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情深》糯末

7、第七章 黍稷横塘 野径通幽

　　一心赶路的玲珑，尚未注意到身后的人影，只顾得眼前的路，这可是她第一次走出森林，这是一条猎人进山的时候，踩出来的小路，沿途的树上偶尔会有红色的棉布条子，许是经过风吹日晒，颜色变浅了很多，稍一不注意，就看不到了。

　　亏得玲珑心细，借着微弱的月色，和手里的火折子，总是能遇到带有标志的树，天蒙蒙亮的时候，眼前映入一个小村子。玲珑内心甚是惊喜，想着，这就是奶奶说的地方了。

　　寂静的村庄，只有几声猎狗的犬吠，偶尔从几家猎户的院子里传出来，玲珑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响动再把村里的人吵醒了，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咦，这就是奶奶说的小茅草屋吧。

　　小巧精致的小院子里，种了好多飘着花香的太阳花，向日葵，玫瑰花，还有一笼一笼的菜地，绿油油的小油菜，在月色的映照下，尤显得翠绿无暇。

　　奶奶不是说，这院子没人住了吗？怎么看着如此井井有条，生机勃勃，院子里不是野草重生，却是这番景致，难不成有人住了？

　　心里想着，手里捏着门上的一把小锁，竟然不经意的推了一下，篱笆做的小门吱呀开了。屋子里的煤油灯似乎是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般，被人点亮了。玲珑刚要躲闪，却被身后的一双苍老的大手拍了一下。

　　“嘘，别说话，快进去。”

　　玲珑闭了嘴巴，跟着黑影人进了屋子，一阵清香扑面而来。昏暗的煤油灯，刚刚被点燃的时候，些许微弱，待火信子充分燃烧以后，整个小屋子，变得光亮起来。

　　借着灯光，玲珑看到一名老者，正坐在一张竹床上，啊啊的和头上包着头巾的黑影比划着，不时地嘴角咧开笑容，一会的功夫，床上的老者，起身从床下掏出一个陈旧的木墩子，交给了那个黑影。

　　“给，这就是你要的檀木。拿着快走，免得一会村子的人醒了，发现就来不及了。”

　　黑影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头巾，属实看不清其真实的模样。这时候的天空开始泛白，日出的光辉微微出现。玲珑见时间不早了，如果不趁黑回到森林，让村里的人看到，就会像奶奶说那样，村里的人会把自己当怪物一样关起来，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心下一想，玲珑冲着黑影点了点头，抱起木墩子，朝着森林的方向，奔跑起来。

　　一路上，惊起小动物无数，放在平时，玲珑爱护小动物的心是绝不允许她如此鲁莽的，许是今日得来檀木，着急回去给奶奶报喜。

　　来的路上，时间比较长，主要是不熟悉，但是回去的路上，玲珑的背上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也似的跑回了洞穴。

　　“这可怎么办？大清早的，玲珑能去哪里？难不成起夜的时候被野兽叼走了？”

　　躺在竹席上的罗老太，一大早醒来，刚翻了个身，没见到玲珑，只见环鱼一人，心里很是焦急，叫醒环鱼后，一人独自在急切的说着。

　　“阿奶，是不是玲珑妹妹去稻田里去查看秧苗去了，大雨过后，阿妹肯定是担心秧苗，定是去那里了，我现在就去找找。阿奶，不要着急，快躺下，莫要腰疼狠了。”

　　未等李环鱼把话说完，抱着木墩子，满头大汗的玲珑像一只野兔一样，闯了进来，兴高采烈地冲着竹席上的罗老太喊道。

　　“阿奶，阿奶，你看我拿到什么了？是檀木，我拿到檀木了。”

　　“檀木？哪里来的檀木？难不成你昨晚回村里拿檀木去了？”

　　见到归来的玲珑，本就破旧的麻木衣衫，经过昨夜的洗礼，亦是显得破旧不堪，掩饰不住其青春鲜活的模样。

　　“是的，阿奶，我怕你不同意我去拿檀木，所以一个人做主，连夜回去了一趟。不过，阿奶，一路上一点凶险也没有，而且屋子里有人住，先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爷爷，后来又进来一个带着头巾的黑影，也不知是男是女。是他们主动把檀木给我的。”

　　玲珑的一一说道，环鱼跑过来，接过檀木来，左望右望，也看不出个究竟来。

　　躺在竹席上的罗老太，听闻原先居住的小茅草屋子，竟然没有被泼皮一把火烧了，还有人住？是不是被什么人霸占了，遂问。

　　“玲珑，那不会说话的爷爷长什么模样？”

　　“那爷爷身形瘦削，个子很高，鼻子比我的大多了，满头白发，右眼角有颗好大的黑痣，就算灯光不清楚，亦是能引人注目。”

　　嘟着小嘴的玲珑，手扶着自己的头发，回想到。罗老太一听黑痣，猛地来了精神。

　　“黑痣？你可看清楚了？”

　　“是的，阿奶，当时屋子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但是那颗黑痣却是很清晰的。我还多看了几眼。”

　　玲珑肯定的说道。罗老太翻了个身子，不顾身上的腰疼，兀自要起身，玲珑眼疾手快，忙跑上去扶住她，身子底下放了一块棉花做的枕头，方才坐住了。

　　“他是你二爷爷。楚宏刃。当年就是他帮我们逃出来的。”

　　罗老太叹了口气，往日的一幕幕涌入脑海，一旁正在端详檀木的李环鱼，听着爷爷两个字，遂将檀木放在竹板上，凑过来，问道。

　　“玲珑的二爷爷，不就是我的二爷爷吗？”

　　“不是，玲珑，姓楚，你姓李，你家里人在你出生没几天的时候，来森林狩猎，全部覆灭了，所以族长就把你扔到狼山上了。”

　　沉吟半晌，罗老太告知了李环鱼真相，惊得两个刚刚成人的姑娘，心里似乎凉了半截。世人难道如此歹毒？为保自身，就连嗷嗷待哺的婴孩也不放过？

　　三人各自无话。

　　简单的吃了早餐，玲珑从枕头底下掏出那本有些破烂不堪的医书，按照上面的法子，将拿来的檀木，与其他方子上的中药材，一起浸泡下锅煮了起来。

　　邈邈的药材独有的香味，伴随着玲珑手里的小扇子，飘了出来。收拾完早餐餐具的李环鱼，阴阴郁郁地走过来，蹲在玲珑的脚边，一脸的不高兴，挂在稚嫩的脑壳上，低着头，用一根桦树的小枝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怎么了？鱼儿姐姐，还为刚才的事情伤心？”

　　“自然是了，你都有二爷爷，我什么也没有了，你不光有二爷爷，还有奶奶，而我孤身一人，哎。”

　　“勿要这么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的就是你的，我的二爷爷就是你的二爷爷，我的奶奶就是你的奶奶，而你永远是我的亲姐姐。”

　　转过身的玲珑，安慰了一番环鱼，还抖了抖挂在胸前的绿宝石，乐呵呵的说道。

　　“你瞧，我们不就是同类吗，你吐的是骨头，我吐的是石头，骨头和石头本就是一家嘛。”

　　环鱼听到玲珑如此劝说，阴郁的脸庞瞬间乐开了花，放下手里的桦树枝子，伸开双手，紧紧地拥抱着玲珑，少女的心性尤是如此变化多端，阴晴不定，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便是青春的力量吧。

　　此时的罗老太支棱着耳朵，听到两姐妹的对话，心里着实踏实了不少，刚才告知李环鱼关于她的身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早些告知，方可避免二人不会随便进出村子，免得族长知道了，又惹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遂狠心说了出来，亦是鉴于昨日深夜玲珑私自回村引来的恐惧感，那种恐惧感尤其是黑影带来的更多一些。

　　出现在茅草屋里的黑影究竟是谁？罗老太陷入了深思。她怎么也想不出来那黑影是谁，自从群狼引导她来到洞穴以后，各种奇怪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管刮风下雨，洞穴的清晨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一只崭新的竹筐里，不是各种果腹的食物，就是御寒的衣物，甚至是有些半旧的医书，种子自然更是不在话下。靠着这些，罗老太把两个幼小的婴孩抚养至今，也是得益于竹筐里的物什。

　　难不成是那黑影送的？

　　罗老太苍老的脑袋里，一闪而过，难不成这黑影是族长？不可能，是他下令扔掉李环鱼和驱赶自己的，怎么可能是他，那又是谁？

　　想得多了，罗老太的脑子有些累了，竟然睡了过去。

　　煎好药材的玲珑，用一只破了一边的陶瓷碗，乘好热腾腾的药水，让环鱼端进洞穴里，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把火扑灭掉，收拾好灰烬，还在灰烬上倒了很多的山泉水，生怕不小心引发火灾。在玲珑的心里，这个森林就是她的家，所有的小动物都是她的家人，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给家人带来灾难，是她的本能。

　　收拾好一切的玲珑，也进了洞穴，见环鱼坐在自己的竹席上发呆，也没去打扰，被环鱼叫醒喂了汤药的罗老太酣然入睡。玲珑见无事，遂拿起竹筐里的一包白菜的种子，去了稻田里。

　　环鱼见玲珑出了洞穴，随手轻轻地将洞穴的栅栏关好，跟随着玲珑去了稻田。

　　昨日的大雨，已然把稻田里的秧苗喂得饱饱的，正绿意盎然的成长着。玲珑把白菜种子放在田间的地头上，徒手在稻田边上湿润的土地上，挖了几道菜沟。

　　站在地头上望着天空的李环鱼，不知为何深深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阿妹，难道我们这辈子都要待在这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