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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

  •   赵潭其实很清楚,云舒跟谢昀之间毫无私情,只是见老太君这般糊涂了还嫌弃他,还想撮合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在老太君提起谢昀时,云舒面露茫然,才让他略有安慰。

      他自然不愿在云舒和臣子前表现得小鸡肚肠,故作大方地说,“都是自家亲戚,请他进来吧。”

      管家不明真相,反应还算快,麻利地起身出去迎客了。
      而挑了事端的罗老太君却如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一般,眼睛一闭,竟又睡着了。①

      崔府众人“…………”
      该睡不睡,惹了祸事就两眼一闭,高高挂起了?
      这要不是他们的母亲、祖母,非得吊起来鞭打三天不可。

      既然老太君已经睡了,云舒扶着她慢慢躺下,又见旁边有刚从她身上滑下来的薄毯,复又盖回去,把她露出来的手臂也放进去。

      自然,云舒趁此把了个脉。
      如云舒所料,观其脉象,或弦或数,或大或小,变易不常,此其逆气在心或肝胆二经,气有不清而然。但察其形体强壮,应饮食不减,又言辞颠倒,应是《景岳全书》中所说,痴呆症。
      此病虽有可愈者,却少之又少,更忌大惊猝恐,伤及心胆,致失神昏乱。②

      云舒心里却沉沉的。
      她幼年丧父丧母,纵得祖母疼爱,总有寄人篱下之感,不得自在,更不如崔琳琅那般娇纵任性。后来被迫嫁给赵潭,她非圣贤,难免有怨,又与赵潭相处不睦,怨气更多,更不愿与家中多有往来,也只年节不失礼罢了。

      一别十年,祖母已老,许是内疚,可所挂念者,却是她。

      她已历过生死,从前种种,皆成过眼云烟。幼时承欢膝下,却历历在目。
      从前太薄情,因一时之怨,疏远至亲,而今终释然,物是人已非,想要床前尽孝,都没了那名分。

      云舒握着祖母苍老的手,不禁凄然落泪。

      “别哭,会好起来的。”赵潭半蹲下来,以仰视的姿态,轻轻地以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

      他一直以为,或者说从前她在王府时所表现出来的,她虽少失怙恃,却有祖母的疼爱,叔婶关爱,姐弟友爱,她应当过的是幸福。
      如今才从已经老糊涂了的老太君嘴里窥出一二,她所过得好,只是不缺衣少食,甚至她嫁给他,也是没了父母后被家族权衡利弊甚至威逼利诱的被迫。
      而她嫁给他后也没舒心几日,重新回来后就更……

      万幸,他苦涩地想,往后他还有几十年的时光补偿。
      她还有他,有悰儿,他们会给她最真、最好、最多的爱。

      帝王屈膝以待,云舒很是一惊,他竟已如此喜欢原主了么?
      可惜可惜。

      好在这屋里的人都被祖母一番表现给骇住,并无人抬头看到。
      云舒暖心一笑,恰到好处地感激着帝王的柔情安慰。

      谢昀进来时,恰好就看到侧身而坐,莞尔浅笑的崔云舒。
      那侧影当真是像极了。
      他一愣,但这愣神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管家待他客气,已提醒过他皇上与玉妃在此,以及……他余光扫了眼屋中众人,上前行礼,“草民参见皇上。”

      赵潭已经起来,哪怕知道云舒和谢昀不过表兄妹,可老太君那句话,让他忍不住审视一番,甚至暗暗比较。

      谢昀而立之年,比他老。
      他穿着一身长衫,看着也算风流倜傥,却未免太过文气,瞧着像个小白脸,不如他英武。
      容貌也尚可,比他差远了。
      才学虽过人,他也未必输给他。

      这样一看,自己处处胜过他,又见云舒未分他半分注意,赵潭心里平衡了,语气温和,“谢卿不必多礼。”
      当然,做悰儿的老师,还是够了。

      “谢皇上。”
      赵潭又道,“今日既是老太君大寿,朕改日再召你。”
      “是。”

      改日再召见?这又有何缘故。
      云舒适时起身,一直垂着眼眸,没看谢昀一眼,知礼得很。

      赵潭拉着她,柔声问,“你想留在崔府,还是外出逛逛?”
      他才知她在崔府过的并不好,老太君又这副模样,想来她未必愿意多待,故有此一问。

      “可以出去逛吗?”云舒小声问,眼里露出些小小的雀跃。
      她多年未见祖母,若能陪伴自然是好,只他是皇帝,不见得愿在臣子家中久待,而若是能在宫外走走,她自然也是欢喜的。

      “当然可以。”
      他拉着她离开,在崔相面前一停,不带温度地说,“民间有句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我大夏以孝治国,丞相又是百官之首,自然为群臣表率,也是老太君有福气。”

      崔相骇然叩首,“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一行人恭送圣驾,谢昀低着头,这才抽空打量跪了一地的丞相一家,似乎各个都冷汗淋漓啊。
      以他对当今浅薄的了解,既然崔相与他政见不合,他要打压崔家,就不会为了所谓的君臣佳话而刻意给老太君拜寿来缓和君臣关系。
      但他来了。
      还是带着崔家所出的宠妃来的。

      而他既然来了,又怎会这样给人难堪?
      皇上临走前那句话,听起来可不像是好话。
      威胁崔相要对老太君敬孝?
      这不是必然的么。
      老太君若去世,崔相必然丁忧,以他们如今的君臣关系,崔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起来了。

      况且,皇上有什么必要这般关心老太君。
      仅仅因为罗老太君是……表妹的祖母?
      表妹有这般重要?

      他刚才还问了宠妃那样一句话。
      那语气,那态度,这位酷似表妹的玉妃,当真很得宠,恐怕表妹还在,也未必比得过。

      帝王深情……
      不过如此。

      思及自己进京的缘故,谢昀不禁微微皱起长眉。
      他实在不想淌这趟浑水。
      可帝王之心不可测,而他既然已进京,似乎也别无选择。

      .
      离了崔府,赵潭带云舒去君又来酒楼吃蟹酿橙,据说这里做的最地道,与宫里的御厨相比,又是不同的风味。
      如今才进九月,也是吃蟹的时候。

      君又来在最热闹的街市临水而建,足有四层楼,四方围出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棵桂花树,远远闻着,清香怡人,还搭了个台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望江亭》。
      但赵潭让人定的雅室,既非看江景,又不是看院中戏,而是临着街市,支起了窗户,可看街上人间百态。

      云舒想,大抵这是赵潭微服出宫的目的吧,总要亲眼看一看自己治下的国家,老百姓究竟过得好不好。
      倒也合了她的意。

      君又来的蟹酿橙不负帝王的推崇,鲜香酸甜,美味可口,让人食指大动。
      还有一道菊花酥,更是堪称一流,便是云舒这般不喜甜食的,也多用了两块。

      总之这顿饭,云舒吃的很满足。
      而赵潭看起来,似乎也挺满意。

      既然是出宫逛,自然是真要出去走一走,他们用完午膳便离开。
      没想到,发生了点小插曲。
      只是对云舒而言,也不仅仅是一点插曲了。

      这是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中午时分,街上也人来人往的。
      吴青已经驾了马车等候在门口。他是锦衣卫出身,如今虽在兵部任职,又是陪帝王微服,习惯性地,面无表情地警惕着四周,就见街市中间出了点乱子。

      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的灰布衣裳的中年妇人低着头疾步往前走,似乎有急事很怕引人注意,却又不停地逡巡周围,像是在寻找依靠?
      而她后方隔着十丈左右距离的地方,几个打手模样的壮丁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人。

      吴青冷着脸盯着,这附近就他们有异状,由不得他不提防。
      果然,下一瞬那几个打手看到了妇人,大喊一声“在那儿”,妇人一惊,一抬头看到了他,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拼命奔过来。

      吴青顿生警惕,浑身绷紧,就在她几乎能抓住吴青衣裳时,被那几个打手给抓住了。
      妇人脸色大白,仓皇惊叫,“救命,大人救命!”

      吴青“?”
      他穿的这么寻常,她怎么认出他是官的?

      “堵了她的嘴!”一个领头的打手快速说道,一边谄笑着赔礼,“这位爷对不住,这是小人家里逃出来的婆子,小人这就带她回去。”

      吴青绷着脸,丝毫没放松。
      那妇人更是奋力挣扎,用力一口咬住捂他嘴的打手,那打手吃痛松开,一看满手血迹,大怒之下,一巴掌就要甩下去。

      恰此时,赵潭和云舒刚好出来,正好目睹几个大男人当街欺辱妇人这一幕,赵潭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哪怕身着常服,帝王威势犹在,那几个打手也没少见贵人,顿时瞧出此人不凡,只怕自己扰了贵人清静,一时战战竟无人动作说话。
      吴青也快速地思考着这几人到底是不是一伙儿的,转瞬间的犹豫,便听那妇人不可置信地出声,“云舒姐姐?”

      云舒心头一紧,也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茫然又震惊,大抵是知道崔云舒已死乍见容貌相似之人的反应。而云舒当年极少出门,她既能认出崔云舒的样貌,语气中又透着熟稔,当是熟人。
      云舒细看之下,只觉这妇人眉眼间确实有些眼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是谁,而且妇人脸颊上有道狰狞的疤,并非新伤,若是认识,她不该毫无印象。
      她有些遗憾,况且,即便想起她是谁也是不能相认的。

      这时便见那妇人自嘲一笑,应该是知道自己迷怔了。
      忽然,她似灵光一闪,再度震惊地看着赵潭,“你,齐……?”

      打手们发现妇人似乎真的遇到了熟人,有些慌,怒斥道,“胡说什么!几位爷,这是我们天香楼逃跑的婆子,小人这就带她走。”
      京城人几乎都知道天香楼有贵人撑腰,哪怕面前人不凡,也未必能踢天香楼这块铁板。

      妇人既认出了赵潭,就知道这是自己唯一逃生的机会,拼了命地奋力一搏,“王爷救命!我要告官,我有诉状。”

      王爷?
      打手头头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王爷都在封地呢,这婆子好大胆子,回去定要好生收拾一顿。
      他一边赔着笑,一边打手势撤。

      “慢着。”云舒开口,咬着唇不安地拽了拽赵潭的手,“燕郎,妾身瞧这位姐姐很是可怜,能帮帮她吗?”
      刚才妇人那一声大吼,云舒终于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只是她们多年未见,她脸上还多了道疤,憔悴到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最重要的是,云舒从没想过居然还能见到她,才一下子没认出来。

      赵潭一瞬明白,的确是熟人。
      他点点头。

      吴青便道,“人我带走了。有问题,让康宁长公主去兵部找吴青。”
      康宁长公主,赵潭的二姐,也是天香楼背后的主子。

      兵部?
      打手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也明白,这次是他们遇到铁板了,居然连长公主都不怵。
      想一想,这婆子的卖身契还在袁妈妈手上,也不怕她跑了,反倒是这些大人物,可不是他们这些小人招惹得起的。

      一番权衡后,打手们放开了妇人,只是又威胁警告了一番,灰溜溜地走了。
      赵潭看了眼云舒难掩的关切,对那妇人道,“上车吧。”

      至少,她安全了。
      妇人心中激动,眼看着赵潭殷勤地扶着女子上马车,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冷静。

      她上车后,赵潭和女子在上首坐好,她低眉顺目地跪下,老老实实交代,“民妇程氏,参见皇上。”

      程氏?
      赵潭一下子想到一个人,也是愕然,而后看着云舒。
      是她吗?

      他的婚事早早定下,还未离京时,他对这些千金小姐们并没多少关注,对程氏此人更谈不上熟悉,后来对此人有印象,还是云舒嫁给他以后了。
      那日云舒收到一封信,在他印象里一贯波澜不惊的她竟然哭的毫无仪态,伤心了好些个日夜,便是因一个姓程的女子,得了急病,年纪轻轻就没了。
      一个死了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也怪不得云舒一开始没认出来。

      赵潭皱着眉问,“你是程公的孙女,程静?”
      程静咬咬牙,“正是民妇。”

      马车里静静的。
      能被赵潭也称一声程公的,便是父皇在世时的丞相。
      那年程公年事已高,骤逢次子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程公身子熬不住,致仕归家,不久父皇驾崩,皇兄登基,他离京去了封地。

      扯远了。
      程静既是程公孙女,当初如何是暴病而亡,如今却成了天香楼这种地方的仆妇?
      她既是云舒好友,自然要管上一管的。

      “怎么回事,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

      云舒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姐姐喝点热茶,暖暖手。”
      程静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多谢……娘娘。”
      云舒又道,“姐姐可吃了午饭了?”
      她没有否认这个称呼,程静轻声说,“谢娘娘关心,民女不饿的。”

      赵潭“……”
      他打开车窗,朱向的脸适时露了出来,“爷有什么吩咐?”
      “去买点熟食给程氏。”

      “谢皇上。”程静再次谢恩,从袖中取出状纸,跪地呈上,“民妇程静,告夫卖妻。”

      什么?
      她不是……怎么会……

      当年程公致仕前,程静已经定了亲,正是当时礼部尚书之子,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卢淮悠。
      后来程静病故,这门婚事便落到了她的妹妹程倩头上。
      那她的夫,又是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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