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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

  •   到紫宸殿的时候,朱向已经在殿外候着,看到她乐呵呵地迎过来,“见过娘娘。”
      云舒颔首道,“皇上还在忙着?”
      “大人们都走了,皇上这会儿也闲下来了,让娘娘来了直接进去就是。”

      听这意思,这次却不是直接去侧殿。
      也是,都还没到晚膳的时间,总不好直接就给下迷药,让人空着肚子睡一宿吧。

      只是不经通传直接去正殿,云舒总觉得朱向又想坑她。
      诚然,前几次倒也没坑到。

      云舒便依言进去。

      刚进殿门,远远坐在御座上的赵潭一眼看到她,起身走了过来,云舒盈盈下拜,“参见皇上。”
      只是腿还没曲下去,已被赵潭阻止,温声道,“朕说过,没有外人在,不必多礼。”

      云舒感动得不能自已,眼里已有水光,低声喃喃,“臣妾何德何能。”
      她想了想,从大袖中掏出一个镶着青色边的象牙白色香囊,绣的是流云百福的图案,“臣妾自己绣的,绣工不好,还望皇,燕郎莫要嫌弃。”
      他平日除了玄色的朝服,日常却爱穿着青色常服,这个配色的香囊都还合适,只看他愿不愿意佩戴了。

      赵潭惊喜地接过来,可一看那精巧的绣工便知,这并非她亲手做的,最多,画了个花样子。
      他自嘲地想,他怎么配。
      心里虽然苦涩,他若无其事地心疼地说,“你有这个心,朕就很高兴了,只是女红费眼睛,往后交给下人做就是。”

      送人礼物,自然眼巴巴地期望着回应,云舒就也没错过他一闪而过的失望。
      呵。
      这个香囊,自然非她所绣,是青柠帮着绣的,那绣工即使不如尚服局的绣娘,却也难得的精致,就这,他还嫌弃!
      还不如不送。

      “燕郎心疼臣妾,臣妾心里欢喜至极,只是臣妾身无长物,却不知要如何报答燕郎的厚爱。”云舒轻轻说着,已是有些感伤。

      不是她做的,他连戴都不想戴,也说不出“偶尔做一两个就好”这样的话来,赵潭微微一顿,说,“朕喜欢听人抚琴。”
      云舒一诧,眼睛微微睁大的样子却是可爱,赵潭牵着她往里走,不多会儿便看到琴案上放着一张通体发黑,却又隐隐泛着幽幽绿光的古琴,她心头一动,就听赵潭说,“上午才有人献上这张失传多年的绿绮。传闻绿绮因司马相如得名,司马相如得绿绮后如获至宝,弹奏一曲,”他转而看着她,目光深如海,“《凤求凰》,卓文君解其意,遂缔结良缘。”

      可是,云舒心道,司马相如虽有才华,家徒四壁,卓文君与之私奔,日日贫困,最后是卓文君之父赠了百万钱财与家奴。
      后来司马相如得了汉武帝赏识,做了帝王的侍从官,就想纳妾了。

      所以这世间男儿啊,哪个不风流好色。
      哪怕卓文君写了“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司马相如深感愧疚与自责,从此再不提纳妾,与卓文君两人白头到老,可到底有负于卿。①

      即便如此,司马相如也是千百年流传的痴情好男儿,卓文君是三生有幸遇见他。
      但倘若,是卓文君负心薄幸呢?哪怕□□回头,只怕也是沉塘的结局。

      何况,他们这位皇上,早已妻妾成群,见一个,爱一个。

      赵潭看她似有深思,也不知到底明白了没有,牵着她上前,又道,“朕喜听琴,却不擅琴。你,入宫之前,当学过抚琴?”

      云舒回神,有些羞赧,“是学过几日,可臣妾愚笨,学的不好,不敢在燕郎面前献丑。”
      赵潭温和道,“谁也不是生来就会,这里有一本指法讲解与要义,还有琴谱,你可以试着学一学,练一练,若是喜欢,朕再为你延请名师。”

      又是让她自学。
      要不是觉得他一个帝王实在不必这样陷害嫔妃,她真会怀疑他又在挖什么坑。

      不过她还是有些狐疑,不太确定地问,“那臣妾现在就试试?”
      赵潭温文一笑,“好。”
      他便松了手,坐到窗边,那里已经放好了一摞折子。

      云舒这便明白,今日并非带她去见悰儿,也无他事,仿佛就是为了送她绿绮让她学琴。
      这不由得让她又想起周全的猜测了。

      也罢,左右都是风流人,便真是喜欢原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云舒泰然坐在琴案前,纤纤手指抚摸着琴身。
      良驹通人性,古物岂非无灵,只是这样的轻触,云舒都觉得心头微悸。
      好琴!

      她是崔家女,后来又是王妃,从来不缺好物,她从前的琴便是当世名家所做,但绿绮这种上古名琴,却是可遇不可求。

      云舒差一点就没忍住直接弹奏了。
      好歹还想起方才的话,她不过学了几日的初学者而已,又荒废了这半年时光,哪里能弹什么琴呢。
      她赶紧拿起那本讲解指法的书籍,仔细翻看了几页,这书也是好书,至少看起来,赵潭,或是朱向,还算有心。
      她照着书中所讲,准备“试着”拨弦。

      指尖落在琴弦上,她深深吸了口气。

      赵潭虽是坐那儿看折子,余光却一直留心着云舒,直到她按上琴弦。

      “铮。”
      余音旷远,如远古之声。
      天地悠远静然。

      她,亦然。
      清远静和,芳韵澹逸。
      如浩渺苍穹里,一轮空灵月,皎皎月辉,缥缈幽静。
      不可靠近,否则便是亵渎。

      他知她对世间一切事充满好奇,诸如马球,诸如山海,但也只是兴致盎然,所钟爱者,唯书,唯字,唯琴。
      所以哪怕此刻她还弹的磕磕绊绊,欢喜自心底而出。

      她欣然自乐,他便欣喜若狂。

      直到他听她弹了一小段《凤求凰》,还复苦涩。

      .
      晚膳后,还有饭后消食,朱向恭敬地提醒,起风了。

      秋夜凉风起,佳人不胜寒。
      赵潭让她稍等,去取了件披风给她披上,系好带子,他笑道,“还好有件天青色的,跟你这件水碧色的裙子还算相称,就是长了点,不过也无妨。”
      云舒低眸莞尔,有些羞涩,“皇上今日穿的也是竹青色的衣裳。”

      “是啊。”赵潭轻叹,恐怕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是她喜欢他穿青色长衫,他才总在见她时这样穿。

      月儿初升,夜色幽幽。
      凉风拂过,鬓边碎发迷了眼。

      赵潭瞧见了,伸手帮她掖到耳后。只是他虽尽力小心避着,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她耳朵。
      这里本就是敏.感之处。

      云舒不知他在做什么,诧异地看他。那目光太纯粹,击得赵潭心口一荡,不自在地别开眼,为了掩饰这点尴尬而说,“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嬷嬷年纪大了,她到底养育悰儿三年多,骤然将悰儿从她身边带走,嬷嬷一时定然不适应,我本想七郎和悰儿年岁差不多,接嬷嬷进宫,把七郎交给她抚养,可嬷嬷却以精力不足而婉拒。这原也没什么,回头挑个好孩子过继到她膝下就是,只是这样一来,七郎的去向就成了问题。你觉得,后宫诸人,谁更适合做他的养母?”

      云舒心里一冷。
      七郎可是他与那位年姑娘的孩子,他冷落嫡子而亲自教养三年多,可见是有多疼那孩子。
      现在却来问她他的去留,是在试探她是否恃宠而骄?
      未免也太看低她了。

      “臣妾觉得,七郎既是皇,燕郎故友之子,自出生就被燕郎带在身边,最依赖的定是燕郎,他现在又还小,此时将他送给别人抚养,他定会觉得父皇不要他了,还不知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影响。再者,”她顿了顿,有些为难地说,“宫里人这么多,免不了有几个踩高捧低的,七郎突然被送走,定有人觉得他遭了厌弃,还可能会欺负他,这定也非燕郎所想看到的。”

      她所言,字字真真切切,全无私心,可却字字如刀,刀刀致命。
      心口是撕心裂肺的疼,可再怎么疼痛绝望,焉能比得过她看到他疼爱七郎冷落悰儿的恨。

      解释的话哽在喉头,哪怕他有苦衷,在实际的伤害面前,也太苍白。

      忽然风势变大,鼓起她的披风,猎猎作响,云舒望着他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问,“皇上冷吗?”
      他声音干涩至极,“不冷。”

      她忽然抱住他,双手捏着披风将他紧紧地裹在温暖里。
      “可臣妾心疼燕郎。”
      她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骤然僵硬如磐石,心跳如擂鼓。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被心上人抱一抱就激动无措成这样?
      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令人吃惊啊。

      赵潭根本动也不敢动,哪怕他很想抱着她,融入骨血那般的紧紧相拥,可他不敢,连梦里都不敢。
      他亏欠她那么多。

      “悰儿一出生,她的母亲就去了,他是嫡子,年纪又最小,没了母亲,处处都是危机,我很怕他被害,只得将他交给我唯一能信任的,和他毫无利益相关的郭嬷嬷。我将七郎带回府中,亲自教养,让所有人都误会他其实是我的私生子,宠着他,纵着他,让别人以为他七郎才是最大的威胁。没想到皇兄临终前,却将皇位传给我,世子之争演变成太子之争,帝位之争,哪怕悰儿的兄长和庶母妃们都没有夺嫡之心,可他们背后的家族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我初登帝位,后宫犹如一盘散沙,宫中人几乎各有其主,要害一个稚龄小儿实在太容易,所以我才让悰儿跟着嬷嬷住在王府,守在那儿的都是我的心腹,至少他是安全的。”
      虽然她恨他,虽然这解释太无力,可他还是想告诉她,他并非不爱悰儿,他真的有尽力在护着他。
      哪怕她不能原谅,知道他有苦衷,也足矣。

      难道七郎竟不是你的私生子么,而且,七郎在你跟前,活的好好的。
      云舒亲密依恋地靠在他怀里,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他的腰封上,犹如冰霜。
      她送他的香囊,他没有戴。

      “悰儿还小,等他大了,自然能明白燕郎的苦心。”
      她轻轻低语,仿佛在安慰他。

      赵潭苦笑,忍不住道,“我更希望,云舒不会怨怪我。”

      不怨不恨?
      怎么可能呢。

      云舒扯出一丝温柔的笑来,“听闻皇后娘娘最是善解人意,她若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一定会感激皇上的。”

      怎么可能呢。
      赵潭闭了闭眼,眼中的泪光被冷风吹干了。
      他没有资格悲伤。
      可他还是忍不住,抱住了云舒,埋首在她柔弱的肩上,以期一点慰藉。
      她在,就好了。

      “风大了,回去吧。”过了会儿,赵潭松开她,神色如常地说,也没再追问七郎的去处。
      果然只是试探。
      云舒点点头,被他牵着回去,一路无言,只是进殿以后,赵潭说,“你先去歇着,我还有几本折子要看,晚点再来。”

      预料之中的事,想来他是不会真的要宠幸她。
      只不过云舒还是讶异地看了眼他,羞涩,失落,最后乖巧地应是。

      明知她是故意的,不是真心,那失望的样子,仍让赵潭狼狈溃逃。

      .
      这次来紫宸殿却和以往不同,竹映被允许跟进去贴身伺候,朱向也没带她去侧殿,而是去了赵潭日常起居的地方,并且,茶水里也没有迷药。
      不过香炉里燃着的,却是安神香。

      云舒已经沐浴,坐在那儿由着竹映为她熏干头发,她似出神入定,目光虚虚地漂浮在香炉上。
      赵潭又发什么病?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之前没兴趣,现在她想知道赵潭到底要干什么,半夜最好醒过来。

      她又低头望着手里的茶杯,眼皮已经发沉。
      既然是点了安神香,不止她,只要赵潭来也会被影响,想来这香不会点那么久。
      既然安眠的效果不如迷药,她多饮些茶水,半夜应当会醒过来吧。

      到了后半夜,云舒果然醒了。
      困意还残存,她微微睁开条眼缝,让自己逐渐清醒,稍稍转了头,身边冷冰冰的,果然空无一人。

      如此,她猜室内应当只有她,便只是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悄悄地掀开床帐。
      先只开了一条缝。
      也幸好只开了一条缝。

      皎皎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恰在那张小榻上落下一片银霜。
      透过那一条缝隙,她清楚地看到赵潭睡在那小榻上,睡的沉沉。

      只一眼,云舒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被吓了一跳的她定定心神,仿佛是要确认一般又瞧了一眼,然后松了手,床帐落下,里面一片漆黑。
      静静的,只有她的呼吸声,心跳声。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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