打着她脸畔的头发，她和斯内普教授被吹得摇摇晃晃，最后倒在了战场上。
当这阵冲击波过去，她瞥见了人们在她的视野边缘，他们所站的地方倒下，有些人像雕塑一般，有些人痛苦地尖叫着，紧握着他们的手臂，皮肤从骨头上融化。
她的双眼仍然面对着斯内普，即使在他们摔下山去，就在火前以后——惊恐地看到他的血肉已经开始碎裂。她试图呼救，但她的嘴唇仍然拒绝移动，那声音变成了回荡在她脑海里的一声尖叫。她不明白正在发生什么，斯内普教授怎么会就在她面前，在她身体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融化。她无助地把目光从他痛苦的面容移开，当发热的风把她挣出斯内普的紧抱，她无法阻止内心的哭泣。当黑暗降临时，她没有反抗。她张开双臂迎接了它。
战争过后醒来时，赫敏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能看到上方多云的灰色天空，但无法移动她的脑袋，看看她周围是什么样子。开始下雨的时候，她也无力阻止雨滴充满她的眼睛。她躺在那儿，无法移动，交谈，甚至眨眼，直到她被几个麻瓜发现，送进一间医院里。
她想象着她认识和爱的每个人都死了。这是她唯一能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找到她的方式。也许伏地魔毕竟还是赢了，一个麻瓜出生女巫的生命，在她就像死了一样的时候，并不值得仔细考察。她记起斯内普在她面前融化，并且怀疑同样的命运是否已经降临在她的伙伴们身上。
她的父母已经死了——有够讽刺，在最后一战仅仅几个月前的一场车祸中被杀。她一直以为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会是因为伏地魔，所以当他们的死亡是如此……麻瓜时，她感到了震惊。
她在医院里成了“简·多伊”（真名不详时对女当事人的假设称呼，译者注），当地秘闻中的一个名字。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落得躺在苏格兰路易斯城外的旷野里，卡拉纳斯的立石圈里。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会到那里。最后一战是在西部群岛上进行的，而不是任何靠近卡拉纳斯的地方。她急切地想知道她的朋友们发生了什么事，但医院里从来没人提到过冬青树草地周围发生的，伟大的巫师战争，或者一系列奇怪事件。
躺在那间医院里，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起初她用过护士的轮班来估量时间，他们进来检查她的重要器官，帮她洗澡，给她翻身来防止褥疮。他们大多保持沉默，很少和她说话。
一个多月后，哈利才找到她。一开始她没意识到那是他，就在她所在的病房门外说话。她没意识到，直到他就在她面前，望着她，绿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才意识到她没有产生幻觉。她想因喜悦而尖叫，坐起来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但当然了，她不能。
他和她说了几分钟话，试图从她那里得到回应，然后他放弃了，只是把她拉到自己这里。
“我要带你回家了，赫敏。波皮能治好你的，我保证。我非常高兴你还活着。”
有时她想知道，那间小医院的护士们去检查她的时候会怎么想，而她已经不在那里了。哈利直接带他们幻影移形去了霍格莫德。
她怀有波皮能够帮助她的坚定希望，这希望在几天内就破灭了。当然，标准的魔法医疗诊断是运行了，但它们所指出的只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处于咒语引起的昏迷。多么令人沮丧啊——躺在那儿，完全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无法告诉他们这不是昏迷。这是某种更可怕的事情。
波皮像往常一样焦躁和烦乱，尝试了一种或另一种药水，在她身上挥舞咒语或反咒，测试她毫无反应的神经系统，但没过多久，每个人都得出结论，赫敏无法意识到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很多时候，她希望事实确实如此。如果她不是每分钟都敏锐地意识到她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那事情就容易多了。当他们的努力似乎无用时，她转换思路，试图找出马尔福所用的咒语，回忆着他用魔杖指着斯内普时的嗓音，和脸上极度恶意的表情。咒语本身——animula somnus——是个她以前从没听说过的咒语。她只能希望在战斗过程中有别人听见了这咒语，为他们提供一种最终能找到反咒、治愈她的方法。
她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哈利几乎每天都去看她。他喜欢坐在她身边和她说话，而她一点也不介意听。她当然看到罗恩跌倒了。记得咒语击中他时他脸上震惊的表情，这让人痛心。但至少那很快——至少他免于被锁在自己身体的监//狱里。她尝试保持积极的态度，她真的这么做了；但随着几天急转直下成几周，她的希望减弱了，她内心的想法变得痛苦。
她被转移到圣芒戈的时候，这似乎就是她的结局了。她从不喜欢常住设施——她的祖母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在疗养院度过了她生命的最后几年。去那儿探望她是困难的，赫敏在离开家时总是感到泄气又沮丧。像这样的机构是孤独的地方。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和纳威的父母被放在同一层楼，并简略地想象几年以后，她只会得到哈利在圣诞节和她生日时的义务访问。
她还记得斯内普教授第一次去看她时她的惊喜。她在霍格沃茨的一整段时间都没见过他，最初她料想他已经死了。她十分为她没能救下他的事实烦扰——尽管她尽了最大努力，被马尔福的咒语击中并没有什么用处。毕竟，是因为他，她才沦为植物人的。
她被带到霍格沃茨后过了几天，她才意识到斯内普还活着。她听见了他在医务室另一端对波皮很响地厉声说话。
“我拒绝再多吃一天这种水分过多的鸡蛋作早餐。我向你保证我的食道很好，不会被几片吐司和一杯茶伤害。我看不出我挨饿至死和你的行当有多相配！”
从那时起她就特别注意他的声音，当庞弗雷夫人在房间里，他抓住一切机会抱怨的时候——关于食物、她糟糕的护理质量，或者她不让他离开的事实，她（赫敏）总是对自己大笑。
“女人，我作为双面间谍，对抗这世上已知的最邪恶巫师都活了下来，但我怀疑我能不能从你这儿活下来！”
赫敏满足地——这挺奇怪——发现，尽管发生了这一切，斯内普和他坏脾气的讽刺并没有改变。他尖刻的评论很快成为她在霍格沃茨原本沉闷的日子里的一抹亮色。
直到她在圣芒戈的第二天，她才真正见到他。他减重了，他消瘦得无法承受这减重，他的皮肤似乎莫名变粉了，几乎就像他正从晒伤中恢复过来。他的头发也更短了，只能刚刚碰到他的衣领顶部。他对她皱着眉，和往常他皱眉的方式没什么不同，然后喃喃地评价说她是麻烦，还对他身后的那位医疗女巫厉声说“出去！”。
门轻声的“咔嗒”声是那女人听了他话的唯一证明。她望着他望着她，不可思议地满足于在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这么久以后终于见到了他，并等着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从没料想到他会从他放在她脚边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捆可爱的野花，也没料想到他会如此小心地把它们放在她床边赠送的花瓶里。唯一似乎符合这位阴暗、威严的魔药大师性格的行为是，把花放在她的床边柜上时，他对它们咕哝了一个不被注意咒。
“我们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发慈悲到去给某人送花。”他挖苦地咕哝道，“这也许会破坏我作为邪恶饭桶的声誉。”
当意识到只有他们能看见它们时，赫敏在她脑海中的个人空间里窃笑起来。
在花的惊喜之后，事情很快转变为离奇——斯内普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安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格兰杰小姐，你是迄今为止我知道的最让人难以忍受、最愚蠢的女孩。”
如果他这话不是说得那么柔和，隐含着那么强烈的懊悔，还可能会刺痛她。他真的为她感到难过吗？她只能在她的视野边缘看到他，而当他的触碰回到她的头发上时，她头皮麻刺的感觉宛如天堂。从哈利找到她，把她带回霍格沃茨之后，除了以专业方式之外，没人触碰过她——甚至没人握过她的手。
他的手指很强悍，奇妙地温暖，他说话时的声音温和，“我想你也许希望你的头发回来。你的头发这样时你看起来更像只幼崽，不像有些人期望你成为的母狮。”
当他魔法的电流渗透她的头皮，她感觉到了。然后她字面意义上感觉到了她的头发生长，随着他拉扯的力度而变长。当他弄完的时候她在心里大声抱怨，因为他的手从她头上离开了。她从前没意识到她有多想念人类的接触，直到斯内普提供了它。
之后不久他就离开了，但在这之前他用一记轻拍理顺了她头顶后部的头发，咕哝道，“虽然这听起来很可怜，我会尽我所能拯救你，格兰杰小姐。”
她对他的话感觉既兴奋又沮丧。他只是存在就已经挽回了她的理智——在她以前绝望的所在，现在有了希望。无论她的同龄人和这位教授之间存在什么敌意，她一直敬佩他所拥有的丰富智慧，和他在无数其他人失败过的领域取得成功的坚定决心。他们在凤凰社的工作许多次都向她展现出了这一点。他的话是真的，他不会允许自己失败于此——不一定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拒绝在挑战提出的时候被打败。但她的沮丧源于她确信，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位教授，或者任何其他熟悉的面孔，因为斯内普一定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亲自探视她的人。
当第二天、之后那天和那以后每一天，她被证明是错误的时，语言无法表达她的惊讶。她很快感觉好像她活着只是为了他的晚间探视，和偶尔的触碰。白天他不和她在一起时，她通过有条不紊地思考研究的场景，好奇斯内普是否想过研究这个或那个治疗方法来保持理智。她决心以某种方式向他传达，她在那儿，她还活着——而且她一直在这里。
她在圣芒戈逗留的第一个月以内，这件事就变得很明显——击中她的那个咒语被设计得有多残忍。她畏缩在内部，想象着马尔福寻找这个完美的，将保证斯内普余生充满痛苦折磨的咒语所费的力气。赫敏无法设想有什么比被困在自己的脑海里更糟糕，尤其是对于像斯内普或她自己这样聪明的人——再也不能交谈、阅读、写作，或者触碰魔杖——完全缺乏智力刺激是独特的折磨，以及通往精神错乱的捷径。她害怕思忖如果斯内普没有开始他每天的探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在第二个月的末尾，她已经感觉要疯了；她的大脑在慢慢萎缩，把她变成她曾经是的那个女人的空壳。
这并不是说没有其他人来过，但没人以斯内普采用的，一成不变的频率前来。哈利在她离开霍格沃茨的头几周曾探视过她几次。但是，因为她的病情随着时间流逝一直不变，他的探视越来越少，和她曾经怀疑过，它们最终会是的情况十分相似。当然了，她不是要责怪他。他在短暂的生命里已经失去那么多了；她想失去她一定让他难过到了崩溃的那个点。她知道如果他们的角色被颠倒，即使她也很难日复一日地被迫面对那种痛苦。
当她允许自己思考，斯内普教授从第一次探视以来每天都会回来这件事时，这还在继续令她惊讶。他本可以只是在霍格沃茨研究和实验治愈她的方法。她的在场与他构思的成败并无必然联系——在这个早期阶段没有。但她还是心存感激，因为他钟表般的出现是一种保证，保证他坚定地拒绝把她丢给她的命运。
最重要的是，她很珍惜他和她说话的方式，好像她真的醒着能听见他。起初是长时间的沉默，混杂着他讲述关于她状况的研究，和他正在探索的可能提供治疗方法的理论。随着时间流逝，他对她说话越来越自在，并开始更多地透露他的挫折——那个神秘的咒语缺乏研究材料，这很快导致了每天都会惹恼他的挫败感。爆炸的大锅和魔药对制造它们的学生产生反效果的故事总是很有趣，他讲述的其他□□的故事也很有趣。不过，她最喜欢的是那些关于校长的，被十分怜爱地讲出的故事。
在他来探视了很多个月以后，一个特别寒冷的夜晚，他给她讲过一个关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有趣而好笑的故事，那个周一他四处游荡，一块明黄//色的柠檬糖卡在他的胡子里。
“想象一下吧，格兰杰小姐，如果你喜欢的话。非常明显的柠檬糖，挂在那长长的白胡子上。当然了，我早餐时就注意到了，但我想看看他要多久才能自己注意到。晚餐时它还在那儿呢。一整天都没人对他提起这事。等我终于决定指出他下巴上挂着一颗糖时，他只是把它扯下来，咕哝‘原来你躲在这里’，然后吃了这该死的玩意儿。我发誓这年老糊涂的怪老头一年比一年糟！”
有时他甚至会带论文来批改，并给她读些“他不得不忍受那些笨蛋的哪些地方”的例子。
最好的那些日子里，他会坐在她旁边，给她讲他在《Ars Alchema》，或者收到的其他学术论文里读到的最新文章。“我发现自己想知道，你对这篇最新的文章会怎么说，它假设巫师实际是原始人类的一个分支，很像尼安德特人和克鲁马努人。”
第一次会面将近一年后，他第一次喊她赫敏时，她发现自己在心里微笑了好几天。她想知道，如果他意识到自己的探视使她多么高兴，他会说什么，以及她到底有没有机会告诉他。
她享受他的陪伴，享受他的嗓音，他的讽刺和他辛辣的才智，当它释放出来，而且不是针对她时，完全是另一回事。她享受他对她单方面的交谈，当他分享构思、理论和观点时，激励了她跟上他的思路，即使他不知道他在激励她。他的存在抚慰了她，即使有时她对他们的缺乏进展感到沮丧，听见他嗓音里她自己的沮丧，会帮助她很快恢复活力。只要他在附近，用他那烟熏天鹅绒般的嗓音对她说话，就足以让她维持下去。
而且，有时候，在他感觉特别平和时，他会轻抚她的头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赫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