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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甜糖苦糖 ...


  •   《雪崩-宋》下部——

      导语:老祖宗说过,戏一旦开唱,即使台下没有人,也一定要唱完,还要认真去唱,摸着良心去唱。因为凡人不听,不代表神鬼不听;神鬼不听,不代表因果不听。

      狄咏回家后洗漱修整,睡了个彻底,狄青吩咐下人不要打扰他,毕竟刚考完,也算完成了人生一桩大事,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狄咏睡了整整一天,直到被饿醒……
      父母看他的眼神,第一天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瞧怎么顺眼,家里也张罗了他爱吃的菜,让他感觉掉到福窝窝里了。
      第二天开始,看他眼神已经回归正常,尤其是父亲看他,就跟看正常人似的,没有任何区别。
      第三天,狄青又看不惯这个儿子了,搬出兵器,要与他练一段。
      好日子要到头了,狄咏的家庭地位开始下降。
      自从去年,他的大哥狄谘娶妻之后,已经单独立了门户。
      在狄青眼中,长子不成器,平平庸庸过一生,即是全部了,那么望子成龙的希望,就寄托在次子狄咏身上。
      狄咏就很郁闷了,现在他背负着这么重的压力,很辛苦的好吗?
      父亲要求他闻鸡起舞,五更练剑,然后扎马步,各种基本功不能停,再练枪,骑马,射箭,他读书三年,武艺虽然一直在练,但还是落下许多,与狄家军的副将们一过招,完败……
      谁家孩子能够真正做到文武双全的!?
      他的压力好大呀!
      这还不算完,父亲的一位同僚上门试探,想给他说亲事,当他听说了这件事,真是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害得他赶快跑到书房,打听情况。
      幸好狄青头脑清醒,明确地拒绝了同僚的好意,直言道:“咏儿若能考中,与你家结亲,倒是一桩好姻缘,若考不中,会耽搁了好女儿。”
      那同僚还不死心,继续道:“我的二女儿,从小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狄咏挺相配的。”
      狄青的态度极为坚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么好的女儿,咏儿实在配不上,他的婚事,至少要待他考中进士,才能商议。”
      同僚叹道:“狄咏生得英俊,若他考中了进士,不知道多抢手,只怕到时候我慢了一步,没抢到这么好的女婿。”
      狄咏轻哼一声,正色道:“生得好看还不是绣花枕头一个。我现在拒绝你,并非是我要另寻良配,而是我知道这个儿子的水平。不愿意拖累了你。考中以后再商议也不迟。”
      同僚听闻此话,当即眼睛一亮,拍手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
      狄咏在屏障后面听到了,急得想冲出去,幸好被他的母亲拉住了。
      狄夫人将他拉到门外,告诉他:“我儿莫急,你爹绝不会做主替你应下任何婚事。”
      狄咏大松口气,问母亲这是为何?
      狄夫人就开始举例,她的娘家亲戚在这两年,已经到访过数次,每次或多或少都会向狄青打听咏儿的婚事,就是盼着狄青能透点口风。
      无奈何,全部被狄青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很光鲜,说儿子对国家没有贡献,虽然吃着朝庭的空晌,有一份固定收入,但就他本人来说,不足成家立业。
      就有亲戚问:“先成家,再立业,不好吗?”
      狄青固执地认为,好男儿应该先立业再成家,当年狄青是小兵,靠军功上位,也是立下战功之后才娶妻。儿子的婚事,他有绝对的定夺权,包括他的妻子也说不上一句话。
      这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
      狄青希望儿子们长成参天大树,而非永远做依护他的藤蔓。
      长子狄谘因为得了个外号“狄阿斗”,前途基本没啥希望了,现在次子狄咏参加了会试,是棵成长的新苗子,怎可事业未成,就成家呢?
      狄青认为成家就有了拖累,做事会变得瞻前顾后,于是他主观地挡住了所有提亲的人。
      父亲这样的举动,深得狄咏的心,他根本不想娶妻,因为他跟小哥哥约定好了,大家都不娶妻。
      小哥哥的家世比他显赫多了,都能顶住压力,他有什么理由要娶妻的呢?
      当然这些事都是他心里的小秘密,不可能告诉别人,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事业未成,何以成家?
      想到小哥哥,狄咏的内心一震,他昨天跑到张府去了,根本没见到小哥哥,也没见到福伯,听说福伯和小哥哥已经回偃师老家了,会试之后二十天就要放榜,大家都留在京城等消息,为何小哥哥要带福伯回老家?
      张府的下人告诉他,少爷在外读书,已经三年没回去了,偃师老家还有长辈,必须借这个时间,赶回去看一看。
      好像这样的解释也是很合理的。
      既然这样,狄咏也不急了,安心等到放榜再说。
      ……
      放榜的前一天,狄青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他的儿子狄咏,果然不负众望——顺!利!落!榜!
      这事他也不打算瞒着儿子,回府后就将狄咏招了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狄青就直接这么问他。
      “坏的好的都要听。”
      “坏消息是,你落榜了。好消息是你的小书僮,考中了。”
      这可真是个大消息,狄家小书僮竟然考中进士了,虽然他只是陪读的,人生不要太多惊喜好吗?
      狄咏听了,沉默良久……
      狄青见他面色不佳,安慰道:“此次虽然名落孙山,但是做人有起有落,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狄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终究是没考上,但他胜在心理素质好。
      “我小哥哥呢?他的成绩如何?”缓了缓,情绪过了,他问了最关心的人。
      狄青笑起来:“你的小哥哥不得了,会试甲等级第,大家都在传,很有可能,他会殿试甲等级第,那么状元之位,非他莫属。”
      狄咏听了,只觉得心脏都紧缩了,小哥哥的辛苦付出,竟然真得到了回报,会试甲等第一名,这是多么好的成绩啊!
      狄青看到儿子傻笑的样子,感叹道:“连皇上都很吃惊,没料到张太师的儿子竟然爆出冷门,之前坊间做预测的时候,都没人料到张山甫是匹黑马。”
      狄咏十分得意,好像是他自己要中状元似的,内心各种小傲骄:“为什么没料到?我小哥哥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部用来读书,甚至过年也不回家,一心只想读书,考出第一名,难道很意外吗?我晓得坊间要开赌注,他们竟然不知道小哥哥本来就是匹黑马吗?”
      狄青道:“非也,坊间所共认的黑马,是小试,乡试,会试,殿试,每次都第一名,再不济也要三元级第。而张山甫在小试和乡试的成绩平平,竟然在会试时一举夺魁,是不是让人特别惊叹呢?”
      狄咏已经将自己落榜的事抛至脑后,笑得很开心,唇角都裂到耳朵旁边了:“我小哥哥肯定是故意的,他故意将小试和乡试考得成绩平平,就为了会试时一飞冲天,让人大吃一惊。阿爹,你不晓得,他表面是个乖孩子,实则有颗不安分的心,我现在去找他。”
      狄青阻止他:“你别急,张山甫还没回京,你现在跑去张府也找不到人,明日放榜之后,他们要准备殿试,我建议一月之后的殿试结束了,你再去找他也不迟。”
      狄咏想了想,也对哦,自己落榜之后倒是没什么事了,但小哥哥不一样,他要准备殿试。
      他了解小哥哥,为了不受外界影响,说不定会留在偃师老家复习,在这期间,肯定不会见外人的,只为最终的目标,殿试甲等极第,一举拿下状元之位。
      放榜这样的大日子,狄咏肯定是要去看看的,虽然名单上没有他,去看热闹也挺好的呀。
      ……
      第二天放榜日,可谓车水马龙,拥挤得基本走不动。
      狄咏拉着自家小书僮挤在人群中间,凑过去一瞧,呵,果然啊,第一名的甲等位置写着几个字“张山甫”,再往下瞧,二师兄范子忠竟然排第四,三师兄钱向节竟然排第十,不得了啊,前十名就有三人他认识。
      小书僮并不知道自己榜上有名了,虽然老爷昨天得到了消息,但并未提前通知他,他今天纯粹是陪少爷来看榜单的。
      然后他们一起从甲等找到丁等,终于找到小书僮“周君贤”的名字,这一刻,小书僮大哭出来,没料到,他竟然考中了。
      周君贤激动地抱着他家二少爷,哭道:“二少爷,我中了,我中了。”
      现场也有很多书僮,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他们的身份一样,都是从小做少爷的伴读,陪少爷一起上课,陪少爷递交名碟,从陪读到陪考。
      天下有这么多书僮,有几人能够做到周君贤这样,陪考的结果是少爷落榜了,自己考中了?
      这简直是书僮界的典范好吗?
      周君贤完成了天下所有书僮的共同心愿,十年寒窗无人知,一朝成名天下晓,这下光宗耀祖了。
      从此以后,他的名字不再是小书僮,而是周君贤。
      ……
      狄青的副将们依次登门道贺,并不是来庆贺狄二少爷落榜的,而是来庆贺周君贤考中进士的,他们与周君贤的父亲是同僚,曾经一起南征北战,现在周君贤在狄青的庇护下考中进士,当然应该对狄将军说一声恭喜。
      他们认为这份荣耀属于狄青,正因为狄青的栽培,给了周君贤做书僮的机会,他才能考中进士,反之,周君贤有今日的成功,并不全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如果没有狄青的庇护,他不可能考上。
      周君贤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感激老爷,感激二少爷,若不是他运气好,遇到这么好的主人,绝对不可能出人头地。
      狄青谦虚地说:“你以后不要再喊我老爷了,也不要再叫他二少爷了,因你的身份已经不同了。照例应该热闹地摆一场宴席,以昭告天下人,我狄府也陪养出了位进士。但是,你即将要迎接殿试。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在旁杂的事务上分心,应该全力准备。殿试结果出来后,我再举办谢恩宴,邀请所有认识的人都来祝贺。你觉得呢?”
      周君贤感动得哭出来,眼泪根本止不住。
      狄咏上前安慰他道:“小书僮,你别哭了,当心眼睛哭瞎了。你安心准备殿试吧。以后你直接叫我狄咏,叫我爹做狄将军吧。”
      周君贤赶紧摇头道:“那怎么行,二少爷永远都是二少爷,老爷也永远都是老爷。”
      狄咏笑道:“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殿试之后你就会进入仕途,将来可是前途无量的。而我呢,守着一个闲职还在吃空晌,说不定有一天要反过来,你要照顾我。”
      小书僮根本没想过这么远,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众将开始讨论西夏战事,话题就转了。
      狄咏还在悄悄安慰周君贤,他对这些军务本就不感兴趣,准备离开,却被狄青看到了。
      狄青指指他道:“咏儿,你留下,今天你要在场听我们讨论,然后你要给意见。”
      狄咏怔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我给意见!?我能给什么意见!?为什么需要我给意见!?”
      狄青吩咐下人将周君贤带下去。
      安排好后,狄青道:“咏儿,你这次落榜了,准备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回国子监读书,三年后再考吗?”
      狄咏赶紧摇头,他才不愿意呢!!
      若小哥哥也落榜了,他倒是乐意再回国子监读三年书,到时候陪小哥哥一起考试,可,小哥哥中了。
      狄青正色道:“西夏与我大宋屡启战端,我本想亲自请命,带兵出征。却未料到,朝堂之上有一个人帮我说话,你猜是谁!?”
      狄咏双眸发直:“我怎知道是谁。”
      “是张尧佐,张太师。”
      狄咏的眼皮一跳,竟然是小哥哥的父亲。
      狄青语重心长地说:“张尧佐向皇上提议,可以将机会留给新人,而你,就是他向皇上推荐的新人。”
      狄咏还没听得完全懂:“什么意思!?”
      “张尧佐向皇上推荐你,此次由你带兵出征。”
      狄咏惊得张大了嘴巴,简直可以塞下一只鸭蛋了:“啊……”
      “啊什么啊!这是好事,为父早就想好了,你若是读书的料,尽管去读,若读书不成,上战场立功,未偿不可。我顾及身份,不便直接推荐你,现在张尧佐向皇上推荐你,是个大好的机会。”
      狄咏:“……”
      狄青又道:“你若要继续读书备考,我便向皇上说明你的志向,否则,你就应该骑上马背,靠军功建立功业。虽然时间上赶了点,但我经常反复说,你身为我狄青的儿子,本就应该文武双全,提笔能写文,提刀上马能打仗,大丈夫顶天立地,只有这样,才无愧于你的国家。”
      狄咏沉默了一阵,道:“阿爹,我还没准备好,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就算要上战场,去之前,我想见见小哥哥。”
      狄青笑起来,命人拿来一只食盒,打开一瞧,装的是一盒金丝蜜枣。
      狄咏看到金丝蜜枣,不解其意。
      “咏儿,这是今日下朝后,张尧佐给我的,他的儿子已经订亲,如无意外,殿试结束以后,就要与颖国公的独生女儿庞氏成亲,这盒蜜枣是张山甫送给你的,让你沾沾喜气。”
      狄咏差点跳起来:“什么什么!?小哥哥要成亲了吗?”
      “对啊!榜下捉婿竟然是这么有趣的,前两天名单刚出来的时候,朝中几位名臣就知道了,然后他们互相挑选女婿,前三甲最为抢手。张尧佐是当朝一品太师,他的独生子肯定要精挑细选,颖国公对我有提携之恩,也是我现在的顶头上司,他的女儿与张尧佐的儿子很般配。”
      狄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黑暗,好像看不见东西,直接石化了。
      狄青又道:“今天张尧佐给我说了,殿试之后他的儿子就要娶妻,到时候你在外带兵征战,只怕赶不回来,而你与他的儿子又交情极好,你不能参加这场婚礼,甚为遗憾,请你吃蜜枣,略表心意。”
      狄咏接过食盒,木讷地问:“小哥哥要娶那个什么国公的女儿,这事小哥哥同意了吗?”
      狄青奇道:“此事何须他同意?虽然我不是这么迂腐,不太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但是儿女的婚事终究是由父母做主的,父母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狄咏捧着食盒,脑袋低垂,差不多都埋到蜜枣的盒子里去了。
      狄青劝道:“你与张山甫交情再好,将来也有不同的路要走,你们的同窗情益,无人能否定,你总不能一直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你是我的儿子,建立自己的功业,才是当务之急。”
      狄咏默了默,轻声道:“知道了。”
      然后狄青就与副将们一起讨论西夏战事,偶尔也问问狄咏的意见,虽然狄咏给不了意见。
      ……
      当晚,副将们都告辞了,狄咏独自捧着蜜枣回了房,他不想进屋,就这么坐在回廊外面的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无奈,近段时间下雨,天空漆黑,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小哥哥走夜路看不见,掉粪坑里了,是他跳下去将小哥哥捞出来的,之后小哥哥大病一场,一直吃不下东西,他就带了几只蜜枣偷偷递给小哥哥。
      他告诉小哥哥,蜜枣是他最喜欢吃的糖食……
      外祖母将金丝枣去核,先裹上蜂蜜,再糊上糖霜,可以存放许久,每当他厌食不吃东西的时候,外祖母就会给他吃一棵蜜枣,这样他的胃口就打开,就能继续吃东西了。
      他还记得,当时小哥哥勉强尝了一颗,然后就笑了,那笑颜清晰得好像就在眼前。
      现在,他收到小哥哥送他的蜜枣,竟然是通知他,要娶亲了。
      狄咏伸手取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就哭出来,他一边流泪,一边默默地吃着蜜枣,这味道真甜啊,跟他外祖母做的蜜枣味道很相似。
      他认为,这天下间最好吃的糖,莫过于此,又觉得这天下间最苦的糖,也莫过于此。
      天空开始下小雨……
      狄咏愈哭愈大声,然后他将糖盒放在一边,双手捂脸哭起来……
      雨下得更大了,狄咏无法释怀,他起身冲进雨里,对着院子里花盆,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花盆应声而碎掉了。
      狄咏站在雨中嚎叫,然后他冲回自己的房间,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冲进雨里,乌漆麻黑一片,到处乱砍乱劈,夜色之中只能听到他“哇嗷——哇嗷——哇嗷——”哭嚎的声音,还有四处被他劈坏砍坏的碎物声。
      黑暗之中的回廊尽头,站着两个人。
      狄夫人的脑袋靠在丈夫的肩头,担忧地说:“夫君,咏儿从来没有这样嚎淘大哭过,他会不会有事呢!?”
      狄青挽着妻子道:“他知道落榜的消息,又看到周君贤都考上了,已经憋了两天,有什么情绪,应该发泄一下了。”
      “可是我很担心。我担心咏儿读书太多,会读傻了。”
      突听狄咏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然后是摔倒的声音,接着就是用拳头砸地的声音,将泥水砸得“啪——啪——”的作响。
      狄夫人想走过去安慰儿子,却被狄青拉住了:“从少年到青年,再到成年,这些是他必须的经历。”
      “可是咏儿哭得这么惨,我很心疼啊。”
      “那又怎样!?他的痛,你能帮他受吗?他未来的路,你能帮他走吗?”
      “夫君!”
      狄青深吸一口气:“咏儿在长大,我们在变老。”
      “我娘家亲戚三表姨娘的二堂弟的四叔的舅父的独生子就是因为会试落第,从此就疯了,整天胡言乱语,甚至大冬天不穿衣裳在街上疯跑,逢人使说他考中了进士。十多年了,吃什么药都治不好了。”
      “……”
      “夫君,我担心咏儿这么好的孩子,万一疯了,傻了,怎么办?”
      “国子监那种地方,绝对不能再回去了,书读多了,真的会把脑袋读傻的。”
      “夫君,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给他找点事做,让他忙碌起来,让他无心再去想这件事,学文不行就算了,以后从武吧!”
      ……
      夫妻俩守到四更过,没啥动静了,狄青走过去,只见狄咏趴在地上,好像已经闹得太累,然后直接趴泥地里睡着了。
      狄青将儿子抱起来,想将人抱进房间去,但是儿子太沉了,根本抱不动。
      这么一折腾,狄咏醒了,黑暗之中他能查察到是父亲的气息,还有母亲在旁边低声说话的声音。
      狄咏“哇嗷——”再度哭出来,他将脑袋靠在父亲的胸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阿爹,阿爹,我很难受,我很痛苦,我快要死了。”
      狄青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你现在情绪过了吗?”
      狄咏再哭了几声,然后点点头。
      “既然情绪过了,就站起来,自己走回房间,将衣裳鞋靴全部换掉,躺床上睡觉。明天醒来后,又是一条好汉。你记住,你是我狄青的儿子,没有什么事可以打败你,唯一能打败你的,是你自己。”
      狄咏喃喃地,反复地说这句话:“没有什么事可以打败我,唯一能打败我的,是我自己……”
      “咏儿,你做得很好,再大的痛苦也不要展现于人前,夜深人静的时候痛哭一场,天亮以后,又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阿爹,我听你的,我要带兵出征去打仗,但我很怕死,我怕死在战场上,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狄青笑起来:“谁不怕死?我也很怕死,但你不能让对手知道你怕死,狭路相逢勇者胜,装勇敢装久了,就会忘掉恐惧。我那些副将,都是经验丰富,而且久经沙场,有他们跟你一起去,你还有什么顾虑?希望你能凯旋而归。”
      ……
      数日后,狄咏接过圣旨,点上狄家军众将,第一次挂帅出征西北边陲——环州城。
      这次出征,给狄咏的未来打下坚实基础,无论是他以后的前程,还是生活,都与环州城结下了不解之缘……
      狄咏一身甲衣,威风凌凌地端坐在马背上,他回头看了一眼京师的城门,心想,小哥哥,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只盼你能高中状元,然后抱得美人归。
      在一刻,他心中有期盼,暂时离开这个伤心地,或许待他回来的时候,小哥哥已经摆脱了家人的约束,与这场政治联姻做出了抗争,逃婚成功。
      小哥哥要成亲的事,他是无能为力了,接下来的,只能靠小哥哥自己了。
      ……
      张尧佐坐在庭前喝茶,听到下人来报,狄咏已经挂帅出征,现在已经出了城。
      他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问:“约的人到了吗?”
      下人道:“范子忠和范子孝两兄弟已经到了,在前厅候着呢。”
      张尧佐轻扣茶杯道:“既然如此,我便去会会他们。”
      范氏两兄弟昨日接到张尧佐的请帖,内心存疑,他们与张尧佐素无交情,张太师是大师兄的父亲,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关系,特意要见他二人。
      来之前,范子孝还在问:“哥,你说张太师为什么要单独请我们去他府上?我很担心是鸿门宴。”
      范子忠却说:“我既不是项羽,他也不是刘邦,什么鸿门宴?你想多了。”
      俩人在前厅等候片刻,走来一位身边一品官服的老者,显然就是张尧佐。
      张尧佐笑容满脸的样子,与他们互相寒暄,很随意地与他们聊起来,话里话外就聊到了范仲淹。
      范氏一族能有今天的荣耀,全依仗范仲淹,若他还健在,定能与张尧佐聊个通透,可是范仲淹已经死了,范氏子孙在张尧佐面前,全部是后生晚辈,如何能聊到一起!?
      张尧佐并不需要范氏两兄弟插话,只需要他们做听众既可。
      又讲到几个段子,都是当年他与范仲淹在朝堂之上的争论,后来俩人当众争吵,甚至皇上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范子忠听得后背冒冷汗,这什么情况?莫非是张尧佐借此事要打压他?
      张尧佐话风一转,道:“今日我找你们来,其实是有一件正经事,事关殿试。”
      范子忠和范子孝互相看了一眼,心知之前说一大通话,都是以权势在压他们,现在才真正说到正题。
      张尧佐道:“会试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小儿会试甲等级第,考上状元也很轻松。我想与你商量,不如将这状元之位,让给你。”
      范子忠听了,身形差点不稳,但他端住了,试探地问:“不知张太师此话何意?状元之位岂是说让就能让的?”
      张尧佐正色道:“你俩窥探了无知方丈的秘密,有些事,我就不说穿了。”
      范子忠脸色一红:“……”
      “范家能否继续兴旺发达,全靠你们,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与我合作,我儿子的状元之位,可以让给你。第二,与我做对,你认为范仲淹死后,你们范家还能与我相抗衡吗?是否要以卵击石?”
      范子孝听了,只觉得手心都出汗了。
      范子忠依然稳住情绪:“我们只是后生晚辈,不敢与张太师做对。”
      张尧佐微笑道:“好好,小儿与你们同窗三年,殿试的时候还要碰面,今日便让你们先见一面。”然后对下人道:“去将甫儿请来。”
      下人领了命,就退下了。
      范子忠和范子孝依旧看不懂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阵,他们听到脚步声,俩人同时回头。
      张尧佐道:“甫儿,这是你的两位师弟,分别是范子忠和范子孝。”又道:“这位是我的儿子,张山甫。”
      范子忠:“……”
      范子孝:“……”
      ……
      狄咏带来的军队驻扎于西北边陲环州城,立即就发现了问题,当地驻军不听他的指挥,他唯一能调动的,只有父亲给他的一支亲兵。
      西夏党项骑兵根本不把狄咏放在眼里,他们听说挂帅的并不是狄青,要说狄家军,他们只怕狄青,既然狄青没来,另外任何狄姓将领,在他们看来都一样。
      狄咏看到党项骑兵穷凶极恶,不但烧掉城外的农田,还将种地的农人斩杀的时候,气得热血上涌,单枪匹马冲上去,手起枪落,将那骑兵斩落马下。
      旁边骑兵未料到一个区区宋军小将竟然敢单挑,当即大喝一声:“来将何人!?”
      狄咏自报家门道:“我乃狄青之子,狄咏。”话音未落,已先发致人,带血长的枪挥过,将另一个骑兵扫下马来,三招之内,将人斩于马下。
      别的党项骑兵见他勇猛,不敢恋战,全部退兵。
      狄咏初试身手,自我感觉良好……
      跟在他身后的除了自己的一支亲兵,还有驻军,这些小兵纯粹是来凑人头的,冲峰陷阵也不会,只会躲后面,当他们看到狄咏竟然这样勇猛的时候,全部惊呆了,在这一刻,士气得到了提升。
      小规模地防守了一次西夏军的突击,狄咏冲峰陷阵斩杀了两位西夏将领,西夏军就退兵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能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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