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开始见姬行事》三山九塔

37、凰图霸业（五）

　　太后一向硬冷的心也微微软了些许。
　　看到一个人软弱的样子本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事，但看到江雁返这种人的片刻软弱，则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她的身子是因为江山坏的，现在对这江山的主人稍微有些脾气，也是应当的。

　　江雪离了公主府，采苓便偷偷与宫里出来的人接了头。
　　她原原本本描述了长公主今天的样子，说到江雪大吼让她们都滚的时候，也跟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确实，长公主就是太有能力了。
　　有能力到大家不得不忌惮。

　　自这件事之后，关于长公主，宫里又掀起了些许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这些话传来传去，自然也就飞到了皇上耳朵里。
　　江桓质搁下笔，背着手站在窗前发呆。
　　他是个年轻的皇帝，相貌堂堂、器宇轩昂，立志要大干一番事业出来。
　　自登基后，各种雷霆霹雳手段一道快过一道，不光是让各层官员疲于应付，也让本来也不那么安定的人民也苦不堪言。

　　不是没人劝过他，但江桓质认为，这些都是属于改革的阵痛。
　　痛一痛，未来就会好的。
　　江雪对江雁返的记忆冷眼旁观，她觉得改革是好事，但江桓质的行为不属于改革，属于拿着权杖瞎指挥，目的其实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顺便给史书添点料。

　　“去瑶华宫，不必通传，不必大张旗鼓。”对着窗外看了半天的江桓质忽然开口，并且已经自顾自抓起了一个怀炉，朝着殿外走去。
　　首领太监王过一个字不敢多说，迈着匆匆的碎步去传轿了。

　　瑶华宫的奇香传在一里之外，江桓质闻到这股味道，身子就不由地一酥。
　　及至宫门前，几个守门太监慌得直打抖，一面要跪，一面又要通传，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江桓质对自己的威严很是满意，满脸微笑地扶起太监，告诉他们不许通传，他直接走进去找薛贵妃。

　　宽阔的瑶华宫里堆满了各色奇珍，一卷烟一样轻薄的帘子掀起，里头又是一卷珍珠帘，珍珠帘掀起，又是一副缂丝帘，层层叠叠掀了四五次，才彻底掀完这些帘子。
　　若是细看，会发现所有帘子叠在一起就是一幅画，掀起一层，画就变一个样子。

　　冬日，屋子里明明燃了地龙，又有四五层门帘相隔，但不知为什么，那股香却激灵灵有股寒意，让江桓质在暖融融的屋子里不由抖了一下。
　　薛砚躺在贵妃榻上，黑色锦缎一样的长发泼泄在地上，玉一样的俏脸上带着点神秘朦胧的微笑，听到脚步声，她水样的目光就朝着皇帝流过来。

　　皇上来了。
　　是皇上啊。
　　呵呵，皇上。

　　“嗤——”薛砚的笑声在安静的屋中异常动听。

　　“阿砚，有没有想我？”皇上坐在贵妃榻边，用手抚上了薛砚的脸。
　　下人们很知趣地退去，并且关上了门。
　　他在薛砚面前，倒是很少自称“朕”。

　　门又关上了。
　　像以前一样……
　　我欠他们的，到底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薛砚的思绪像风中起伏的羽毛，一飘一荡，不知该落到何处。

　　“不想。”薛砚的目光依旧空洞而恍惚。
　　“又吃寒石散了？”皇上并不在意薛砚的冷淡，而是俯下身，用自己的脸贴上了薛砚的脸。

　　薛砚的脸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一般，骤然一缩，躲开了皇上的这一贴。
　　皇上扑了个空，继续不在意，而是拉起了薛砚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放在手里玩，声音逐渐变低，像是呢喃：“从小你就是这股劲，到现在还没有变。”
　　薛砚笑了一声。
　　像嘲讽，又像是呜咽。

　　“朕的一切都来得太快，太多，太好了。”皇上脸上露出一丝从来不曾有过的疯狂笑意：“我没有尝过不顺利的滋味……我想啊……你知道我有多想吗？”皇帝的声音变得柔和，变得尖细，隐隐约约还带着点颤抖……
　　皇帝的呼吸变得急促，鼻子凑近了薛砚的脖颈。

　　薛砚闭上了眼，将脸转进了里侧。
　　寒石散，这次的量似乎还不够！

　　穿好衣服的皇帝又恢复了往日的意气模样，脸上也挂着那副仿佛是纹上去的表情：“阿砚，西域进贡过来一批雪莲，都是你喜欢的，明日我就着人送来。”
　　听到“雪莲”二字，薛砚的双眼微微亮了一亮，随后又黯淡了下去。
　　“长公主来找过你？”皇帝又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嗯。”薛砚木然地坐起身，自己拉起了衣裳，掩住了露在外面的，滴着血的锁骨。

　　“别与她往来，她杀过人，手脏得很。”皇帝怜爱地拉上了薛砚的衣裳，又用自己的帕子沾了沾她的血。
　　薛砚撩起眼皮看了江桓质一眼，声音冷淡：“比你好。”
　　江桓质心情好，只是笑了笑，又问：“晚上想吃什么？”
　　“不必。”薛砚又躺回了塌上，伸手去摸放在一旁的寒石散。

　　皇帝似乎是离开了。
　　薛砚看得也不是非常清楚。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江雁返的脸，跟她最爱的雪莲重合在了一起，一会儿花在她眼前，一会儿又是江雁返的脸……

　　薛砚伸手去摸江雁返的脸：“你别骗我……别骗我……”

　　“她们说了什么？”江桓质冷着脸问薛砚的太监道。
　　那太监个头甚至高过江桓质，却抖抖索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怕什么，朕又不吃人。”江桓质虽然嘴上如此说，但面色却沉了下去。
　　“说了什么雪莲花……好像……长公主好像要娘娘的雪莲……娘娘，娘娘就……”
　　“就发了疯？”江桓质平静地问道。
　　太监将点头夹在发抖中，不敢重复江桓质的话。

　　“贵妃宫里的人，跟贵妃住久了，也染上些疯癫习气。”江桓质十分不高兴方才那太监的样子，直接吩咐王过：“去给贵妃宫里换一批人。”
　　任谁都知道，换一批人进去也是老样子，过个一年半载，就变成这样话都说不利索，遇到个主子就发抖的样子了。

　　雪莲也有治寒疾的功效……
　　看来江雁返的确被病痛折磨的不轻。
　　江桓质微微摇了摇头：“朕要你们给公主府送的东西，已经送了？”
　　王过点点头：“已经尽数送去了。”
　　“让周攀拟旨，准长公主去江南。”江桓质丢下一句话，便继续去案边翻阅奏章了。

　　皇上的心思如渊似海，越来越难看透了。
　　王过心想。

　　江雪接到圣旨的时候，正躺在床上装腿疼。
　　这样就免了一跪，也免了几个要磕的头。

　　她终于要去江南了。
　　但在那之前，她还要去见一次薛砚。

　　“你想做什么？你忘了颜艳的教训？”程的声音非常警惕。
　　“我一直都喜欢漂亮姑娘。”江雪微笑着打开了成就界面，点了点那个【薛贵妃往事】：“之前成就被清零，我得再给自己挣点。”
　　程顿了顿，没有从江雪的说辞中挑出什么毛病来。

　　江雪想薛砚快想疯了。
　　她知道这个漂亮而疯癫的女人不是颜艳，但她止不住地想她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有一点点……
　　哪怕她只记得一点点，只记得一朵雪莲花！
　　就足够让江雪欣喜到发疯的地步。

　　但这好像是天启计划整个系统的禁忌，她又不得不在程面前装出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来。
　　徐徐图之，为时不晚。
　　江雪心想。

　　想了一路，她又站在了瑶华宫门前。
　　再看薛砚，她的目光就少了从前的玩味和探寻，多了许多许多温柔。
　　“不请我进去坐坐？”江雪用她自己的目光看着薛砚，笑问道。
　　薛砚情绪很稳定，她看她一眼：“进来。”

　　“你给我的东西我瞧过了，不会生气吧？”江雪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薛砚，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眼里一样。
　　薛砚摇摇头，她虽然面无表情，却总透出些慵懒妩媚的味道，她满脸无所谓地斜斜躺倒，伸手去摸装着寒石散的那个小盒子。
　　江雪双眼一眯，按住了她的手：“小砚，别吃这个，对身体不好。”

　　她就凑在薛砚面前，用除了皮囊之外，江雪莲的一切看着薛砚！
　　她要赌，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薛砚真的想不起，她也认。

　　薛砚盯着她，原本有些烦躁和漠然的目光忽然慢慢迷茫了起来，随后用近乎梦呓的声音问道：“姐姐？”
　　之后，江雪就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爆开，剧痛剧震将她打翻在地，半天都没缓过神。
　　“你在做什么！”程第一次对她大吼。
　　“没什么，只是关心一个漂亮姑娘，我喜欢漂亮姑娘。”江雪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半晌都没喘匀气。

　　“这是系统的惩罚。”程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要是有下一次，谁都救不了你。”
　　薛砚从方才的恍惚中清醒了过来，翻起身一把扶起了江雪：“长……公主？”
　　江雪脸色差的吓人：“你喜欢的话，可以叫我姐姐。”

　　薛砚不知道自己心中突然喷薄而出的情感是从何而来，她只觉得面前人忽然可亲可爱了许多，只是瞧着她，就能让自己平静、安定下来，就像……
　　就像她看着雪莲花的时候。
　　不，比她看着雪莲花时还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