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前夫的宠妃》许初

3、第3章

　　朱向自然知道，这五位小主入宫前，已经被锦衣卫查了个底朝天。

　　左美人是永城侯嫡孙女，其父左大人是嫡长子，只是左大人性情敦厚，又不喜舞刀弄枪，不为侯爷所喜，加上永城侯续弦的小妻子生了个聪明伶俐活泼健壮的幼子，永城侯自然偏了心，迟迟不肯为左大人请立世子。
　　说起来左美人出身尊贵，又生得国色天香，本该是被媒人踏破了门槛的，可惜老天爷给了她漂亮的脸蛋却忘了给她脑子，性子骄纵又冲动，在家被姐妹们使绊子出错为长辈不喜，在外又闹出不少闹剧，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儿郎看中她的容颜，家中长辈都不同意娶这样的儿媳妇。
　　于是左美人就这么被耽搁了，直到皇上登基后放出风声要纳妃，这位左美人想着左右也嫁不出去了，便进宫吧，凭她貌美定能荣宠后宫，世子位就只会是她父亲的了。
　　为着这个入宫名额，她家中姐妹自然没少明争暗斗，只不过，皇上瞧中了她的……蠢，叫人暗中相护，她才顺利进宫。

　　是以，知道是左美人陷害玉贵人，皇上才会说…呃，左美人大抵没这样的心思算计。

　　朱向汗颜，“皇上明察秋毫，是江山之福。”拍了句马屁后又道，“只是奴才想，左美人或许是被冤枉了，只是她的婢女咬死了她，怕是要等宫外的线索，一时半会儿查不明白，但玉贵人，却实实在在地被陷害受委屈，皇上看是不是……”
　　安抚一下？

　　赵潭冷睇着他，“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千方百计地帮她说话。”
　　朱向那张还不老的脸顿时皱成了一朵蔫蔫的菊花，苦哈哈道，“皇上冤枉，奴才哪敢啊。奴才只是觉得这一遭玉贵人着实无辜，而且，”他瞅了瞅赵潭的脸色，小心地说，“奴才觉着，玉贵人晕倒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他到关雎宫时看到玉贵人站在那儿，身姿柔弱，却怡然大方，那一刹，他真觉得自己看到了王妃。
　　之后分辩，更是云淡风轻地压住了淑贤二妃，那哪里是那娇娇怯怯随时都好像要哭的玉贵人能办到的啊。
　　如今的玉贵人，是越来越有王妃的风范了，反而那张脸，成了最不像的。

　　他知道皇上思念王妃，寄情玉贵人是假，但他真希望，皇上能快活些。
　　如果那个人是玉贵人，也挺好。

　　赵潭微微出神，想到了她醒来时坐在床上的样子。
　　他垂下眼，冷淡道，“左美人连身边的家生子都辖制不住，也该吃点教训，过两日还查不出眉目，此事就当是她做的。下去吧。”

　　“已经子时了，皇上，您也早些就寝吧。”朱向看了眼西洋钟，劝道。
　　赵潭继续看起了折子，“朕还不困。”

　　哎。
　　自从王妃仙逝，三年半了，皇上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可如何是好啊。

　　两天后的下午，朱向带着晋位的旨意来到关雎宫，言明玉贵人遭人迫害蒙受委屈，皇上特晋她为婕妤已示安抚，还有诸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等赏赐，另外还赐了三名宫女，两名小太监侍奉她，让她先使唤着，若是不合心意，再换。

　　云舒道了谢，便问是谁害她，朱向说了个大致，是左美人自觉貌美尊贵，却不如个小官之女，她嫉妒。

　　左美人啊。
　　云舒直觉不是，但左美人动机明确，人证物证皆有，已被降为才人，禁足一月，她似乎不该再怀疑。
　　况且就算她还有疑虑，现在的她也做不了什么。
　　且再等等吧。

　　朱向又提醒她，“晚些时候皇上会过来，娘娘早做准备。”
　　云舒眼睫颤了颤，了然，“多谢公公提点。”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朱向来的突然，云舒也不知是好事坏事，也就没准备，自然，也因为她从前是王妃，这些事手下人都会备好，无需她操心，她一时没转过弯来，见他要走，才想起来，说道，“公公辛苦了，喝盏茶吧。”

　　她话音才落，朱向带来的其中一个宫女就说，“朱公公稍坐，奴婢这就沏茶来。”又看向之前便在这儿伺候的碧荷，“姐姐，烦您带个路。”

　　碧荷如梦初醒，朱向也才从那句话里回过神来，忙说，“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还要回皇上那儿伺候，就不打扰娘娘了，奴才告退。”说完竟是忙不迭地领着人走了。
　　云舒“……”
　　那就下次吧，他也不是那样势力贪财的人。

　　出了关雎宫，一阵风吹来，朱向后背一凉，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无他，只是玉婕妤方才那话，和王妃的语气简直一般无二，有那么一瞬，他都觉得仿佛自己回到三年多前，还在王府。

　　他擦擦脸上的汗，回头看着关雎宫，眼睛几乎眯成了缝，长长一叹。
　　玉婕妤越发地像王妃了，是福，却也可能是祸啊。

　　.
　　“奴婢竹映，青柠，春柳，奴才小安子，小平子，给婕妤娘娘请安。”关雎宫里，新来的几个宫人上前磕头请安。

　　云舒一眼扫过去，加上之前的碧荷，她这宫里，可真是一片绿油油啊。
　　她着意多看了眼方才主动站出来叫竹映的宫女，才道，“既然来了我这儿，从前的便不重要了，往后好好做事，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奴婢（才）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娘娘，绝无二心。”

　　“起来吧。”云舒又吩咐碧荷，“今日我晋位是喜事，人人都有赏，你去准备准备。”
　　碧荷脸上一喜，“谢娘娘赏，奴婢这就去。”

　　“晚上皇上会过来，你们也去准备着，我要沐浴更衣。”
　　“是。”

　　天还未黑，赵潭便过来了。
　　云舒提前得了消息，带人在宫门口等着，他人一出现，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她以为，这不过是很寻常的一件事，不料赵潭迟迟没叫起，怎么了？
　　云舒淡定抬眸，却见赵潭痴了一般盯着自己，确切地说，是盯着自己的发髻。
　　她只是梳了个普通的百合髻，才插了一支紫水晶花簪罢了，如此素净，有何不妥？

　　她一动，赵潭骤然回神，眉目一沉，冷声说“平身”，越过她跨进宫门。
　　长指在衣袖中捏紧，厉眸闪过一瞬自嘲，他真是疯了，看谁都像云舒。
　　分明是他命人把云舒的喜好透出去，她会扮作云舒喜欢的模样岂不正常。

　　云舒起身，默默翻了个白眼才跟上去，在他身后轻声问，“皇上，要传膳了吗？”
　　赵潭面无表情看她，“朕已经用过了。”

　　“……”
　　云舒忍不住腹诽，你既不过来吃，能不能说清楚点，让人白白等着，真是过分。

　　进了屋里，赵潭在罗汉床上坐下，随手拿起云舒放在案桌上的《声律启蒙》，云舒便道，“皇上且自便，臣妾用过膳再前来侍奉。”

　　不止朱向和竹映等人，惊得张大了嘴，饶是赵潭，也意外地看她，她淡然浅笑，屈膝道，“臣妾告退。”

　　赵潭冷漠地看她退出去，吩咐人传膳布菜，不禁想起那日贤妃说她晕倒之后，性子变了许多。
　　她怎么说的，她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大梦一醒，便什么都看开了。
　　会是什么梦，让人变得如此彻底，不止打扮得越来越像云舒，性子也越发地像了。
　　还是另有高人指点？

　　云舒虽然让赵潭等她吃饭，但他如今毕竟是皇帝，她又只是个婕妤，自然不能让他久等，已经尽力快速吃完，重新整理后才过去。

　　天已经黑了，屋里早已亮起了烛火，光影摇摇曳曳，静得毫无生气。
　　云舒一进去，便见赵潭握着书本，闭目沉思，丝毫没理会进来的自己。
　　她心中一嗤，这样子的相处，哪里像宠爱原主，她就知道原主不过是个幌子，是用来替他真爱的崔琳琅挡住一切阴谋算计的。

　　既然他不屑在人后做戏，她自然更是懒得理会，只做什么都不知，去书架上取了本诗三百，安安静静地坐在另一侧。

　　时间如流水划过，两个主子不出声，宫人们更是大气不敢出。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云舒恍然觉得光线有些暗，抬起头来，才发现赵潭竟还是方才那个姿势，纹丝不动。
　　他这是想事情想入定了？

　　云舒又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是多年夫妻，她才惊觉，这厮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当皇帝这么累？

　　云舒真是不想管他，这么大人了，一点不会照顾自己，只是自己如今是妃妾，若是在这儿着凉染了风寒，怕是给自己惹麻烦。
　　她只好去取张薄毯，这般动作，自然惊动了候在外边的朱向和竹映等，竹映正要开口，云舒做了个“嘘”的动作，轻手轻脚地进去，没注意到朱向那瞪圆了的眼睛。

　　云舒拿了薄毯，俯身给赵潭盖上，已是尽量的放轻动作，免得惊醒他。
　　——她也不想应付他，还是睡觉好，反正她在信期，不怕他留宿。

　　然而即使她这般小心，不想还是惊到了赵潭，长指如铁钳捏住她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能捏碎她的骨头。

　　云舒抽着冷气，这厮有病啊，睡个觉而已，用得着这么警觉？哪来那么多刺客暗杀他！

　　下一瞬，赵潭睁眼，黑眸幽幽沉沉，泛着刀剑一样的寒光，只是当他看到眼前是谁时，目光一软，寒光变泪光，“云舒，你终于肯到梦里见我了？”
　　低沉的嗓音竟是充满了委屈。

　　云舒一愣。
　　赵潭注意到自己钳着她细细的手腕，像是被烫着了立刻松开，变成如捧珍宝一般的手势，“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我知错了，你骂我吧，但别不再来看我了，好不好？”

　　云舒愣愣地看着赵潭如换了个人似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小心翼翼的乞求，脆弱得像个孩子。
　　她脑袋里空了一瞬，淡然收回手，静静地说，“皇上，您认错人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破除了可怕的魔咒，清明自他黑眸里荡开，他一瞬清醒，眼里都是骇人的戾气。
　　他没看她，阴沉地盯着中央的荷花纹三足白玉香炉，淡淡香气溢散，厉声道，“朱向。”

　　朱向即刻出现在他面前，骇然俯首，他说，“把香炉里的东西拿去验清楚。”顿了顿，他又说，“搜查关雎宫！”
　　“是。”

　　赵潭一身可怖煞气，起身要走，忽然回头盯着云舒，“今天的衣服首饰，往后不许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