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开始见姬行事》三山九塔

36、凰图霸业（四）

　　“她在院子里发疯，踩烂了一地花木，宫女太监们怕她碰坏了她最喜欢的雪莲，又闹到皇上那里去，便准备去将雪莲取下来藏起来，谁知又惹她发了一场疯，现在那雪莲用黑布罩着，旁人连看一眼都不许。”宫女一字字回答道。
　　太后闭了闭眼，没有言语，但两腮的肉已经快垮到脖子上了。

　　来禀事的宫女没有得令，头也不敢抬，只能保持着姿势等太后发号施令。
　　半晌，太后两片有些微微下垂的薄唇才吐出一句话来：“快交酉时了，去我厨房挑一道菜送给皇帝。”

　　第二日，江雪就递了一封请求出京的折子上去。
　　折子是府中女官桐花帮着写就和润色的，江雪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若是皇上，只怕眼泪都要被感动下来了。
　　折子里大书特书了自己当年驻守边关留下隐疾，冬日京城干冷，只好去江南温润之地过冬，让自己好过几分。
　　为了避嫌，还特意不轻不重提了几句当年旧部不在江南、已过世的驸马的虎符早就不在自己手上等事。

　　“皇上八成不会就这么轻易批了我的折子。”江雪一边在院中舞剑，一边与程交谈。
　　舞的是一把文剑，杏子黄的剑穗夹着剑气劈出来的烈风在空中飞扬，比二十六岁的长公主还意气风发。

　　舞剑是江雁返的技能，江雪只要掂起剑，这本事就跟鬼上身一样潮水般向她涌来，手脚上的功夫全是下意识动作，她连脑子都不用动就能做完。
　　“你怎么知道的？”程问道。
　　“皇上这个人我已经差不多懂了，他要面子，要人夸他纯孝仁爱，过年自然是要把我这个姐姐留在京城过年的。”江雪舞完最后一式，收了剑立在原地，口鼻中不断呼出些白气来。

　　“那你就等年后去呗。”程说道。
　　“我不太喜欢这个任务，跟我从前的生活环境什么的完全不同，我怕穿帮露馅，得早点做完溜溜球。”江雪一边在脑子里跟程对话，一边面无表情披上了采苓递过来的大氅。

　　采苓是太后送来的人。
　　江雪觉得自己用鼻孔想大概都知道，采苓这帮人都是太后送来监视她的。
　　原主也大约也是知道的，只是心如死灰，日日过得行尸走肉一般，根本不在乎了。

　　江雪披着大氅，大步走回了暖融融的房子里。
　　她第一个任务时，虽然工作忙、前男友坏、颜如玉渣，但好歹有正常的同事、靠谱的上级以及互相帮助的陌生人和熟人；
　　第二个任务虽然有个恶心的老公，还是生了女儿的少妇，但她有疼爱她的父母、叶昙期也很可爱，还有……
　　还有颜艳。

　　这个世界晦暗无光，人人都有所图谋，人人都在算计、揣测着其他人……
　　她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在这里多周旋一秒都觉得是折磨。
　　想到此处，颜艳年轻而神采飞扬的脸又一次出现在她脑海中。

　　“等等！”斜倚在塌上闭目养神的江雪忽然直起身：“程！”
　　“怎么？”
　　“上辈子我叫江雪莲对不对！”江雪几乎是在脑子里对程嘶吼出这句话的。
　　程如果有血液的话，这一秒已经冷了。

　　“对。”程的声音有些淡淡的。
　　但江雪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
　　“为什么她这么喜欢雪莲花？就小说原文里的描写，她从小长在京城，最远只去过与京城相连的幽州，家里被封去江南做异姓王她都没去过江南，她又在哪里见过雪莲花的？”江雪涨红了脸，大声叫道。

　　她像是见到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四个字——失而复得。
　　“别忘了那个成就。”程的声音带了点警告的意味：“不要想太多。”
　　“我为什么不能想太多？薛砚、颜艳、颜如玉，江雪、江雪莲、江雁返……这些名字和姓氏都很常见吗？她名字里为什么总有一个‘yan’发音的字？前两个任务里为什么她力大无穷？”江雪越说越兴奋，几乎已经在心中确定了自己认定的事实！
　　“你再说下去，系统就不得不采取特殊行动了。”程的语音包瞬间消失，变成了原先那个机械男声，并且带着一股恶狠狠的语气。

　　江雪沸腾的血液流速慢慢缓和了下来，她“嗯”了一声：“也许是我想错了。”
　　“颜如玉、颜艳、薛砚这三人没有任何相似点，你却保留着从前的记忆。”程的声音又使用回了语音包，但语气依旧冷冷的：“她要是保留着记忆，会不认识你？”
　　江雪轻轻一点头：“是我错了……再给我看看原文，我尽快结束这个任务。”

　　下一秒，小说原文就出现在了江雪眼前。
　　江雪佯装认真翻阅着原文，也努力记忆着面前的每一个字，但却在翻阅的间隙细细将这几件事拿出来思索。
　　程的警告是真的，它终究是一个为系统服务的程序，并非是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的队友。
　　薛砚绝对与前两个任务中姓颜的两位有关系，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自己的记忆为什么存在呢？
　　她却像是什么都不记得……
　　江雪抬起头，凝视着窗外不知从何时开始飘落的雪花。
　　程马上提醒道：“请注意控制自己的思想。”

　　“嗯。”江雪的眼睛又回到了书上。
　　与颜某人互通有无是系统所不允许的，也许是怕她们在任务中作弊？
　　但看现在的薛砚，虽然几乎就是小说中薛贵妃的样子，但对雪莲的好感却说明了她多少有一些颜艳的记忆。

　　“我失去的是生命，她失去的是记忆？”江雪心想。

　　想完这句话，江雪马上对程开了口：“将这个世界里皇帝的族谱找来我看看。”
　　程的再次警告被卡在了这句话里，取而代之的是皇帝的族谱立马出现在了江雪眼前。

　　果不其然，江桓质没有同意江雪的上书。
　　他也诚诚恳恳用朱批写了一大段话，不外乎心疼姐姐为江山社稷做出的贡献，不忍心过年过节骨肉分离，最后又送了许多滋补的药物和高档碳来，还问询江雪，要不要派太医来请一回脉？要不要再多派几个宫里人伺候？过年要不要还住她出阁之前在宫中住的宫殿？
　　江雪看得头疼，直接丢给桐花处理了。

　　她心如死灰之后上书的奏折也是让桐花代笔居多，这倒不会引起众人怀疑。

　　很快，又到了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这一日，江雪起了个大早，不吃饭不梳洗，先穿了夹袄在外舞了一通剑，之后就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发呆。
　　这棵桂花树是江雁返与第二任驸马成婚那年中秋，驸马为讨她欢心从他处移栽过来的。

　　那几年桂花又黄又香，但自驸马去世之后，江雁返便不再着人好好照顾这棵树了。
　　随后树便枯死在了院里。
　　下人要移走，长公主也不让，就让它那么死着。

　　落在树上的积雪还没有化，江雪站在枯树下，其形其状都恓惶到令人见之流泪的地步。
　　采苓几个人远远地瞧着，互相对视一眼，眼中也颇有些不忍。
　　长公主不让人打扰她，但已经快到请安的时辰，下人们不敢再拖，只能由采苓期期艾艾地上前递了大氅：“公主，咱们该起身了……”

　　江雪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她脸都被冻青了，嘴唇也从发白变成了发乌，看得采苓一阵心惊！
　　还没接过大氅，她就晃了晃身子，跌倒了下去。

　　“公主！公主！”
　　四面八方立刻用来好些家奴，乱手乱脚要来扶她。
　　“滚！都给我滚！”江雪忽然发了狠，红着眼恶狠狠瞪着所有人：“谁不滚，我第一个砍了她！”

　　长公主是真的上过战场砍过人的，她腰里别人头的时候，她们这些丫鬟还不知刀枪剑戟的长相。
　　众人被喝退了一步，但还不敢真的离去。

　　“转过身去，各自回房！”江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家奴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当第一个转身之人。
　　“不转者，军法处置！”江雪双眼血红，看上去真的要杀人了。

　　众人赶忙转身，安安静静地各自散去了。
　　见众人彻底离开，江雪才锤了锤双腿：“没露馅吧？”
　　“没人看你，没露馅。”程说道。
　　“嘶……腿麻死了。”江雪扶着树站起身，跺了两下脚：“成败在此一举。”

　　她一瘸一拐走进了屋子，木着脸任凭婢女们收拾打扮她。
　　木着脸只有一个坏处，头梳得太紧，她也不敢表达什么不满，生怕破功。

　　江雪的轿子这头进宫，那一头，采苓就在角门处偷偷与一个人接头。
　　细看便知，那人是太后身边的一位太监。

　　在太后处请安马虎不得，江雪三跪九叩，起身时晃了晃身子，还是跌倒在地，勉强抻着身子，使自己摔得没有那么狼狈。
　　太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带上了一点点惊讶。
　　旁边自然是有人来扶的，江雪咬着牙，借着那人的手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一旁自己常坐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