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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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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天气很热。
好像也不是很热。
反正我小小的个头背着个大书包呼哧呼哧地从学校大门口跨进第二栋楼的四层,完全可以累到满头大汗。我带着口罩,到教室摘下时可以摸到一手薄薄的水雾。
我交完作业,坐下准备背政治。我不敢脱下长袖,拿手扇了扇风,随口说:“好热啊。”
老葛偏偏还狗耳朵的听见了,立刻说:“开空调。”说着,他就去找空调遥控器,前后两个都开了。
“老天爷!”珊哥是我同位,说,“大早上起来就空调,好猛!”
我笑笑,珊哥又说:“好家伙。一句话,让老葛为你开空调。”
“哈哈哈哈哈!”我笑了,“这个,我也没想到他真开。”
老葛大概确实有特殊照顾我的意思。
今天老葛上政治,我烦了,因为我不会背。我就把政治书摆在面前,敷衍一下,他爱咋咋地吧。
珊哥说:“提问哪里?”我说不知道,她就又问了小贾和媛媛。她们都说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都不会背,珊哥附和。我说,我也不会背,放心,要站一起站。
“放屁吧你,”小贾说,“你这会说不会背,一会你倒背如流,滚瓜烂熟。”
“你的鬼话我们都不信了!”媛媛撩了一把刘海,笑道。
我也笑了:“不,这次是真不会背啊。我发誓,如果老葛提问我,我要是敢说一个字,我就倒立洗头。”
“不行,”媛媛说,“他都不提问你!他肯定只提问我们这样的!”
我笑了:“不好说。”
上课,老葛问会背吗。我就坐在第一排最中央,懒洋洋地应了一句不会背。老葛茫然地看向我,“不会背?那行吧,这节课讲习题。”
?我的个老天爷。
不过不提问万岁!
临近下课,我问老葛:“请问中秋节我可以拥有一个月饼吗?”
“这么大了吃什么月饼。”老葛笑道,“不行。”
我就生气啦:“中秋节不给点表示!”
媛媛她们也说想吃,我没说话,就睁大眼看老葛。老葛没理会她们,说:“你老看着我干嘛?”
我甜腻腻地说:“我看你长的帅呀。”
“谢谢,我知道。”老葛毫不谦虚地说,“哎呀没办法,天生的。”
我就笑。下课小贾她们推我去磨老葛,说他最听我的话,她们都想办一个中秋晚会。
“六年级就办了,去年疫情,今年不得补回来?”媛媛说,“我不管,我想要!”
“你去,老葛肯定听。如果我们去了一定会被踹出来挨骂,你去就不会。”小贾说。
我哭笑不得。
第三节微机课前我有点抽风,感觉不太对,耳鸣又上来了,心慌,想死。
脚下走路的感觉都是飘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反正我疯了。
他们在那里骂街,吵架,打架。
胸闷,我觉得我人要没。
我瞟到了一把小刀。
也可以。
摸准了手腕跳动处,我向下用力割。热水会防止血液凝固更快,我甚至都准备拿热水直接往上面哗哗倒了,可惜水不知道被谁喝光了。
这人竟然不嫌弃烫口。
这把刀太钝了,我很嫌弃,我都想象到刀锋再骨头上搅拌的感觉了,爽快,解脱,然后再把血管一根根挑出来……如果我的意识可以保持清醒到那一刻。
不过这刀真的,太!钝!了!
我瞬间嫌弃了。
大大小小一刀比一刀用力,二十多下了,竟然只是割到了毛细血管。
我气疯了,把手中的小刀摔在地上,开始崩溃地大哭:“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后来哭吼了不知多久,有人开始骂我,慌里慌张地去喊老葛,找卫生纸给我止血。我不让她们碰我,不要救我。我寻思老葛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没空理我,失血过多也行。
谁知道这次老葛冲的比谁都快,大c架着我去了办公室,血已经止住了。
可恶,也不知道谁带的刀,真他妈钝。
我烦死了,恨不得一刀捅死我自己。办公室的桌角很尖,急了也能撞死。
老葛拉着我说了很多,语气和声音都很柔和,这是我从来没听过的。他往日里都是暴躁地骂一句你奶奶个熊的狗东西,很少给人以这样的感觉。
啊,死而无憾了。
“对自己这么狠啊。”老葛最后很心疼地说了一句。
我没什么感觉,甚至不知道疼。我怕血怕疼,这时候居然全不怕了。
手心里汗津津的,腿发麻,身体抖,浑身僵硬,说话说不利索。
老葛拉着我去德育处,又说了几句,让我坐下,他给我妈打电话,还问我去不去医务室。
我不去。他就去打电话了。
突然害怕了。
我想到了被我藏起来的那一厚沓报告单,SDS里显示,我的决绝困难,生活空虚感和无价值感四分,SAS里的发疯症和不幸预感四分,医生说我过于平静,人际关系敏感爆表了。
最可笑的是他他妈的说我偏执。
中度抑郁,轻度焦虑。
我在想如何隐藏这件事,但今天疯透了。
那一刻我绝望了,德育处其他老师向我看来,又快速离开。
“我想找个人。”
“谁?为什么?”
“我害怕,找三班的小杜。”
“啊?”老葛愣了一下,“我教过他地理,记得他。看着我很害怕吗?”
“不是……但看着他我更有安全感。”
我怕的是我挺不过去。
老葛就找了个学生去喊:“快去八年级三班找一个叫杜博轩的人,对面那个楼,三层最东头的教室。”
这个同学就去了,但小杜走了,他今天没上晚自习。
我有些失望,就说:“我没耽误学习。”
“啥?”老葛没悟。
“我谈恋爱了。”
老葛悟了:“正常,青春早恋。”
他看起来不生气,还想笑。想了半天,说:“稍微注意一点,我不告诉你妈。”
我点头,他和我妈不知道说了什么,让我回家,先去教室拿书包。
我就去了。班里同学都在盯着我,我问有什么作业,桐桐早已记好给了我。珊哥给我让路,小贾还我的修正带。
“用完了。”我对她笑了一下,“对不起,眼泪弄到你桌子上了。”
小贾表示不在意,我不放心的看一眼地上,没有血,干干净净,也许被清理了。
老葛将媛媛喊了出去,我向她道歉,说把她小刀砸坏了,我赔。她说不用。
老葛:“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月饼?”
“又买了?”我喜出望外,“咸蛋黄的。”我可怜兮兮道。
“行,给你买五个,答应我,以后有事找我,不要在……嗯,对吧?”老葛向我伸出手掌,“同意了就击掌。”
我犹豫了:“我就值五个月饼吗?”
我无法保证我以后会不会。
“我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你买一车月饼?”老葛说,“把我买了也不够啊!”
老葛叹了口气:“哎,这下班费没了,我要自掏腰包买……你们跟着人家沾光了。”
媛媛笑了:“我要吃豆沙的!我吃八个!”
老葛送我去校门口,他说我鞋带开了。我不太会系鞋带,老葛问要不我给你系,我左手使不上劲,还是拒绝了。
毕竟画面太实在不敢看。
其实我的鞋带一般都是小杜给我系。
我说月饼可不可以包个礼盒,让小杜送给我。他说行,他给小杜,让小杜再给我。
“秀恩爱。”老葛说,“当月老还花钱。”
“你不是也有老婆吗。”
“我那……好吧,说的也是。”
“你都有格瑞特和麦兜了……不过你没有二十七吧?这太年轻了,老师们都喊你宁哥。我姐才二十六……”
“……我那个蛋糕的确是给我自己吃了,但我不是二十七。”老葛笑了,他知道我看他朋友圈,“我三十二。”
这个楼梯拐角口的白瓷砖墙上有一面镜子,很大,透过镜子,我看见我惨白的脸。
“你看看,”我说,“但说实话,你长得挺年轻的。”
老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