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宠（重生）》今年鱼

34、大雨

　　他只看她的眼睛，就能识破她，或许是因为爱慕他的女人们看他的眼神也是如此，他见过太多，早已熟悉，而她的出现，她的注视，对他来说，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薛汀兰欲言又止，有一瞬，想问他，当时她看他的眼神是怎样的。她现在感觉自己犹如一只金丝雀，停驻在他的手掌中，只消他收起手指，她便无逃跑的可能，被他掌控在手里。

　　若是她问出这个问题，他把答案说出来，那个答案一出口，她日后就再无掩饰。

　　薛汀兰没说话，吃着铁板烧制的蘑菇，咬下去，润滑可口，浓郁汤汁萦绕在唇齿中，带着蘑菇独特的味道。

　　豆青釉色玉壶春瓶中装的是酒楼自酿的葡萄酒，李衡吩咐侍女换新的酒杯上来。侍女端着托盘进来，李衡敲了敲桌子，叫她把两个豆青釉色裂纹酒杯放到他指尖旁。

　　指骨分明的手指覆在玉壶春瓶的细瓶颈，李衡往酒杯斟酒，把一杯放到薛汀兰桌前，“尝尝，只先喝一口，喝不惯就不用喝。”

　　李衡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半杯，对薛汀兰笑道，“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这双眼睛，什么都告诉本王了。”

　　薛汀兰手一顿，眼睫抖了抖。

　　李衡端起酒杯，碰了碰她的酒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手顿在空中朝她敬了一下，笑了笑，抿下一口酒，靠在椅中，注视她，“薛汀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本王的？”

　　“那时候你几岁？”

　　“你见过本王几次面？在什么地方？”

　　他身子前倾，“在京都的时候，可有跑来偷偷看过本王？有过几次？”

　　被李衡的眼眸注视，薛汀兰的心犹如被细线缠绕渐渐拉紧，再也承受不住，有种想赶紧逃跑此地的冲动，她的胳膊往旁边伸，广袖一扫，酒杯摔落到地上，碎了一地，浓紫色的葡萄酒在地上晕开。

　　薛汀兰起身蹲下，伸手就要捡起来。

　　李衡抓住她的手。

　　“不要命了？被伤到怎么办？”

　　此时此刻，她宁可被伤到昏过去，被人抬出去，也不要回答他的问题。

　　再说，捡个碎片怎么就不要命了？这碎片掉地上，总要有人捡起来，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别人能捡，她捡起来就是不要命。

　　他抓她的手腕那么紧，责骂的话里带着关切。李衡这是在紧张她吗？

　　薛汀兰低着头。

　　心里止不住泛起甜甜的涟漪。她要的不多。原本就是她先喜欢他的，把他当只能望不可即的月亮喜欢着，他高高的挂在天空，她能有机会仰视他就足以高兴，他对她若有一丝回应，那她这辈子也值了。

　　“我弄碎的杯子，我自己能捡起来。”

　　“你想捡到什么时候？要本王等你捡完才能用膳？你能捡干净吗？”

　　“王爷话里的我，像是一无是处，连捡碎片都捡不好。”

　　李衡看着她昳丽的容貌，倒不会一无是处，起码这张脸，他尚可接受。

　　“薛汀兰。”李衡松开手，站起身，“还不快起来？”

　　薛汀兰站起身。李衡命侍女进来雅间清理碎片，见薛汀兰虽是站起来，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李衡拿起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终于引起她的注意，见她看过来，他道：“过来坐下。”

　　薛汀兰犹豫，没有过去，她害怕他又问她那些话，让她觉得他咄咄逼人。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陈佑。李衡走到门口，陈佑应该是说了什么，李衡回头对薛汀兰道：“本王出去一下，你就在这待着，不许离开。”

　　说完，不待她回应，他和陈佑离开。

　　到了另一个雅间。

　　陈佑脸上的轻浮笑意瞬间消失，身姿站得挺拔，“王爷，信上对薛远的事，可要下官调查？”

　　“这些事，还有薛远，本王会亲自处理，你切勿轻举妄动。”

　　“是。”

　　“陈佑，这时候你应该好好想想，这信是谁送来？目的何为？”

　　“王爷的意思是？”

　　“这信上写的事情，本王前几日就知道了，何需别人来送信告知。”那人是何用意？把他当做他手里的刀，利用他达到他的目的？

　　陈佑：“王爷是知道这幕后之人？”

　　“本王之前被人桃山行刺，你也知道，你只知本王受伤，实则本王还中了毒。”

　　“可曾听过‘断魂’？”

　　‘断魂’，陈佑当然听闻过，他之所以认识此毒，是因为楚扇谷，当时她师傅要去乌金国拜访研制出‘断魂’解读方法的老神医。楚扇谷也想和她师傅同去，问过陈佑，那时他们并未和离，和和美美。不像如今，她总是忽视他的话，那时的她很听他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唯命是从。陈佑不愿她离开，她才放弃。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这幕后之人来自乌金国？”

　　“确实。”

　　“他们想看我们相斗，如此心急，本王就先熬一熬他们。”

　　“你只记着，见到薛远就当做并未知道这些事，曾经你们如何，如今就如何。”

　　“下官明白。”

　　陈佑：“王爷和薛汀兰的事，下官能否问一句？”

　　“问。”

　　陈佑：“王爷要如何安置薛汀兰？”

　　李衡：“自然是让她进我王府。”

　　“王爷会为了薛汀兰，放薛远一马吗？”

　　李衡：“本王不是感情用事之人。”

　　“王爷英明。”

　　陈佑先前想着王爷与薛汀兰没有将来，现在听了王爷的话，再仔细回想，才发现王爷对薛汀兰实在是照顾得紧，他心里定是喜欢薛汀兰的。薛汀兰是薛远的女儿，就是不知，王爷的喜欢，会不会让薛汀兰做端王妃，王爷既然说不会感情用事，想必最多只会纳薛汀兰做个妾室。只要薛汀兰做不了端王妃，薛远想翻身就再无可能。

　　李衡：“薛远行下的罪过，本王可以不计较到他的儿女。”

　　李衡心想，外祖母这些年一直帮他相看京都贵女谁适合做他的王妃，当初他没有想法，屡次借口推辞，直到今日，端王府都没有一个女主人。这次回京都，他就去瞧瞧外祖母看中的王妃，若是合适了，早早定下来，迎娶入门。毕竟，他若是要纳薛汀兰做侧妃，还得回京都把王妃先娶了才是。

　　薛汀兰心里有他，或许早几年他不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暗自喜欢他，在身后偷偷看着他。

　　这么想着，李衡抽出折扇，哗的一声展开，红袍白扇，折扇掀起的风，吹不散他眼里的笑意。

　　薛汀兰让侍女加两道甜点，她看了一圈菜单，点了红糖糍粑和青团，楚扇谷过来敲门。

　　“汀兰，我要走了，你可要和我一同？”

　　“你不和陈佑一块回去？”

　　“我就是看他不在，我正好溜走，我才不要跟他回去，我有我自己住的地方。”

　　“跟他走，他又要带我去他的侯府，见到府里的老熟人，我就浑身不自在，你不知道有两个嬷嬷，话特别多，每回我去侯府，她们都要劝我趁着如今还年轻，快和陈佑和好，早早生下几个小孩。”

　　楚扇谷道，“汀兰，王爷既然不在，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想到端王爷的摄人神情，楚扇谷瞟了瞟薛汀兰，“你敢吗？”

　　薛汀兰不敢，但是她想，今日的李衡太让她害怕了她。她出了雅间没走两步，站在长廊上的杨端过来拦住她，“王爷吩咐，薛姑娘不得离开此地，若是要离开，还请等王爷回来。”

　　“王爷去哪儿了？”

　　“不知。”

　　“……”薛汀兰叹了一声：“扇谷，你先回去吧。”

　　这还没有名分的，就这么被控制。楚扇谷都要看不过去了，仗着权利欺负人。楚扇谷拍拍薛汀兰的肩膀，“保重。”她害怕端王爷，爱莫能助了。

　　李衡回来雅间，见薛汀兰正在吃红糖糍粑和青团。

　　薛汀兰夹起一块煎得金黄的糍粑，沾上料碟里的红糖汁，吃到嘴里，香甜软糯。青团通体青绿色，它的颜色让人一看就心情舒畅，吃到嘴里，有艾草的清香，内里的豆沙馅颗粒甜蜜。原本薛汀兰一个青团咬了两口就可以吃完，李衡回来后，她小口小口的吃着，咬了六口才吃完一个。

　　薛汀兰笑道，“王爷，这青团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口。”

　　“你给本王拿一个。”

　　薛汀兰把青团放到碟子里，递过去给他，李衡吃了两口，“甜得腻人。”他以为薛汀兰嗜酸如命，如今见她吃津津有味吃着红糖糍粑和青团，都是甜腻腻的面食。

　　李衡：“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都？”

　　“本王最迟年前回。”他看向薛汀兰，等她的回答。

　　薛汀兰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我还不知，可能过两个月后才知。”不到两个月，就是姨娘的生产日，她想和姨娘、弟弟多待一段时日。

　　林姨娘为了薛汀兰的婚事，催她回去京都。薛汀兰想要林姨娘一起回去的，林姨娘不愿走。她更喜欢在漠城的日子，在漠城很自在，没有薛远的妻妾们刁难。这些年，便是过年过节，林姨娘和薛远都没有回京都。薛远写信回去，只说是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在京都的薛汀兰信了，可是来到漠城后，才知，父亲确实是事务繁忙，但不至于到脱不开身的地步，他分明是不想回京都，可是为什么不想回呢？

　　李衡语气有些强硬：“两个月后，本王要知道。”

　　“王爷不是说我来漠城的路上，总缠着你，你觉得心烦，怎的？这回改变了主意？”

　　“本王何时说心烦了，子虚乌有的事情，平时记得少胡思乱想。”

　　天空乌云密布，不消半盏茶的时间，大雨倾盆。大串大串的雨水从阴沉沉的天空砸落下来，啪嗒啪嗒的打在窗门上。

　　要离开酒楼的时候。

　　李衡：“雨这么大，你上本王的马车来。”

　　薛汀兰：“我与王爷不同路，就不耽误王爷了，我坐我的马车回去就好了。”

　　薛汀兰站在门内等，风刮得很大，她的裙裳被吹得飞扬翻腾。李衡那辆车身壁画雕刻精致的黑楠木大马车停在酒楼门外，但他没有离开。

　　陆羽是跟她一块来的，待在她身边是为了保护她，可是此时，这人却不见踪影，问了随从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吹来的风带着雨丝，飘到脖颈有些凉，薛汀兰往门里走了两步，等自己的马车过来。

　　倾盆大雨中，新月撑着伞过来，声音混在磅礴的雨声中：“姑娘，咱们的马车坏了。”

　　雨滴成串坠落，噼里啪啦打在黑楠木大马车，李衡未动，只负手而立望着门外，这时却走到薛汀兰身旁，挑眉带笑，“这么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