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情深》糯末

6、第六章同心罗代 月满江楼（十八年后）

　　“快，快叫产婆子来。”

　　紧接着，李府乱成一片，众人作鸟兽散。不知从哪里提溜来的产婆子，像鸟一样被楚冠山塞进产房里。

　　“关键时候保大人。”

　　楚冠山在产婆子的耳边低声交代道，全然不顾已然瘫软的李氏，李小姐的生母。

　　“我苦命的孩子，三岁的时候随父出游，不想跌落悬崖，成了傻子，如今嫁做人妇，却要受这般磨难。”

　　哭哭啼啼的李氏，被几个老婆子架住，坐在了门口的一张藤椅上，眼泪簌簌直流，心作绞痛般。

　　“生了，生了，是个女娃。”

　　烁金门框悬嵌的青绿色门帘，急匆匆跑出来一名满头大汗的产婆子，脸上堆着喜悦的笑容，大红色的嘴唇快要裂开到了腮帮子下了。

　　紧接着，抱着婴孩的奶妈子，提了一下裙摆，跨过门槛，喜笑颜开，又小心翼翼地走向李氏和楚冠山。

　　“大人怎么样？”

　　“放心吧，姑爷，大人没事，生产累了，刚刚喝了安神汤，睡了过去。来，快看看这樱粉的小人儿。”

　　产婆子一边说着，顺手从奶妈的手里接过婴孩来，让楚冠山瞧了一眼，坐在藤椅上的李氏，忙接过去，眼里满是泪水，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李家终于有后了。”

　　“老爷，你在天上就放心吧，你看今天，我们闺女生娃了，按你说的，这女娃叫李苏合。”

　　此话，虽声音微小，却是直直地进了楚冠山的耳朵里，挥之不去。

　　***

　　“老爷，老爷，生了，生了，是个男娃。”

　　林青墨府中，亦是传来了喜讯。

　　“男娃，叫林齐汸如何？”

　　头上戴着紫红色头巾的林青墨的夫人，冲着坐在旁边的林青墨说道。

　　“林齐汸，甚好。”

　　***

　　十八年后。

　　日月星辰，秋收冬藏，日子咻忽间一晃而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人都在自己生活的轨迹里，顺势而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似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鸟鸣猫泣，虎豹豺狼，当年的婴孩已然长大成人，身上的肌骨如同炸裂开一般，吸收天地间的雨露，沐浴日月星辰，汲取丰富的养料，出落得亭亭玉立。

　　浩渺的森林，夏季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偶尔会有几朵调皮的云彩，盖住太阳的脸庞，不一会的功夫便被扒拉下来，落成了磅礴的大雨。

　　“这讨厌的大雨，什么时候下不行，非要这时候下，你看看，阿妹，这田里的稻谷又被大雨弄倒了，可如何是好？要是秋季没有稻谷吃，那我们冬天又要饿肚子了。”

　　挽着裤腿子，两只雪白的小腿，站在泥泞的稻田里，说是稻田，只不过是一方见小的水洼地，森林里雨天多，会聚积很多的雨水，罗老太便带着两个孙女在此开了稻田。

　　光景好的时候，能收不少稻子，储存起来，也够三个人的口粮，再加上晒点萝卜干，辣椒条子，也能勉强度日。

　　这正在抱怨的是李环鱼，也就是当年罗老太在山洞里发现的被族长扔掉的吐了骨头的女婴。只见她两只长满厚厚老茧的双手，在泥泞的水田里，磅礴的大雨下，使劲大声冲着一旁的楚玲珑嚷嚷着，表达自己对这场大雨的极度不满。

　　仍然没有停下手里活计的楚玲珑，弓着腰，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继续顺速的将手里的稻谷苗栽进淤泥里，硕大的雨滴，敲打着破旧的斗笠，不一会的功夫，身上全湿了。

　　“快栽吧，要不然明日没有雨下，太阳再大点，定是祸事，那水稻可真没救了，今日大雨下来，亦是好的。”

　　楚玲珑回过身来，冲着落在后面的李环鱼说道。二人便冒着大雨，一晌的功夫，小田里满是翠绿的秧苗，在豆大的雨滴下，东倒西歪，而地下纤细的根部，像极了森林里一切顽强的生命，深深地扎根于淤泥之中。

　　“走吧，我们赶紧回去给奶奶做饭，煎药。”

　　跳到小路上的楚玲珑，回身拉了一把两只脚丫子还在淤泥里的李环鱼，踏上一双茅草编织的草鞋子，咯哒咯哒拍着满是绿草地的小路，回了洞穴里。

　　那洞穴便是当年罗老太追着狼群所到之处，里面冬暖夏凉，无论酷暑如何炎热，只要人呆在里面，就不会觉得酷热难当，加上里面有天然的泉水，洗澡，喝水，做饭，自是不在话下。

　　森林里的冬天，亦是非常寒冷的，加上罗老太逃出来的时候，未带任何御寒的衣物，棉被，第一年的冬天属实难过，不过洞口却会经常收到一些意外的惊喜，犹如某些自然死去的兔皮，粮食的种子，有时候亦会出现一些新鲜的肉类，罗老太属实不知是哪位高人送来的，她权当做是森林的恩赐。

　　两个可人的小孩子，在罗老太精心的喂养下，出落得亭亭玉立，尤其是自己的孙女，楚玲珑，勤奋，好学，聪明，体贴，无一不流落着儿子楚冠山小时候的影子，每每这时，罗老太总是黯然伤神，她多么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哪里。

　　“阿奶，阿奶，快醒醒，把药喝了。”

　　躺在竹席上的罗老太，经历了十八年的风风雨雨，艰辛度日，拉扯两个孩子，身上已然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随着年岁渐长，身子也不似以前那般健硕。

　　尤其是去年冬天，为了摘几颗小山丘上长着的几颗灵芝，不小心滑下来摔倒在雪地里，腰部的骨头受到撞击，走几步路都要歇息半天，春天的时候，天气干燥还好些，入了夏，潮湿的森林，雾气蒙蒙，如若遇到下雨天，基本上就要躺着休息，就连翻身亦是疼痛难忍。

　　为此，两个女孩，承担起了照顾奶奶的重任，天晴的时候，就去山上，草丛里，悬崖峭壁上，寻找能够治疗奶奶腰疼的草药，下雨的时候，则去栽种水稻，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奶奶吃了很多草药，都不怎么见好。

　　“是不是我们的方子不对？”

　　楚玲珑一边扶起奶奶把药喝了，药有些苦，罗老太轻轻地皱了皱眉，深陷下去的眉头中间有一条深深地沟壑，镶嵌在苍老的面庞上，尤显得突兀了一些。

　　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带着两个幼孩，在苍茫荒凉野兽遍布的森林里，生活了十八年，能活到现在，属实不易。

　　“咳咳”

　　“方子是对的，只不过是缺一味药，是檀香，这林子里，甚少有檀香树，就算有，也都被山外来的人砍没了。”

　　喝完药的罗老太，嘴里有些苦涩，李环鱼顺势从绿叶子里掏出几块红果，轻轻地塞到她的嘴里。咀嚼着甜丝丝红果的罗老太，心里也是甜滋滋的。把药碗清洗完毕的楚玲珑，听到罗老太提起檀香，遂开口道。

　　“阿奶，你说的檀香，我在书上看到过，是檀木的心材，确实是好东西，这几日我和鱼儿找了好多森林的各个地方，就是没见到。这可咋办？”

　　玲珑说到此，洞穴里的三个人都低着头，各自思忖。躺下的罗老太，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脑子里浮现出一块檀木的凳子，圆圆的。是楚家流传几代的一块木凳子。

　　平日里，当破板凳一样坐着，未曾放在心上，丈夫楚宏轩还经常揶揄自己，说家里是不是金子太多，用檀木做凳子，甚是奢侈。当时，罗老太还不把其看在眼里，心想着，黑乎乎的凳子，都看不出其中的真实模样了，怎么可能是檀木做成的呢？

　　“村里的屋子里倒是有块檀木，但是十八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

　　罗老太顿了顿嗓子说道，只是顺口溜一句，感叹一下时光而已。

　　“奶奶，村里在哪里？那块檀木凳子长什么样子？”

　　一旁的玲珑，捕捉到罗老太轻轻吐出的几个字，深深地放进心里，一定要找到檀木。罗老太也没放心上，一一把村里自家房屋所在的地方，檀木凳子的模样告知了玲珑。

　　“哎，就当个故事听吧，如今我们离开村子十八年了，哪还有什么屋子和檀木，莫不是都被别人占了。”

　　是夜，三人一夜无话。

　　“奶奶，鱼儿？奶奶？鱼儿？”

　　轻轻地唤了几声罗老太和李环鱼，见其没有任何的反应，玲珑小心翼翼地起身，拿了几根火折子，披上一件厚重的树筋做成的护心衣，拄着一根拐杖，溜出了洞穴。

　　胸前挂着的一颗翠绿色的宝石，经过十八年的浸润，尤显得纯粹透明。借着月色，玲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时不时脚下会有不知名的小动物，滑溜溜的从脚面上爬了过去，多年的森林生活已然让玲珑习惯了它们。

　　晶莹的萤火虫，在夜间飞舞着，玲珑给他们起了很好听的名字，叫星火，她觉得，他们是自己的朋友，所有森林里的小动物都是自己的朋友。

　　不时地会有狼叫的声音，透过森林的屏障传来，玲珑唤他们叫做森林的使者。

　　身后的丛林里，不时地有个暗黑的人影忽闪忽现，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