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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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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从关雎宫出来不久,朱向叫住贤妃等人。
对这位御前第一人,又是王府出来的老人,贤妃也很是客气,“朱公公,可是皇上还有吩咐?”
朱向点点头,而后看着陆才人,“皇上口谕,陆才人以下犯上,降为淑女,罚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什么?
陆才人顿时脸色煞白,腿一软直接跌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她费尽心思进宫,是为了得宠,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当娘娘,是为了当人上人的,可,可她甚至都没侍寝,怎么就被贬了!
贤妃惊疑道,“以下犯上?陆才人做什么了?”
之前陆才人着意卖弄虽让人不喜,可也不至于就降位分啊。
朱向恭顺地微微弯腰,看在贤妃的份上提醒了句,“那绿绮,可不是谁都能弹的。”
竟就是为了这。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静妃愤恨不已,贤妃就怕她一时激愤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用力拽了她一把,才问道,“敢问公公,此事玉妃可知道?”
朱向便笑了,“玉妃娘娘性子好,她若是知道,定会求情的,所以……”
所以皇上这是背着玉妃下的旨意。
还真是替她着想啊。
如此,不止静妃满腔怒意,就是贤妃也,很是不渝。
待朱向一走,气愤的静妃甩开了贤妃,“姐姐刚才就不该拉着我!你看看他,如今还没孩子呢,就宠成这样,将来若真有了孩子,这天下岂不都得跟着她姓……”
愤怒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也是姓崔的啊。
贤妃到底比她沉得住气,叹息着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陆才人,嘱咐跟她来的宫人带她回去,好生照看着,这才劝着静妃先回去。
静妃望着不远处的关雎宫,离紫宸殿那么近,他可真是用了心啊。
贤妃叹道,“静妃,我知你在愤怒什么,可是,圣心难测,咱们都得学着认命。就算没有玉妃,也会有张妃李妃,皇上对皇后再如何的深情,难道还真能一辈子不再有别的爱妃?三年,已经足够了。”
她看静妃还是不甘地愤怒着,欲言又止一番后,又道,“你若实在不放心六郎,唯一的办法就是争宠,才能让皇上改了主意把六郎交给你。”
争宠?
不!她永远都不会去争王妃娘娘的丈夫的宠爱!
她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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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潭一走,云舒感觉整个人就轻松了。
一问,知道巧娥和一个叫虎墩的小太监一道被送来关雎宫,想着这些人自赵悰出生就陪着他,有他们在,赵悰应该会更容易熟悉陌生的环境,便让他们也进来。
然后她带着赵悰到了一个柜子前,“悰儿,闭上眼睛,你送了娘亲一个惊喜,娘亲也要给你惊喜。”
“哇,是什么惊喜啊?”赵悰两眼冒光。
“你快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我不偷看,我很听话的。”赵悰兴奋地将两只小手捂住了眼睛。
但,两个指头间的空隙都还能塞进一根指头。
云舒笑了笑,打开柜子,取出一根两头金黄色的棍棒状的东西。
赵悰一下子张大了眼睛,“这是,这是如意金箍棒,是齐天大圣的如意金箍棒吗?”
云舒把它递给他,“是啊,喜欢吗?”
其实还有一只猴子,不过她还没做好。
“喜欢,太喜欢了!”赵悰激动地拿在手里,“咦”了声,“如意金箍棒不重的呀,很轻很轻啊。”
云舒:……
里面塞的满满的都是棉花,自然很轻。
“娘亲,我可以把它放到耳朵里吗?”赵悰期待地问。
云舒,“……呃,这……”
她还没说完,就听赵悰兴奋地盯着如意金箍棒道,“小,小,小……娘亲,为什么它还没变小啊?”
“……这……”云舒为难道,“大概,只有齐天大圣才能让它变小吧。”
“可我就是齐天大圣啊。”
“?”
赵悰的小脸上,表情严肃,又说了一遍,“我就是齐天大圣,娘亲。”
亏得云舒以前听淑妃贤妃她们聊过小孩子的趣事,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会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会有分不清真实与想象的时候,不然她都得傻眼。
“可是,娘亲记得,齐天大圣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也是吗?”
赵悰点点头,认真地说,“我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然后蹦啊蹦,就蹦到娘亲这儿来了。”
云舒愣了愣,几乎落泪。
她蹲下去抱着他,“谢谢悰儿,蹦到娘亲这儿。”
赵悰也抱着她,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拍着,仿佛是在安慰,“我很厉害的,跟齐天大圣一样厉害,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所以能找到娘亲。”
云舒听着他的童言童语,轻轻笑了。
感谢上苍,让她重来一回,还能和悰儿团聚。
有熟悉的人在,赵悰果然很快适应新的环境,并且很快和关雎宫的几个宫人混熟了,到了下午他午睡醒来,云舒告诉他,他要去父皇那里一趟,让他乖乖玩。
赵悰一下子很紧张,“悰儿不可以一起去吗?我好乖的。”
他才跟娘亲在一起,娘亲就要撇下他,他好怕娘亲去了就不回来了,不要他了。
他伤心委屈的样子让云舒心里一揪,只是她到底还记着赵潭对悰儿的厌憎,不是赵潭主动见他,她不大愿意带悰儿去,免得又叫赵潭心里生厌。
小孩子的心思很是敏感,若是赵潭不喜,他能感觉得到,会更伤心的。
云舒宛若无事,轻轻在他耳边说,“可是娘亲要跟父皇说悄悄话哦。”
赵悰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手立刻捂住嘴巴,“我不听,我不听。”
咦,好像哪里不对。
赵悰反应过来,双手立马捂住两只耳朵,夸张的语气说,“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不听悄悄话。”
云舒没忍住,噗嗤一笑,把他的小手从耳朵上拿下来,“娘亲知道悰儿最乖了,娘亲快去快回,回来陪悰儿睡觉好不好?”
“真的吗?”赵悰惊喜地问,“我最喜欢跟娘亲睡觉了。爹爹也一起吗?”
这……云舒干笑,“娘亲会尽力的。”
安抚好了赵悰,云舒便带着竹映,还有熬好的红枣银耳莲子羹出发了。
悰儿都已经来她身边了,她哪里还想管赵潭,只不过,哎,她要当宠妃,不管如何,都得对赵潭表示谢意,自然不能空手前去。
这银耳羹是他最喜欢的甜点,她也只好又做一次。
正好试试,她如今到底有个什么份量。
可一到紫宸殿,还没走近就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用猜,定是七郎知道自己要被送走,伤心了。
一时间,云舒也有些拿不准赵潭对七郎的态度了,真宠到了天上,能忍心让孩子哭成这样?
反正换成她是做不到这么冷酷的。
真令人头疼,她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可人都来了,御前的人都瞧见她了,就这么掉头就走也说不过去。
守在殿外的是高小卫,原本也是被七皇子的哭声闹得心烦意乱又不能表现出来,看到云舒时犹如看到救星,大步迎上来。
“奴才见过玉妃娘娘。”
“公公请起。”云舒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但还是稍稍拔高了点声音,“皇上操劳国事辛苦,本宫熬了些银耳羹给皇上补身子,还请公公替本宫呈上去。”
“娘娘客气了,皇上早就吩咐过了,娘娘过来无需通传,直接进去就是。”
还有这种事?
云舒浅浅笑道,“皇上厚爱,本宫更不能恃宠而骄,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高小卫笑容更真诚了,“哎?那,娘娘稍等会儿。”
皇上的确是有这样说过,可他不是朱向,能当皇上肚子里的虫,皇上那么一说,他也不敢完全当真。
高小卫进去后,弓着腰没影儿似的轻手轻脚,见朱向正愁眉苦脸地哄着那坐在地上耍赖,哭得一脸鼻涕泪的七皇子,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挪到浑身散发寒气的皇上前,又要声音大给皇帝听见,又要谨慎不能触怒皇帝,“皇上,玉妃娘娘求见,给您熬了银耳羹呢。”
虽然高小卫战战兢兢的,并不敢抬头看一眼,可他就分明清晰地感觉到,在听到玉妃来了后,皇上一身的冷沉,怎么说呢,这东西如果有实质的话,那就是肉眼可见地退散了。
然后他看见帝王起身,仿佛带着一种他不敢相信的急切。
高小卫很震惊,一下子忘了规矩抬头看了眼,只看到帝王匆匆的背影。
这不是上午才见过?
“咳!”
耳边响起一道清嗓子的声音,高小卫陡然意识到七皇子的哭声没了,他本能地朝那边瞅了眼,就见干爹一脸不善地蹬着自己。
糟糕!
高小卫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食盒放下,低头弯腰跟了上去。
落日西沉,余辉如金。
赵潭出来时便见云舒清雅淡然地立在那儿,她穿了件如水墨画一般的大袖衫,绣着金线,被阳光笼罩着,熠熠生辉。
茫茫金光中,她清冷高贵,如遗世独立的神女,终要羽化离去。
赵潭眼眶一热,几乎大步跑了过去,猛地抓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是温热的,猛烈跳动的心脏才踏实了些。
“燕郎?”云舒有些疑惑地唤他。
“别离开我。”他抱住她,声音低哑,不掩痛苦。
只要你别再离开我,怨我恨我,怎样都可以。
云舒心头一冷,这又是把她当成谁了。
她抱紧了他,柔声道,“我不会离开,永远都不离开燕郎。”
她意在安抚,可这些话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赵潭转瞬清醒。
她是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的。
赵潭苦笑,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慢慢平复后才松开她,表情一如往常,“怎么不直接进去,我已经吩咐过,你过来不必通传。”
一边说着,牵着她的手,抓的牢牢的带着她进殿,仿佛怕她后悔了跑了似的。
云舒莞尔一笑,“若是皇上正和臣工议事,臣妾贸然进去,岂不扰乱皇上的思路?”
她想了想,说,“不然,臣妾下次来,先去侧殿等皇上,等皇上忙完了,再去寻皇上?”
她总是淡淡的,不疾不徐,眼神淡静如湖波,而此刻她望着他,夕阳下的她,目光明亮,俏皮得仿佛会说话。
哪怕明知她故意的,赵潭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都依你。”
虽然已经见过一次皇上失态的样子,可此时此刻,竹映仍是目瞪口呆。
这,这样小心翼翼赔着好的人,当真是皇上?
她的眼神不经意对上刚刚才敢抬头的高小卫,俱是震惊不已,又仿佛因为一起见证了这样震撼的事,而达成一种莫名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早已经止了哭的七郎再看到赵潭,仿佛才想起来似的,“汪”的一声又开始嚎啕大哭,而且因为方才休息了一阵,哭的更有力,更带劲了。
赵潭不耐烦地皱眉,冷厉的眼神刀一样剜着还没哄好人的朱向。
朱向欲哭无泪。
“皇上,让臣妾哄哄七郎吧,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忽然,云舒说。
赵潭不同意,他还记着上次七郎打伤了她,焉知这孩子是不是记仇。
云舒微微歪着头,笑容有几许顽皮,“皇上不信臣妾吗?臣妾在家中时,也时常要哄幼弟的,哄小孩子,臣妾是有些经验的。”
其实她哪有什么经验,只是这种情境,她就是硬着头皮上,也要表现一下,不然呆呆的傻站着,多不好。
赵潭愣了会儿才想起她说的哄幼弟是什么意思。
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好点头,“当心点,小孩子哭闹起来,不管不顾的,别伤着你。”
又给了朱向个眼神。
朱向:明白。
不愧是自己带大的孩子,这般了解。
不像她的悰儿,没人疼没人爱,哪敢这般任性。
云舒走过去蹲在七郎旁边,七郎看到他,哭的更卖力了,云舒温柔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七郎泪汪汪的眼睛瞪着她,“不要!我不喜欢你!”
赵潭脸一黑,就要开口训斥,就听云舒说,“可是我很喜欢你啊,我也有个孩子,跟你一般年岁,他就很喜欢我抱他。”
七郎奇怪地看着她,自然忘了哭,“他是谁,我认识吗?”
“他是你六哥啊。”
“他呀。”七郎一脸的嫌弃,“那个胆小鬼,都不敢跟我玩,我们都不喜欢他!”
“赵恪!”赵潭阴着脸厉声斥道,立刻看着云舒,可此时云舒背对着她,他根本看不到云舒的表情。
他心里很慌,手脚都是冰凉,他想要上前解释,可一动,七郎被他吼得愣住之后,又大哭起来。
这次,却是哭的真心实意,实实在在的伤心害怕。
云舒心头一片冰寒,倾身抱着七郎,温柔地安抚,随后抱起他。七郎大概是真被吓坏了,这次并没有抗拒云舒,只哭的更伤心。
她轻声对走近了的赵潭说,“皇上先忙您的,臣妾带七郎去旁边坐坐,免得扰了皇上。”
七郎在云舒怀里哭了好久后,哭声渐止,抽抽搭搭地问,“你为什么不哄我?”
云舒这才拿了帕子给他擦眼泪,“我一直抱着你的呀。”
七郎不满意这个说辞,可他的注意力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他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桂花糕的味道。”
他说的是给他擦眼泪的手帕。
这自然不是桂花糕,但这帕子用桂花熏过,沾了些淡淡的香气。云舒便问,“是不是饿了?”
七郎撇开头,倔强地说,“才没有。”
云舒没戳穿他,“可是我饿了,你能陪我一起喝点银耳羹吗?香香的,甜甜的,很好喝的。”
七郎嘟着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地说,“那就陪你吃一点吧,就一点哦,我是不想吃的。”
云舒笑笑,口是心非的小孩子。
朱向就在门口候着,听到云舒要银耳羹,就赶紧把食盒提过来,打开盒子,取出两只碗。
云舒道,“我来。”
“那让奴才抱着七皇子吧。”
“无妨。”
云舒另一只手盛了两小碗银耳羹,自己的量少少的。
“公公能再拿只碗来吗?我给皇上盛一碗。”
朱向喜笑颜开,“奴才这就去。”
“不给父皇吃。”这时,七郎鼓着脸说,还很生气很伤心的样子。
云舒明知故问,“为什么呀?父皇不是最疼七郎吗?”
七郎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瞬间包满了泪水,“父皇不要我了,我也不要父皇。”
虽然是个才三岁大的孩子,可能对一个皇帝说这样的话,可见他从前多疼他。
至于如今是为何,她想不明白。
云舒舀了勺银耳羹喂他,“父皇没有不要你,只是他找到你的母妃了,想让你和母妃住一起。你想想你的哥哥们,是不是都同母妃住一起的?”她忽然想起来,大郎几个的年纪,似乎去国子学上学了,那七郎呢?
“你和哥哥们一起上学吗?”
七郎还没从母妃那儿绕出来,听到上学却来劲了,“是啊,先生说我最聪明了,其他人都比不过我。”他洋洋得意地说,仿佛还等着云舒也夸他聪明。
“所以,你每日都要上学,也不是经常见到父皇的,对吗?”
七郎茫然地点头。
“所以,你去母妃那里,和在父皇这里是一样的,一样去上学,一样的偶尔见到父皇,可不同的是,你多了个母妃疼你,你说对不对?”
七郎眨眨眼睛,好像是哦。
云舒又哄了一会儿,待他把她那碗银耳羹也吃完了,似乎已经接受了离开父皇,带着他出去见赵潭,“七郎还小,一时间不接受也是常有的,臣妾想,不如给他一个适应的过程,先跟静妃姐姐熟悉了,再搬过去吧。要不今天,皇上先送七郎去静妃姐姐那儿看看?”
赵潭不想去,他只想陪着她。
可话到嘴边一顿,改了主意。
他不希望云舒觉得他是个无情的人。
就像从前在王府,她总劝他去陪陪其他妾室,她说她们为他生儿育女,他不该这样冷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