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序列刺客》我还是太莲轻了

38、35.

　　电子脑大军刚破坏难民转移，沉浸在得逞的喜悦。兵贵神速。基地众人连夜布署，欲对市政厅发起突袭。
　　他们早已通过各种技术手段，了解过市政厅内部结构。

　　此次行动，老雷诺和小牛仔们留在基地，远程协助，应对突发情况。
　　弘志带领的一部分自然派抵抗军也加入，将在市政厅外围掩护。
　　女武神小队，随赫尔曼与狄俄尼索斯进入市政厅内部。由布伦希尔德负责感应，寻找修司的下落。救援为主，若有机会，便连入生命之树，找到巴卡斯的意识核心，将其消灭。

　　赫尔曼躺在手术台上，老雷诺正在对他的义体做最后的优化。
　　坚硬的人造骨架，柔韧的结缔，遍布精密的仿生纤维。那些部分，很久前开始，就不再是人类的血肉了。
　　他可以失去他的躯体，可他有不能失去的东西。
　　他无法平静，心乱如潮。可他知道他一定要绷紧神经，不能断了。不能泄气，镇定执行作战，才可提高成功率。

　　老雷诺这时也不唠叨了，徒留兵乓的器械声在房间回响。
　　赫尔曼两眼微阖。

　　“老雷诺。给我安个无痛模块吧，我知道你有存货。”
　　空气也静了。
　　老雷诺的手停下，担忧刻进了年迈松垮的皮肤。他曾数次拒绝过给赫尔曼安无痛模块的要求，这次也不例外。
　　“不行。对痛觉迟钝会让你错误估计身体状况。”
　　“我们都植入了身体监测芯片，不会估计错误。”赫尔曼说道，“就这一次。打完这一仗就取掉。”
　　他没有在和老雷诺商量。他在恳求。赫尔曼全然无一丝犹豫的眼睛，带着深沉的坚毅，望不到尽头。
　　“我有最好的技师。你总会修好我。”赫尔曼笑了笑，又道。
　　老雷诺不做声。
　　稀薄的声音只重复：“老雷诺，求你了。无痛模块。”

　　在逐渐消逝的晨雾中，无名的战役打响。
　　市政厅不起眼的侧门，几发精准定位射线，悄然击穿了把守的门卫。
　　九名女武神与赫尔曼、狄俄尼索斯潜入市政厅的一刹那，刺耳的警报猖獗鸣叫。

　　数名电子脑士兵丧尸般扑来，师傅一马当先，挥镰清理。狭窄的通道，溅上斑斑污痕，红蓝混杂。
　　身后一只电子脑嚎叫，正要杀来。一名女武神发射火炮，墙壁崩裂，巨石落下封住通路。
　　建筑外传来轰隆隆爆炸，淹没了人声的呐喊。“警部”的人神速赶到，被抵抗军拦截。
　　曾经的泰格集团，与曾经的白矮星，新仇旧恨，宿命一战。
　　市政厅内部士兵数量有限，只要援军进不来，赫尔曼他们就能处理。

　　“快！跟上！”布伦希尔德喊道。
　　一行人冲刺前进，视网膜上投射着地图。他们找到一扇入口，狄俄尼索斯迅速解锁，从楼梯进入地下区域。
　　负七楼，布伦希尔德猛然一怔：“修司活着，不远。”
　　赫尔曼心头闪过雀跃，不敢懈怠，紧随其后。
　　行至一片圆形空间，突冒出一队电子脑人马。领头的虎背熊腰，壮如巨人，足下踩着镍钢合金，背部叉出两管枪炮。
　　他冲女武神们叫嚣：“背叛者都得死！给我上！”
　　双方短兵相接，火光如雨。赫尔曼银色双瞳电流激荡，武士|刀削铁如泥。
　　凡侵犯他所守护的，杀无赦。

　　激战正酣。狄俄尼索斯被一发脉磁炮震飞，倒地不起。
　　师傅上前击退敌人，红色战袍如凤羽飞扬。她已伤痕累累，仍保持着英勇姿势。
　　“你们和布伦希尔德先走，我们垫后！”
　　此时唯有相信女武神们。
　　三人乱军中突围，进入一条幽深的走廊，钢铁大门迅速合拢。

　　天花板上等距离横着蓝色灯条，如通往审判庭的斑马线。左侧，是透明的玻璃，能看到矮半层的空间，空无一人，好似是一个实验室，修司就躺在一张手术台上！右侧，立着若干机器人。它们全顶着基恩的面庞。
　　这全是巴卡斯的替身！
　　咔嚓。所有的巴卡斯突然全活了来，离开充电槽，蜂拥而至。
　　战斗凶残，烟雾生成器喷出烟尘，三人杀出重围，抵达走廊尽头的升降机，把那帮机器傀儡统统隔绝。

　　“修司！”赫尔曼直直跑向了手术台。他一整夜的揪心与祈祷，在这一刻竟不禁涌起热泪。
　　修司正处于昏迷，毫无动静。赫尔曼把人抱起来：“赶紧离开！”
　　布伦希尔德应道：“趁那老东西本体过来，走这边！”
　　可是，狄俄尼索斯蹲在几米开外，肢体僵住。
　　“狄俄尼索斯，别愣着！”赫尔曼催促道。

　　狄俄尼索斯缓缓移开撑在地上的手，露出一枚舵轮样的金属圆片。上头印着标识：
　　王国。

　　“这里是入口。”
　　赫尔曼心头一惊：“什么入口？”
　　“生命之树的迷宫。”
　　高半层的走廊玻璃窗，在被机器人捶打，声响沉闷。
　　“要真正了结这一切，只能进生命之树杀掉巴卡斯的意识。”狄俄尼索斯眼里是厌恶与悲凉，“我们没有很多机会再到这里，赫尔曼。结束它。”
　　赫尔曼凝视着狄俄尼索斯。

　　巴卡斯追求进化？人类的进化，还是机器人的进化？可战争就是退化！对无辜者的屠杀愚昧至极！赫尔曼咬了咬牙关。他的血与爱，对这场硝烟提出抗议。
　　然，唯有胜利者可以宣称战争的结束。

　　“布伦希尔德。”赫尔曼把修司放回手术台躺下，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对她道，“我们连网这段时间，照顾好他。算我欠你个人情。”
　　“你救过我，别见外。”女人被过度改造的身躯傲然挺立，她笑得豪爽，“交给我。”
　　她先天的四色视力，一定见到过这个世界的美丽。
　　赫尔曼对女武神微笑：“拜托了。”

　　他在一把连接器的座椅坐下，插上了神经接口：“进生命之树。”

　　王国——始于这一经验的、物质世界的起点，生命之树本该通往皇冠的原质，通往同一的觉知，让意识升华，超越宇宙间所有极性的对立。
　　绝非如今粗鲁无智的归一。

　　空旷幽冥的镜子迷宫，流动着已被夺走大脑的人类们的残像。
　　伴随着一阵讪笑，一名“青年”迈着不可一世的步子，走入视线。巴卡斯用回了自己的模样。不知是不是那个叫基恩的商人因为被他控制，有了同化的影响。巴卡斯犀利而邪佞的眼睛，与基恩伪善的义眼如出一辙。

　　巴卡斯竟特地来这里迎接，就像为了表达他根本不在乎骇入者一样。
　　“好久不见，父亲。还有这位不自量力、胆大妄为的，凡人。”
　　赫尔曼对巴卡斯嗤之以鼻：“当个凡人好过不能自由思考的机器人。比如，思考怎么干掉你。”
　　“巴卡斯，你的死期到了。”狄俄尼索斯一脸决绝。
　　巴卡斯咯咯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狄俄尼索斯喝问。
　　“父亲，问一个人为什么嘲笑自己，非常愚蠢。”
　　巴卡斯勾起的嘴角带着咬牙切齿的丑陋。
　　狄俄尼索斯话不多说，抬起冲锋|枪射击。巴卡斯飞速闪避，窜进迷宫，镜面炸裂，连同现实世界的映射破碎瓦解。

　　赫尔曼自回到布拉维后，又经历了一番训练，对网络空间的延迟校正显著提高。他与狄俄尼索斯赶忙追入迷宫深处。
　　一面镜仿佛对他们的行径了如指掌，突然转动，变向阻拦。

　　“赫尔曼，听好。”狄俄尼索斯一边小心翼翼地持着枪，一面说，“生命之树有十个节点，都能安全断开网络。对你来说，你靠我的中继骇入，我是第十一个节点。”
　　赫尔曼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别说得好像必要时，我得毁掉你断开连接一样。你不是能直接把我赶出去吗？”
　　狄俄尼索斯默然，只继续前进。
　　岔路颇多，崎岖难辨，再加莫测的变换……
　　赫尔曼有些记不清路径了。

　　巴卡斯宏亮的声音宣告着他们通关了这迷宫游戏。他头戴滑稽的冠冕，翘着腿，斜斜地倚在一块透明高台。
　　他装模做样地鼓着掌：“好样的，好样的。”
　　语毕，他抓起一旁棱角尖锐如闪电的利剑——火焰之剑。
　　巴卡斯站了起来。火焰之剑吐纳着灼热而罪恶的气息，妄图焚毁人类的生命。

　　反派钟爱遗言，以让人所有人知晓，他们死的不冤。
　　“人类妄想利用机器，终沦为机器的玩偶。还有比这更令人愉悦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