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宠（重生）》今年鱼

44、两面

　　陆羽将令牌递给薛汀兰。

　　薛远回到偏房，站在浴房里，他抬起袖子闻身上的气息，鼻息间是一股胭脂气息，白青蔓的熏香气味沾染在他身上。他原是想着在西郊山庄沐浴换衣才回来，听到侍卫通报嫣儿出事，心里焦急如火，策马狂奔回来。

　　他叫来小厮，询问昨晚发生的事，听到嫣儿大出血，杂物房着火，薛远懊悔愧疚，各种情绪杂糅其中。

　　他差点失去了嫣儿。

　　薛远急匆匆沐浴好，换身干净未熏香的衣服，照着镜子一番仔细检查，吩咐随从拿来妆粉，他对着镜子遮了遮脖颈的痕迹。

　　百竹园。

　　林姨娘脸色微白，温婉清丽，靠坐在床头喝鸡汤。奶娘给鱼蛋喂过奶，薛汀兰坐在摇篮旁，面露微笑低头望着摇篮中，鱼蛋小小的一个肉团子，眼睛还未能完全睁开。薛汀兰看着肉乎乎、五官不明晰的小脸蛋，好奇再过些日子，鱼蛋会不会真如姨娘和奶娘所说，样子长开后，他会变得更漂亮的模样。

　　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还要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见薛远急匆匆赶进来，薛汀兰起身撩开珠帘走到外面，走到薛远面前，挡住他的路。

　　薛远疑惑：“怎么了？兰儿别挡路，快让父亲进去看看。”

　　“父亲，别着急。”薛汀兰笑道：“兰儿只是想确认，父亲身上是不是还要其他奇奇怪怪的气味。”

　　薛远眉头一跳。

　　“哦，没有了，父亲进去吧。”薛汀兰让开。

　　薛远走进去后，薛汀兰笑容收敛，眼里阴沉沉的。再撩开珠帘进去，薛远抱着鱼蛋，笑呵呵的逗他，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模样。

　　听到父亲又叫了一声鱼蛋，薛汀兰坐在林姨娘床边道，“鱼蛋这小名不好听，取别的吧，让姨娘来取。”

　　“叫也叫习惯了，你还想改成什么样的。”林姨娘笑道。

　　“只是改个好听有福气的小名，又不是把姓氏给改了，是不是啊，父亲？”

　　薛远把鱼蛋放入摇篮，坐在一旁，抬眼看向薛汀兰，笑容温和：“赖名好养活，当初取这名字，只是希望鱼蛋平安喜乐，‘鱼蛋’这小名也没有不好听，总好过叫其他什么蛋不是。”

　　站在床幔旁的新月低眉顺眼，安静拿着团扇，给薛汀兰扇风。

　　起身走到圆桌旁，薛汀兰拿起一个橘子剥开皮，笑眯眯道，“父亲，也别说赖名好养活，若是有人心思狠毒，暗中作恶，取再赖的名字，也是没用，小弟是个福气的娃儿，父亲取的赖名实在是配不上他。”

　　林姨娘坐正身子，“兰儿，今日你怎么说话这么胡闹，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

　　“你昨夜一晚没睡，先回去休息，别累着身体。”

　　薛远道：“兰儿，你姨娘说的是。”

　　垂眸望着桌布的花纹图饰，薛汀兰心里一股难过划过，此时，她就像个胡闹的小孩，不顾他人意愿，要把当前的局面搅得乱七八糟。她心里为姨娘难受，可是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人是照顾宠爱她的父亲，她还能怎么报复？把剥到一半的橘子放在桌上，薛汀兰走到床边，新月递来帕子。

　　薛汀兰擦好手，歪坐在床边，摸着林姨娘的手，道：“姨娘，父亲可是答应过你，日后心里只有姨娘一人，只守着姨娘，绝不背叛，要一生一世和姨娘在一起，白头到老。”

　　“你怎的知道的？瞎胡说。”林姨娘笑道。这话薛远当时确实说过，并且不止一次，不过，她是从未相信薛远做下的承诺。

　　薛汀兰剥了个蜜桔：“是方嬷嬷告诉我的啊。”

　　林姨娘经历方氏用猫装神弄鬼陷害之后，方嬷嬷被派来服侍林姨娘，她忠诚老实，事事为林姨娘和薛汀兰着想。方嬷嬷身怀武艺，薛汀兰的马术就是方嬷嬷教的，薛汀兰还小的时候，方嬷嬷在林姨娘的同意下，带薛汀兰上山掏鸟蛋，下水捉鱼，放风筝，做花灯，堆雪人，那是薛汀兰最快乐的回忆。

　　薛汀兰最喜欢方嬷嬷做的糖葫芦，可惜她十二岁的时候，她再也吃不到方嬷嬷的糖葫芦，在那年第一场雪的时候，方嬷嬷离开人世。

　　薛汀兰道：“父亲，你还记得你对姨娘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薛远温和的笑着，定定看着薛汀兰，“兰儿问这个做什么？”

　　薛汀兰想开口问他是否做到，止住嘴里的话，她明知，又何必问。

　　递给林姨娘剥好的蜜桔，薛汀兰目光落在薛远身上，见他抱着鱼蛋一副慈爱模样，心沉了沉，有那么一瞬间，她生出抢走鱼蛋的冲动，心里觉得薛远不该抱鱼蛋，这个温馨慈爱的画面，她觉得刺眼得很。他发妻派人来算计伤害姨娘时，他不管不顾，在外逍遥。逍遥完回来，便可以当做一切未曾发生过的模样。

　　薛汀兰道：“父亲，你一直戴身上的玉佩呢？”

　　薛远低头，目光落在腰间以往挂着玉佩的地方。他回来之后，着急见到嫣儿，沐浴穿衣的时候，没注意到玉佩不见。此时看着空空如也的地方，想到玉佩好似是落在西郊山庄，再想着，他在宴席上还摸过玉佩来着，是在回厢房之后，就再也没看到玉佩。

　　林姨娘见薛远脸色越来越沉，安慰：“无事，回头我找人雕刻一模一样的。”

　　薛远忙道：“再一模一样也不行，这虎纹玉佩对于我来说，意义不同，怪我，我不该喝多的。”他一副懊恼的模样。

　　“就一枚玉佩，瞧你宝贝的。”林姨娘嗔笑道。

　　薛远：“嫣儿送的东西，我当然要宝贝它。”

　　“它可是姨娘亲自找人雕刻的，是姨娘当年送给父亲的第一回生辰礼物，可惜，玉佩不见了。”薛汀兰道：“父亲可知道玉佩是落在了哪里？”

　　襁褓里的鱼蛋眯着眼睛，吧唧嘴巴，薛远摸摸他的小脸蛋，抬起头作势想了一想，“昨晚喝得太多，醉得糊涂，实在不记得了。”

　　薛汀兰：“是不是昨晚休息的地方？或是在宴席上？在路上？若是在休息的地方，倒是好找，若是在宴席上，或是在路上，可就不好找了？”

　　“父亲想一想，会是什么样的人捡到你的玉佩？”

　　“这虎纹玉佩父亲宝贝得紧，或许不是落下的，被人偷走也说不定，会是什么人偷呢？”

　　薛远声音微沉：“兰儿。”

　　“昨夜宴席上喝得太醉，还是被人扶着回房，早上醒来我不记得昨晚发生过的事，虎纹玉佩是丢了，还是偷了，我也不知，待会我叫人去山庄找找看。”

　　薛汀兰侧过脸。

　　林姨娘看薛远脸色，见他眼下青黑，像是在外面没睡好，“你昨晚喝醉，想必难受了一晚，有没有觉得困，要不要回去躺一下。”

　　＊＊＊
　　薛汀兰从林姨娘的卧房出来，离开百竹园。

　　走在青石板路中。她停下脚步，望着小池塘，想起林姨娘坐在岸边，父亲在池塘里热火朝天捞鱼，鱼捞到后，他谁抓着鱼扬起来，高兴得像个小孩的模样。

　　摸了摸胸口，薛汀兰心里难受得紧。她看到不一样的父亲，只觉得如今这个父亲装模作样，虚伪至极，丑陋至极。

　　她本以为，前世姨娘一尸两命或许是方氏所害，如今才知，方氏是处心积虑不错，可是父亲却没真正做到保护姨娘。姨娘在产房命悬一线，或许绝望过，而父亲，花天酒地，温香软玉，怀里抱着别的女人荒唐。

　　她怨恨过父亲，前世姨娘去世后，父亲明知她被纳入郡王府，却不闻不问，连回京看她一眼都没有。她在郡王府被人欺凌，宁国公府置之不顾，她孤立无援。

　　父亲前世的冷漠，让她怀疑是不是因为姨娘，父亲爱屋及乌，才对她好，几个孩子里，算是比较宠爱她的，姨娘不在后，他就收回了所有宠爱。她曾为他找过各种借口，想着他或许是怕见到她，会想起去世的姨娘，会心痛。

　　如今才知原来不是，姨娘前世遭遇就如昨夜，难产去世，父亲心里是愧疚。他不敢承认他自己的错，不敢承认是他不在姨娘身边，才会害得姨娘命丧黄泉。

　　先是桂枝处心积虑所致，害得姨娘动胎难产，再是陈福财作恶添火，使杂物房走水大火。没有人知道她昨晚有多害怕，当时恐惧铺天盖地，她要一面坚持冷静稳住局面，一面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是真的绝望过。

　　新月看薛汀兰脸色苍白，昨夜至今，姑娘未曾眯过眼睡过一刻，如今国公爷都回来了，府里若再有事，也有国公爷亲自罩着，姑娘应该高兴，放下心才是，怎的国公爷回来，姑娘脸色更不好了。

　　在池塘边坐了小半个时辰，薛汀兰转头吩咐跟随的丫鬟，“去请国公爷，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讨，在偏厅等他。”

　　“是。”

　　丫鬟离去后，薛汀兰带着新月去到偏厅，让新月守在门外。

　　待薛远来到偏厅。

　　薛汀兰走过去：“父亲，这是您的令牌，昨夜十万火急，迫于无奈，我才用了它，你要收回去吗？”

　　“给你姨娘收着。”薛远看了一眼令牌。

　　薛汀兰笑道：“我叫父亲过来，是想和父亲说说昨晚发生的事情，你若是累了想回去休息，兰儿明日再说。”

　　薛远理了理袖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现在说吧。”

　　丫鬟端来茶水，给两人添好茶。

　　薛汀兰：“将桂枝和陈福财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