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予世子做捕快》季孟夏

6、共餐

　　苏淮砚忙走过去，撩起袍摆迈步上楼梯之际，忽想起自己还穿着衙役的衣裳，后又一想，得亏这地方的捕役个个都是蹭吃蹭喝还要拿的脾性，不然怕是他转头就要被人给告了。

　　跟着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室，入眼是大开的窗子，小二进了门后燃起了烛火，上前将两扇窗子左右一拉关上了，苏淮砚这才发现，这青殷园的窗子竟不是小轩窗，而是时髦的移窗。

　　“过来坐啊。”赵书御早已坐在了桌旁，见他还傻傻地站在门口，不由抬了招呼他。

　　苏淮砚回神至对面坐下，看他熟络地同小二要酒菜，甚至连鱼要什么品种，菜要哪个地儿的都吩咐的清楚，那龟毛的模样，十足十的挑剔纨绔子弟。

　　“你怎么去李府了？是不是看了李府的悬赏告示，打赏银的主意？”小二才出了门口，赵书御一面倒茶，一面笑问。

　　听他这话，苏淮砚不由暗道，他同自己套近乎，莫不是也想赚那赏银，想从自己这里套些事儿去。

　　不过看他衣着打扮，再想想今日这顿饭，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为了五十两而动心的人。

　　“赵公子为何对紫燕之事如此在乎，三番四次地打听？”瞅着对面端杯自饮的人，苏淮砚径直问出了口，“如此行径，未免叫人怀疑你与此事有关。”

　　赵书御喝茶的动作一滞，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着放下了杯子。

　　“你会如此想倒也不奇怪，不过此事确实与我无关，只是我这个人吧，平日里就喜欢打听些秘辛之事，谁叫我闲得慌呢。”

　　说着，他倾身靠着桌沿凑过来，压着声道：“此事在我看来，紫燕必是死于他手，且这个凶手十有八九就在李府之中。”

　　他说得煞有其事，苏淮砚瞧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觉得他这人虽没个正经，但这番话与他心中所想倒是不谋而合。

　　不过，他没有证据，甚至连有用的线索都还未寻到，全都是猜测罢了。

　　但这个人能如此笃定紫燕是死于李府中人之手，叫他颇为好奇，他又是从何处瞧出端倪来了。

　　“不知我可有机会一听赵公子的高见啊？”苏淮砚噙着笑说着，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脸上，一面端起茶杯浅浅啜饮。

　　赵书御却不言语，眸色带笑地看着他，自顾自的浅斟，两人像是在经历一场耐力角逐，就看谁先耐不住性子吭声。

　　苏淮砚在李府周遭逛了大半晌了，正累得紧，坐着歇会儿正好。

　　而赵书御看似在饮茶，实则目光一直在打量苏淮砚，只觉得今日的他与初见时有些不同。

　　初见时，虽未瞧个清楚，但身形上似又差了些，倒叫他一时间猜不透他的年纪来，一张秀气的脸白得没有血色，像是久不见光，又像是久病未愈之人。

　　眉目秀气，挺鼻薄唇，特别是一双眼十分灵动，此时端坐着饮茶，那眸子就像含着抹光似的，星星点点地闪着，叫人忍不住想盯着瞧。

　　这小子越看越觉长得娟秀，若不是他总一脸肃穆，怕是免不得会有人将他误认为是个姑娘家。

　　苏淮砚自然感受到了对面人打量的目光，又见他迟迟不肯挪开眸子，忍不住侧身撇过了头去。

　　“倒也没什么高见。”赵书御垂眸一笑，拎起温在小炉上的茶壶，探身替对面的人斟茶，“只是你想，一个高门大户的丫头，平日里往来的都是府里的主子和下人。”

　　苏淮砚端着茶杯往前一送，接了他斟的茶汤，全副心思都在他说的话上。

　　“但凡大户人家的丫头，就算外头还有家人，主家未放人之前，皆是住在府里的，如她那样等级的婢女，不必做粗活，也不必出门采买，在外与人结怨不大可能。”

　　“所以想来想去，事儿的缘由应在李府之中，你不妨多去李府查探查探，定然有所收获。”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被人推开，小二端着掌盘将酒菜送了进来。

　　赵书御也没架子，帮着一道儿把菜摆上了桌，最后握了酒壶探过身想替苏淮砚倒酒，只是他手一抬，将自己跟前的酒杯盖住了。

　　“我还要当差，不宜饮酒。”

　　赵书御只抬眸扫了他一眼，笑了笑，收回手顾自斟酒。

　　苏淮砚看着清冽的酒液徐徐流入酒杯，醇香四溢，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虽说他不大善饮酒，但这酒是当真香。

　　“既然不饮酒，就多吃些菜吧。”倒完酒，赵书御又举筷替他夹起菜来。

　　看着放入自己小碗内的白嫩鱼肉，苏淮砚不由皱了皱眉头，虽提了筷，却未去夹，只是抬头说道：
　　“赵公子所言颇有道理，苏某受教了。”

　　赵书御举杯的手一停，随即笑眯眯地说道：“你我都同桌吃饭了，还一口一个公子，未免太过见外了。”

　　说着说着，他放下了酒杯，双手都搁在桌上，定定地望着苏淮砚：“我瞧着你的年纪应是要比我小上些许，往后我唤你一声小苏，你就叫我……书御，如何？”

　　苏淮砚的秀眉稍稍一蹙，暗道自己同他可没熟到这地步，便顾左右而言他道：“既然你这般坚信杀紫燕的凶手就在李府之中，为何不去查明真相，也好领了那赏银。”

　　赵书御闻言，郎笑两声，满口饮了杯中酒，待咽下了，才笑道：“我要那赏银做什么，我不过是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罢了，你若查明了真相，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苏淮砚未言语，他本就是随口说来试探他罢了，不过此人着实叫人费解。

　　此后，席间二人再也未提及紫燕之事，苏淮砚自认与赵书御不熟，大多时候只顾自埋头吃菜。

　　倒是赵书御十足一个话唠，不止拐弯抹角的打探自己的事儿，还说些与他自己有关的芝麻绿豆的小事，便是他不搭理，他也说得颇为兴起。

　　待酒足饭饱，苏淮砚踏出了青殷楼，转头见赵书御手中还拎了个食盒，猜想定是为家中何人捎带的，兴许是家中的娘子吧。

　　他抿了抿唇，唇角浮上一抹轻笑，寻思着这赵书御定是坐拥家中美娇妻而不知足，还要到外头沾花惹草的风流主。

　　“这个给你，还热着。”那知赵书御却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来。

　　“给我的？”苏淮砚有些愕然，呆呆地看着他道，“我吃饱了。”

　　赵书御轻笑，拉过他的手，将食盒塞进了他的手里：“你虽未说家中之事，但那日你去药铺抓药，想必家中还有亲眷，这个带回去加菜吧。”

　　没想只凭这一点，赵书御便有此猜测，苏淮砚不由对他缜密的心思肃然起敬。

　　他还未回神，赵书御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倘若日后有需我出力之事，可去朱雀街赵府寻我。”言罢，他摘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来。

　　苏淮砚被他一连串的动作闹得有些懵，未及时伸手去接，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手中的玉佩。

　　他晓得古人对于门第之见有多重，也知晓赵书御定是身份不俗的，自己若无他的信物冒然寻上门去，怕是连大门都进不得，这玉佩俨然就是进他府邸的敲门砖。

　　只是，他接了这玉佩之后，自己要是不小心给打碎了可怎么办，他虽不识货，却想也明白这玩意定然很值钱，指不定他哪天一个没忍住拿去给当了。

　　赵书御见他迟迟未动，于是上前将玉佩放在了他手中的食盒上头，退后一步道：“快些回去吧，菜凉了可不好吃了。”

　　经得他提醒，他才记挂起食盒里头的菜来，忍不住埋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可当真让赵书御破费了，自己这又吃又拿的，下回见着人还真不好意思怼他了。

　　待苏淮砚再抬头时，眼前哪里还有赵书御的身影，放眼望去，正好瞧见慢慢悠悠地融入了行色匆匆人群之中的背景，随即拐了个弯便隐入了小巷之内。

　　而小巷口，抱剑站着一个男子，看到赵书御拐进来，即刻收起了原本的懒洋洋，抱拳一揖：“公子。”

　　“如何？”

　　赵书御径直越过男子身侧，轻飘飘的丢下了两个字。

　　男子转身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地回道：“查到了，不过有些奇怪，属下……”

　　“回去再说。”然男子的疑惑还未说出口，就被他打断，而后快步穿过窄巷，往家的方向去了。

　　这一头，苏淮砚收起了玉佩，摸到渐有温度渗至食盒外表，亦不再耽搁，转身便往城西的家赶去，想着也不知赶不赶得及让苏淮宸吃上口热的。

　　不然，就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