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有朵云》浅野舟

43、第 43 章

　　原来真的会有人把别人的生死当作一个笑话。
　　我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今天起晚了，六点五十才起床，去学校的路上碰见了桐桐。
　　桐桐摸了一把我长长的高马尾：“没事吧？”
　　我下意识一缩：“我没洗头。”
　　我清楚记得她很爱干净。
　　“没事。”她拍拍我的肩膀，“看出来了。怎么没洗？”
　　我说手不能碰水，桐桐沉默了一会，说：“其实我一直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啊，当一切都发生过后再来说对不起，这很人性啊。当事情发生了，当一切无法挽回了，当你后悔了，才去后悔莫及，悲伤拿给自己看，欺骗自己没有错，我为这个人伤心过了。
　　“没事。”我说，“都过去了。”
　　话都说出口了，心也已经疼死了。
　　桐桐歉意说：“其实咱俩把话说开之前……我是真的在背后说过你的。”
　　“我知道，”我笑了一下，“没关系哦，我不在乎。”
　　桐桐：“但我一直没对你说对不起。”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笑道，“我更想和你一起看向美好的未来。”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我大概是割到了手筋，左手废了，动不了。珊哥整整一上午都在帮我拿书拿什么什么的，毫无怨言。
　　那一刻我很想哭。
　　为什么这一切来的……竟是如此不易。
　　大家都对我的事闭口不提，甚至有几分生疏。
　　陌生人的感觉。
　　不过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那种，目光和笑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听到背后有人在骂我，我已经开始分不清真假了，因为那个医生说我有幻象，我有臆想症，我是神经病。
　　然后就会更伤心。
　　大课间，隔壁四班的男同学一个比一个恶心人。
　　他们在那里哄堂大笑，笑我的理由千奇百怪。
　　当然已经习惯麻木了，我平时听别人说话很费劲，此时却清晰捕捉到了一个词：
　　“割/腕。”
　　我恼羞成怒，当场向那个男生瞪去，眼泪开始禁不住的向下流。
　　我已经开始控制不住我的眼泪了。
　　那个男生不明所以，一脸无辜，其他同学还在笑。
　　我恨不得直接冲过去一刀捅死他。
　　哪门子的傻逼。
　　下午上学路见到了阿源，他没有理我。
　　以前每次见到我，他都会亲切地喊我“语文课代表”，这次他只是轻轻地扫了我一眼，飞快走开了，避之不及。
　　啊。
　　我懂他为什么躲我，他们都怕我死了会和他们惹上关系。
　　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死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摊关系的，绝对不会……
　　可是他们都不理我了。
　　你说可不可笑，明明讨厌社交，还希望能有人来理我一句。
　　我喊他：“阿源，你怎么不喊我‘语文课代表’了？”
　　阿源顿了一下，说：“是你的小短腿走的太慢了。”他继续走。
　　我什么也没说。
　　到教室里，聪聪很关心我，上午主动问我吃什么馅的月饼，知道我喜欢吃甜的，下午果真带来了一大盒月饼，让我随便挑。
　　我很开心，挑了抹茶的，吃的津津有味：“好甜，谢谢！”
　　聪聪就傻笑：“我猜你就喜欢吃抹茶的。”
　　我又捞了他一块金沙的，还没来得及吃，另一个男同学问我吃不吃芒果干，我就又被芒果干塞住了嘴。英语老师看着我很开心地吃，什么也没说，还对我笑了一下。
　　她是不是已经对我失望了。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嗓门很大，但音节模糊不清。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听不见的。
　　我对我的名字有特殊的敏感性，于是回头看他：“怎么啦？”
　　他笑着说：“我能看看你的绷带吗？怎么没有血？”
　　怎么没有血。
　　没有血。
　　没有。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愣住了，耳边全是这一句话，脑子嗡嗡作响。
　　随后，我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抓住一本书想砸向他，我怕别人说我，就又放下，拿起我自己的书扔了过去。
　　“啊！”男同学还在笑，“你怎么打我？”
　　我气死了，又拿起桌子上的新概念2砸他。他撇了一下嘴，把书从地上捡起来，又扔给我。
　　“来来来，看！使劲看！”我脱下我的长袖，露出手腕上厚厚的绷带，“看！我再给你解开咬一口，保证出血，全是血！好吗！”
　　他在笑，他根本不在乎。
　　他们一个个的眼神多么奇怪啊。
　　是啊，我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让他们来尊重我的生命。他们漠视，他们觉得好笑，他们是局外人，他们只负责看戏，指指点点，擅自辱骂。
　　小贾把我的长袖又给我套回去：“你别理他，快转过头去。”
　　我失声痛哭，眼泪打湿了校服。
　　我没有任何资格和理由。
　　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世界。
　　没人来安慰我。
　　不过我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我不知道我这一下午怎么熬过来的，反正，大概是习惯了吧。
　　也许没有人比我更习惯了。
　　我的水杯在苌楚那里，她穿着红色格裙，身上散发着亮丽的青春色彩。
　　其实她就是玖染，不过她嫌弃这个名字重名率太高，就换了，以前还叫过凉茶。
　　苌楚是弥猴桃的古语，来源诗经。
　　苌楚看见我来了，很心疼，把水杯递给我：“你好憔悴，怎么这么颓废呢。宝，我可心疼你了。”
　　我对她笑笑。
　　最后一节课老葛如约发了月饼，他扛了一大箱子，一人两块。到我时，我说我不要，我就要我那五个就好。
　　不行，老葛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我看了一下，草莓和哈密瓜味的，不喜欢。老葛就把剩下的月饼全给了我，让我挑喜欢吃的口味。我翻了半天，拿了红酒蔓越莓和板栗的。
　　老葛还不忘了拍照：“来，我帅不帅！”
　　“帅！”
　　咔擦一声，镜头定格。
　　我吃着超级好吃的月饼，无意间往教室门口瞟了一眼。
　　小杜背着书包，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看我。
　　啊？我再定睛一看，没有人。
　　老天爷，我已经疯到这种程度了？
　　我啃着月饼，收拾好书包走出门。刚准备下楼，有人喊我。
　　这个声音我一下子听了出来，瞬间回头，真的是小杜。
　　“老葛让我来完成中秋节送你月饼的愿望。”小杜笑道，“中秋快乐，以后的每一天要开开心心的。”
　　“好。”我情不自禁地笑了。
　　“啊呀真是离谱。”小杜站和我站在办公室门口，其他放学的同学们发出一片“哦”。我说送我月饼很离谱吗？
　　他摇头：“不，是老葛这事做的太离谱了。”
　　原来老葛第三节课下课时去找小杜了，让他放学别走去四楼办公室找他。他纠结了一节语文课，寻思到底要不要去，甚至已经想好了一番好学生措辞，闹了半天竟然只是为了送月饼。
　　“老葛知道。”我说。
　　“那这不更离谱！”小杜笑了，“我还觉得老葛要长篇大论给我灌输洗脑思想，就喊了个同学帮我买奶茶，我刚把他赶走。”
　　……他的好兄弟们真是工具人啊，仿佛只是无情的磕cp机器和帮哥们讨媳妇欢心的老好人。
　　“哈哈哈哈哈！”我说，“奶茶一会去喝。”
　　“是烧仙草的吧？椰果，要热的，小杯，还是米洛家的。”小杜背了一下我中午给他发的消息。
　　我点点头，老葛这时候喊我俩进去，很笨拙地拿了一个大红喜庆包装盒包月饼：“咸蛋黄的我没买到……不过我给你买了蛋黄酥。”
　　我说行，谢谢，然后让小杜扛着一堆月饼和我的帆布包下楼了，我就只拿个雨伞和书包。
　　我持宠而娇，怪不得那帮人总骂我被小杜给宠坏了，原来是真的。
　　小杜嘻嘻哈哈，看这阵势大有几分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意思。我挺开心的，他问我要不要他送我回家。
　　我说好啊，谢谢哥哥。
　　小杜被我这句话呛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他走到电动车前，犹豫了一下：“车筐有水，放你的包会湿的。”
　　“没关系，”我说，“但是书包放在这里，会被人摸走的。”
　　“不是吧不是吧，这年头还会有人偷书？”小杜说。我看见了同样来开车锁的阿金，他对我俩笑笑：“哇，您俩又在一起。”
　　“一起去喝奶茶吗？”小杜邀请他。
　　“不了不了。”阿金赶快跑了。
　　我就蹦蹦跳跳地去奶茶店，小杜问我：“哎，你是喝烧仙草奶茶还是椰果奶茶？”
　　我说：“椰果奶茶，加料加仙草。”
　　小杜：“好，烧仙草奶茶，加椰果。”
　　“啊？”我疑惑了，老板笑着说这两种一样，小杜喝大杯，我喝中杯的，他还加了冰。
　　我看了一眼冰柜，小杜说：“不许吃雪糕。”
　　“我没说要吃。”他给我点的热奶茶，我看了一眼墙壁，上面贴满了便利贴，什么样的留言都有。表白的，许愿考上好高中的，还有刷小说的。
　　“我曾经写过一张的。”我费力地扬起头，“帮忙找找，紫色的笔，黄色的正方形便利贴。我写了我媳妇，我和你……”
　　可惜我俩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大概是……被人给撕掉了，好可惜。”
　　“没关系，再写一张吧。”小杜说。
　　我从小杜提的帆布包里掏出了铅笔盒。我的这个帆布包是可可爱爱的小奶牛，毛茸茸的，我很喜欢这样的东西：“便利贴有粉色和绿色的，笔……黑色的只有一支，我都是反复换笔芯。”
　　“我要绿色的。”小杜提笔写，我拿了一支蓝色的笔，也开始写：
　　“清风媳妇永远幸福安康！
　　中考加油！
　　和小杜再走一个十年！
　　——柠月”
　　我写好了，小杜还没有，他写好后主动拿给我看：
　　“要好好的
　　好好对自己
　　好好对生活
　　还有那个葛宁”
　　他看了一眼我写的，又补充了一句“LHY-DBX”
　　小杜问我贴在哪里，我选了一个最高处，两张便利贴紧紧贴在一起。
　　“要不贴天花板上吧。”小杜笑着说。
　　我把老葛给我的月饼给了他三个，我三个他三个。他骑着电动车送我回家，路上见到了阿金。
　　他在买饭，我抱着小杜的书包，说：“那个是阿金吗？”
　　小杜说：“啊？尚！”
　　我笑疯了：“尚是什么鬼！”
　　阿金回头看见我们，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就走了：“这个好好笑……就像霸道总裁小说里那个楚天霸说，‘女人，叫我的小名，霸’一样！”
　　“哈哈哈哈哈！”小杜也笑，“是啊是啊！”
　　小杜直接送我到我家楼下，我拿包和奶茶走人：“拜拜啦。”
　　“一会见。”小杜说，“再见。”
　　说再见是因为我们今天补课学校没有晚自习，六点半有英语课还要再见。我去补习班就拿着奶茶去的，不约而同的还有小杜，老高和智障。（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只找到了这一个外号，他的名字谐音真的很像！并且单拿出来一个字怎么叫也不顺口！对不起！）
　　可恶啊，酸奶茶这个梗怎么还没过去！
　　小杜那天夜里发说说，说我给他做的奶茶没喝完，天气太热，竟然酸掉了。于是整个年级都在笑这个事，老高他们见了我就喊我酸奶茶。
　　我不在意老高怎么喊我，小杜说：“嘿，秋天的第二杯奶茶！”
　　我说我这是第一杯，小杜说：“你给我做的那个是第一杯！”
　　我一时不知该哭该笑，我翻开他的Q/Q，才发现他又发了个说说。
　　一张图，是他的手拿着一杯奶茶，奶茶上放着月饼。他艾特了我，文案是好好的。
　　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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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1。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