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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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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认真地写着话本。
只写这话本很有些风险,便早早叮嘱了竹映,有人来第一时间通知她。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关雎宫里藏了人。
也幸好她这样预防着,赵潭来时,云舒已经将写好的部分藏好了。
赵潭是带着下学的赵悰一块儿来的,于是云舒出来,便听到碧荷和春柳在喊“太子殿下”。
云舒看了眼赵潭,赵潭神色未变,看着她时仍是温情无限的。
“娘亲回来了。”赵悰两步小跑过来抱着云舒,仰起头,天真而期待地说,“晚上终于可以和娘亲一起睡了。”
云舒真是不忍毁了他天真的美梦。
“悰儿已经是太子了,不能再跟娘亲睡。”赵潭一本正经地说。
只见赵悰小脸一垮,云舒可真怕他来一句“悰儿不要当太子”,赶紧转移话题,“悰儿是太子了,娘亲有份贺礼送给你。”
一听礼物,赵悰立马高兴起来,“什么贺礼,是这种装了漂亮茱萸的香囊吗?”他拽着腰间的荷包,兴奋地问。
“你再猜。”云舒牵着他,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赵潭,往里面走去。
赵潭真像个黄昏后初次相约佳人的毛头小子一样心神荡漾,呆头鹅一般任人牵着走,恍恍惚惚地,也没听清赵悰叽叽喳喳地都猜了些什么。
忽然云舒松开他,就像丢了溺水时的救命稻草一样难受。
他回神,看了眼两手把眼睛捂得紧紧的赵悰,又看了看往里走的娉婷背影,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看见她打开衣柜,又关上柜门转过身来,看到他惊讶地微微张了嘴。
仿佛无声的邀请。
赵潭跟又饮了酒似的,脑子一热,亲吻她。
云舒清醒地感觉着他炙热的欲.望,倏然明白一件事。
赵潭是有些喜欢原主,不仅借此遮掩他不.举的事,还拿她试验疗效。
要不为何明明不行,还非要行此亲密之事呢。
这大抵才是她值这贵妃位分的真实原因。
“娘亲,好了没有?”
赵悰突然一嗓子,惊醒了赵潭,他松开了她些许,看着她眸光水润潋滟,急促地呼吸着。
“哎,好了,就来。”云舒应了声,娇娇地嗔了赵潭一眼,折身要走。
赵潭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从背后拥着她,头枕在她肩上,眷恋地,平复着。
云舒是真急了,一会儿赵悰闯进来可如何是好。
真是个狗男人!
明明又不行,还这么急色,半点没有羞耻心。
云舒深吸了口气,赵潭突然又放开她,状若无事地牵着她,“走吧。”
云舒“……”
论起厚颜无耻,她着实比不过他。
云舒的贺礼,其实是她之前做的齐天大圣的布偶,和如意金箍棒是一套的,只是这猴子也头戴金冠,身穿金甲,脚踏云履,看起来甚是威风,故而很费了一番功夫,如今才做好。
赵悰一睁眼,便见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惊喜地叫个不停,满宫殿都是他欢天喜地的声音。
都不必云舒再言语,他已经拿着布偶激动地去找他的金箍棒了。
声音远去,殿里这才稍稍安静了些。
云舒无奈道,“到底是小孩子,玩心重。”
赵潭点头称是,话锋又一转,“不过他既已是太子,课业也要跟上来,我欲让他做谢昀的学生,你意下如何?”
云舒就想起那份拜谢昀为太子太傅的遗诏,一时也琢磨不出赵潭究竟是真心,还是试探。
她便说,“臣妾只是个深宫妇人,字都不认得几个,怎知悰儿该有个怎样的先生。臣妾相信燕郎,燕郎说谢公子好,他就好,燕郎觉得不合适,那便不要。臣妾都听燕郎的。”
赵潭无声地叹口气,揽着她瘦削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谢昀这个人,出身望族谢氏,虽未出仕,但谢家未来几代人,都不会有比他更出色的。他满腹经纶,才华堪比大儒,天下仕子莫不以他为榜样,但他又不仅仅是才华冠绝。”
就好像不仅仅是解释给云舒,也是说给自己听,“这些年,谢昀走遍大江南北,更知民生疾苦、农桑水利,让他教悰儿,再合适不过。且他还是云舒表哥,悰儿的表舅,我很放心。”
还有这样的缘故啊。
云舒仰起头,莞尔道,“燕郎说好,那就好。不过臣妾觉得……”
赵潭低眸看她,她说,“谢公子再好,也不及燕郎万一。”
赵潭一愣,明知是假话,还是止不住地翘起了嘴角。
云舒:真好骗!怪不得那么多昏君呢。
不一会儿,赵悰一手金箍棒,一手齐天大圣,兴冲冲地跑回来,“爹爹,跟我玩。”
赵潭一脸拒绝,这,怎么玩?!
忽然困惑地说,“爹爹,你好像还没给我送贺礼呢。”
云舒心一紧。
赵潭,“……你想要什么?”
“我要爹爹跟我玩!”赵悰掷地有声。
云舒心弦一松,笑了起来。
赵潭无奈,“好,爹爹跟你玩。”
夜里,赵潭自然留宿关雎宫。
赵潭去哄赵悰睡觉时,云舒便先去沐浴。
今日云舒恰好洗了头发,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包裹着长发的棉布很快都湿透了,竹映还要给她擦干头发,云舒出来,便坐到梳妆台前,顺便涂抹些脂膏保养她的肌肤。
原本云舒觉得不必,原主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娇嫩年华,哪需得保养,被竹映和青柠劝过几次,她也就遂了她们的意。
毕竟她现在,是以色侍人。
从瓷罐子里舀了一小勺淡粉色的面脂,正要涂上脸颊,一抬头,西洋镜里,她背后给她擦头发的竹映,悄无声息地变成了赵潭。
云舒惊了一跳。
克制着没有第一时间动作,注意到赵潭做的很娴熟,还有点乐在其中。
她忽然想起来,从前,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沐浴后给她擦头发的几乎都是赵潭。
她甚至想起来,他第一次帮她擦头发时笨拙又缓慢,用熏笼熏干时,还差点把她头发烧焦,被她嫌弃得不行。哪怕他是王爷,她也不客气地拒绝。不然她头发再浓密,都经不起他这么虐待。
后来……
他有没有为此生气?她不记得了。
只记得,大约她反抗无效,反正这事他继续做下去了,当然也越来越娴熟,没有再弄掉她大把的头发,她才容忍了。
云舒暗暗叹息。
往事不可追,还是当下最重要。
涂好了脸,云舒半侧过身子,环着他的腰,柔情蜜意地靠在他腰肩。
她什么也没说,无声胜有声。
赵潭已经把她的长发擦得半干,不再滴水,把她的头发梳地顺滑,再用熏笼熏干。
熏笼里没有用香,烟雾袅袅,仍有淡淡花香溢散,应是云舒洗发的香。
内室里静谧无声,当真是岁月静好。
赵潭徐声道,“程氏的事,锦衣卫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想听吗?”
云舒仰起头,下巴几乎挂在他的玉腰带上,轻轻点头,“想。”
时辰不算早了,内室里燃着的烛火不多,暖黄的光线照着她如玉的面庞,如月莹莹生辉。
她才沐浴不久,脸颊上还有浅浅的红晕。她目光澄澄,亮晶晶如同星子般期待地仰望着他,下颌不轻不重,隔着衣料蹭着他滚烫的下腹,赵潭……
赵潭深深吸了口气。
当时云舒觉得程静这事有些蹊跷,锦衣卫去查,只要一查那秀才和天香楼那老鸨,一下子就查到程侍郎夫人和她女儿程倩,自然免不了查他们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等。
这样一折腾,跑了不少地方,到今日才有确切的真相。
真相,其实很简单。
程静的父亲是程公嫡子,素有才干,程静作为嫡孙女,虽母亲早亡,也和当时的礼部尚书之子卢淮悠定下了婚事。
而她的堂妹程倩,父亲只是程公庶子,不及程父有才,官职不显,程倩的婚事便不如程静这般顺利。
程静要为父守三年,离了京,和卢淮悠再未见面,而程倩见识过卢淮悠的样貌才华,心生嫉妒动了歪心,又以和卢家结亲的种种益处说与父母,让他们一家盯上了程静的婚事。
于是程母也去了老家,找了样貌俊秀的钱秀才,把他打造成满腹经纶却怀才不遇的才子,安排了钱秀才和程静在佛寺的那一出救命之恩,以及程家老宅的屡屡相遇。
程静身边的丫鬟也被收买,明里暗里的撮合,说了无数好话,讲了许多才子佳人的话本,也只是让程静有些怜惜钱秀才,却并未动心。
程母又下了一剂狠药,让程静外出时偶遇病重的钱秀才。
既是救命恩人,程静自然不能熟视无睹,但就是这一时的心软,却叫钱秀才给她下了药,毁了她的清白。
程静对此一无所知,只当自己心性不坚才受人蛊惑,再无颜面嫁到卢家,就与程公说明情况,把程公气得病倒了,又有程母从中撺掇,程静自请逐出家门,和钱秀才一道离开程家。
婚期将近,却出了这等丑事,为了不让程卢两家结仇,程公只能对外宣布程静病故,才有了后来程倩替嫁过去的事。
然而程母还不放心,怕程公私下接济,让那秀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把她的算计泄露出去,便又让人诱钱秀才染上赌瘾,最后还卖了程静。
她给了袁妈妈不少银子去买了程静,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天香楼当个粗使婆子,让程静永远也离不开。
直到那日,偶然遇见云舒,才让程静逃出生天。
云舒的头发已经熏干了。
她像是不大舒服,额头贴着他,闭上眼,不让他看到她的冰冷与愤怒。
她又放纵着自己的情绪,让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
赵潭爱怜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轻声说,“你想告诉她吗?”
云舒声音还带着哭腔,“她是受害者,她有权知道真相。”
也免得将来再碰到程倩母女,还把她们当亲人。
云舒突然抬头问,“可以告诉卢大人和程公吗?”
至少让程公知道,阿静没叫他失望。
至于卢淮悠,程倩不是很在乎他,很在乎卢家媳的身份吗,那就让她,失去她最珍视的东西。
“当然。”赵潭。
即使如此,云舒心里还很不痛快。
可有些话,她不能说。
于是她默然许久,“程姐姐很不幸,杨表妹很可怜,臣妾想到了自己。”
感觉到头发上的大掌紧了紧,云舒坐直了些,垂眸盯着地上,自嘲道,“臣妾的母亲不被父亲喜爱,臣妾也被父亲厌恶,臣妾才想着,假如臣妾进宫,当了娘娘,母亲应该能过的好一点吧。可明明这是对家族有益的事了父亲都怕姨娘将来吃亏,拦着不许臣妾进宫。”
“若不是长公主偶然见到臣妾,力推臣妾进宫,臣妾现在又会是过的什么日子。”云舒语气哀婉,字斟句酌,“或许也会嫁个赌鬼,最后又不知卖给谁。”
“臣妾自己的人生,却全不由己。”
赵潭心中亦是骇然后怕,他蹲下去,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发紧,“都过去了。”
云舒静静地凝视着他,一瞬后,眉眼弯弯,甜甜地笑了,“臣妾上辈子定然做了许多善事。前半生虽凄苦,都是为了把好运攒起来,才能与皇上相遇。”
“往后,会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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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程静带着写好的状纸准备出门,却在此时得知当年真相。
意料之外,情理之外。
她这些年的遭遇竟是拜最亲近的亲人所赐。
到底还是她太天真,竟未察觉大伯一家的狼子野心。
悲愤之下的程静把自己关了起来,两天后带着新的诉状,前往京兆府,击鼓鸣冤。
妻告夫,罕见,但并非没有,在京城这种地方算不得太稀奇,奈何皇帝才下诏取消妻告夫受刑,这头一桩案子,自然很受重视。
而且,程静的诉状,却不止是告自己的丈夫,她还要状告当朝三品大员,工部侍郎程大人及夫人,还有大理寺少卿之妻程氏。
这状纸一递上去,满府哗然,京兆府尹很快升堂问案。
刘府尹是一府长官,公务繁多,诉状只粗粗看了眼,听说她还要告官就匆忙而来,看到程静时,竟觉眼熟,又多看了一眼,大为吃惊,“你,你是……”
他反应极快,那话便没说出口。
他又想起她要状告何人,脸色变了一变,把状纸重新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再看跪在堂下的人,仰天长叹。
好一会儿,刘府尹郑重道,“程氏,虽然妻告夫已免去刑罚,但你一介民妇,却要状告朝廷要员,状告家中长辈,倘若是诬告,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程静肃然叩首,“只要大人还民妇一个公道,所有后果,民妇一力承担,绝无二话。”
刘府尹一噎,叹息了声,又道,“你既执意要告,非是一纸诉状,本官就能断案,你可有证据,一并呈上来。”
程静有短暂的沉默,而后从袖中取出一沓纸,“民妇没有证据,民妇所诉冤屈,皆是锦衣卫查实后告知民妇,这是锦衣卫给民妇的证词。”
谁?
你再说一遍你说谁?
而且锦衣卫查案,什么时候还需要证词了。
不止刘府尹,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锦衣卫三个字。
见程静神情,丝毫不像作假,刘府尹沉默一会儿,叫人把证词拿上来,一看,更沉默了。
还真是锦衣卫。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好一会儿程静,长长一叹。
他这世侄女,虽然命苦,好在天未绝人之路。
这个时辰,不早不晚,正好是下朝时间,除了一些肱骨大臣,都离开宫城。
宫门处,许多官员,还有等着大人们的小厮长随等陆陆续续散开。
这时有人慌张大喊,“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绝大部分人都停下离开的脚步,驻足观望,跟着就见京兆府的官差也来了,停在程侍郎面前,“程大人,有人到京兆府告你们夫妇买凶伤人,跟小的们走一趟吧。”
程侍郎胡子一瞪,“荒唐!”
那官差仿佛还乐了,“大人可别急,小的们可不敢胡言,这可是锦衣卫查实过的。”
什么!
这时另一年轻男子走过来,面目沉静,“发生何事?”
那官差看到是他,还算客气,“卢少卿莫急,除了程侍郎夫妇,还有您的夫人,也是被告之一,已经有人请她去京兆府了,少卿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亲自去一趟。”
卢淮悠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一丝惊讶,漆黑的瞳孔看着那官差,叫那官差有些发怵,一时羞恼,脱口道,“少卿怕是不知,那原告却是您之前的未婚妻,她是被您妻子一家给害的,才没嫁给您嘞。”
卢淮悠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