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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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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青元县主也从长秋宫回来,该和王氏离开了。
只是走的时候,竹映陪同着王氏一起出宫,要去崔家。说是云舒离家半载挂念家中,让竹映回去几日替她尽尽孝,实则是让竹映去崔家盯着,看崔父和那宠妾母子是不是欺负了王氏。
原主那个小姑娘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疼爱过她的也唯有她的母亲,她倏然离世,所挂念的也唯有王氏。
云舒成了她,得了好处,能做的也不多,只能让她所挂记的人,过的好些。
自然,这些事她已经同赵潭提过。
不管他拿她当替身或是当靶子,叫她承受了这么多,她提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过分吧。
话又说回来。
刚开始时,赵潭喂她葡萄给她牵马,她还想过赵潭是不是要害她,可冷静下来就知道,不是。
他是皇帝,要一个人死太容易了,完全可以像上次一样一碗药就能要了她的命,根本不必为一个她设陷阱。
那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呢。
从前原主得宠,是晋位,是招幸,是流水般的赏赐,如今他还要“宠爱”她,却全了她的念想抚养悰儿,又不计身份地做着掉价的事来哄她欢心,哪怕别有目的,也超过了一个帝王的恩宠。
这怎么看,都怪异得很。
而他的改变,还得从那碗药说起。
赵潭的所作所为,云舒是百思不得其解,想到那碗药,不由得想起周全的话。
——生死间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舍,愧疚,情爱,活着的人更重要。
排除所有的可能性,最不可思议的那个,竟可能才是真相。
难不成赵潭还真在那生死一念间,发觉自己爱上了原主?
这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啊,原主虽然貌美过人,可这性子跟他从前的宠妾完全不是一个调调啊。
想到这儿,云舒又沉默了。
赵潭从前宠过的几个妾室,倒也没谁能得一个长久,也没谁让赵潭能丢了王爷的尊贵。
偏偏原主能。
不会是真的吧。
云舒还是不大敢相信,但,如果是真的,这对她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
上午只慢骑了一会儿马,原本无碍,奈何原主这身子着实太娇嫩了些,大腿根处仍有些发红不适,青柠给她抹了药膏,给她揉了揉,只是青柠的手法太让人舒适,没一会儿,云舒竟是睡着了,陷入了梦境。
梦里她也在骑马,骑着吉良,赵潭走在前面牵马,他忽然转过头来,冲着她一笑,云舒觉得他笑得莫名,但也该回应一下,可突然地,赵潭就变了脸,也不知为何他忽然变成一匹高大的黑马,张大嘴呲着牙,像个怪兽一样要生吞了她。
云舒惊得浑身一绷,那头黑马和吉良竟都同时朝两个方向狂奔,而骑着吉良的她不知怎的,两条腿竟被两匹马给拉扯着。
如同要将她五马分尸。
云舒是被疼醒的,一身的冷汗。
“娘娘,做噩梦了?”一旁伺候着的青柠担忧地问,拿了帕子帮云舒擦汗。
云舒轻轻喘着气,动了一下才觉大腿处有些疼,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睡着后换了个姿势压着腿了。
其实大腿只是些微的疼,可梦里撕裂的疼痛仍让她心有余悸。
这是上天给她的预警,赵潭并非真心喜爱原主,仍是另有所图吗?
尤其像她这般借尸还魂的,真是很容易联想到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给我杯冷茶。”云舒说,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
“哎。”
青柠赶紧倒好茶递给她,她喝着有些冰凉的茶水,人渐渐冷静下来。
“娘娘,要不让太医请个平安脉吧,奴婢瞧您最近都睡得不太好。”青柠担心地说。
云舒淡淡一笑,“无碍的。”她说,“树大招风,最近宫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还是低调些的好。”
青柠一想,娘娘说的有道理,而且,娘娘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也让她不知不觉跟着平静下来。
更衣净面以后,叫了周全进来。
“打听得如何?”云舒还是歪在软榻上,腿上其实不大疼,人就是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周全一脸讪讪,“据说,当年小崔大人对县主一见钟情非卿不可,所以……”
云舒明白了,也就是说没打听到什么,意料之中吧,又不是闺中密友,哪能随意聊些闺房之事。
不过这事也不急,倒是静妃,更值得她留意。
先前百花香之事,她还只是有些许怀疑,也想过或许只是巧合。
可今日偶遇,静妃所言所行,皆是算计,还有她以为别人未察觉的怨毒的目光。
她竟是这般爱慕着赵潭?
若是从前,云舒还能以正妻的身份规劝她,为着这么个风流的男人而让自己变成不择手段的恶人不值得,可如今,若她一个宠妃说这样的话,却真真是虚伪。
周全回了话,瞧着云舒不说话,目光幽凉似有深思,以为她是不满,心头微沉,又低声道,“娘娘,奴才听说今日在清思殿,皇上因为和您看了场马球而任命了兵部侍郎,崔相爷似乎很不满,差点和皇上吵起来,奴才担心会牵连到娘娘,坏了娘娘名声。”
周全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云舒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刺探御前之事!”周全从未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惊得一激灵跪下去,“奴才该死!”
“本宫知道你好心,但你记住了,给本宫记得死死的,后宫不得干政!你若是再去打听前朝的事,别说你,就是本宫也难逃罪责。”
悰儿没有母族支持,为着他的将来,她势必会为他笼络人才培植势力,但眼下,还远远不是时机。
至于名声,找几个说书的多吹吹,也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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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元回到崔府,第一时间就去跟崔家二夫人,也就是她的婆婆张氏汇报,她说,“长姐在宫中一切都好,母亲不必担心。”
张氏叹了口气,勉强笑道,“那就好。”
“不过有件事,儿媳不知当讲不当讲。”青元柔美的容颜上轻轻拢着忧愁。
张氏和蔼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咱们娘俩间哪有不能说的。”
“多谢母亲。”青元低眸轻声道,“先帝驾崩前,曾留下遗命,让长姐看顾着皇上。长嫂如母,这原也没什么,只是皇上并非幼子,又和长姐同龄,长姐如今还留在宫中,免不了有些闲言闲语,毁了长姐清誉,儿媳觉得,长姐还是该尽快搬去别宫才是。”
张氏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只是青元低着头没看到,一瞬后,她温和地问,“你同娘娘说了?娘娘怎么说?”
“长姐自是清者自清,又说新后未立,她应当再看顾着后宫的。”
“这就是了。”张氏拉着她的手,“天下皆知皇上对你二姐姐情深意重,那些个流言蜚语简直不知所谓。怎么着,娘娘也要等到立了新后才走。你啊,就别操心这些了,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调理好身子,早日生下咱们崔家的嫡长孙。”她头微微一侧,看着跟前伺候的一名婢女,这婢女十八/九岁的年纪,生的是明艳娇俏,身段又玲珑有致,“玉晗你是知道的,最擅长做药膳,让她去伺候你一段时间,好好帮你调理调理,等你有了身子,再让她回来。”
青元抬头看了眼,轻轻含笑,“多谢母亲,那就有劳玉晗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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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全寻来的第一册话本子《芙蓉园》已经拿在云舒手上了。
这话本子写的是前朝一位郡主,在芙蓉园的赏花宴上对新鲜出炉的芝兰玉树的探花郎一见倾心,非卿不嫁,奈何探花郎已有未婚妻,只待未婚妻出了孝期就可成婚。
这位郡主嫁不得心上人几番寻死觅活也不成,得了丫鬟提议,开始围堵探花郎,又是每日送饭食,又捧场他的诗作,又展露自己的才华,甚至还自荐枕席,还与未婚妻交好,成了手帕交。
郡主满腔痴情,到底是感动了探花郎,也感动了未婚妻,来年春暖花开时,郡主与未婚妻,同以正妻身份,嫁给了探花郎,从此娥皇女英,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
云舒一目十行地看完,胃口倒尽。
这都什么酸腐秀才的臆想!
简直不知所谓。
她从前极少看风月话本,竟不知如今市面上最受欢迎的竟都是这种俗气的东西,怕不是那些穷酸秀才们都在臆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点中探花,迎娶皇亲郡主,一朝飞黄腾达吧。
也不想想自己那点子水平,还点探花呢,连个举人都考不上,还臆想豪门贵女自荐枕席!
这东西居然还能在书店里卖,可见是世风日下。
周全瞧着云舒不愉的神情,冷汗都出来了,赶紧说,“娘娘可是觉得这里面的法子不好?娘娘别急,还有别的话本,奴才一定尽快找来。”
云舒缓了缓脸色,这倒是不能怪周全,他也是尽心尽力寻了。
只是话本里的这些办法,也着实老套,与她从前所见妾室争宠,并无多大分别。
反倒是,妾室为求夫主宠爱做这些倒也无妨,而一个未出阁的郡主为着这么个才见过一面的男子就头脑发昏,也怪不得世间多是“痴心女子负心汉”。
可仔细一想,这世道,大多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小被教导恪守妇道。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又哪知世间男儿多薄幸。
而且,就算知道又如何,能不嫁吗?能和离吗?
她,也不过如此。
忠贞不二,从来都只是对女子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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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奴婢回来了。”不多时,竹映也回宫了,前来请安。
云舒笑问,“坐下说话,在崔家如何,没被欺负吧?”
碧荷忙搬了张绣敦给她,竹映谢了恩,只坐了一半,“娘娘说笑了,奴婢在您跟前伺候,多大的荣耀体面,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奴婢啊。”
不开眼的人可多了啊。
“那就好。”云舒说。
竹映笑望了眼碧荷,其实经了这么些日子,碧荷已经明白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就是不甘心,只见云舒又拿起了话本懒洋洋地翻看,碧荷抿抿嘴,委屈道,“奴婢告退。”
“娘娘,奴婢去了这几天,朱公公还没送新的人来顶替前边那两个?”竹映问。
“倒不曾,怎么?”
竹映垂着眼,“奴婢是觉得,要不要在朱公公送人来之前,先跟公公说一声,换几个人?”
换谁?自然是碧荷和春柳。
且不说忠不忠心,这两人手脚并不麻利,既没眼色又妄想被看重,确实不算好。
只不过,云舒说,“不急,且再看看。”
竹映便不多言,实则她心里很是失落。
她如今境地尴尬,才急于表现,可每每提议,却都没提到主子心坎上,屡屡被拒绝。
如今主子的心思越发难以琢磨,她也怕最终落到碧荷的境地,甚至,远不如碧荷。毕竟碧荷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伺候主子的。
竹映轻轻吸口气,把这些念头甩出去,说起正事。
她既知道娘娘派她去崔家是为了什么,这几日自然是用了心地查看崔家。
但预料之外的,王氏在崔家的确战战兢兢,唯恐惹了崔大人不快,可同样的,那崔大人虽总是满面不耐,急躁得下一瞬就要暴起打人似的,却似有忌惮,总能硬生生挤出笑来,倒吓得王氏更惶恐了。
至于那宠妾和庶子,也似乎是被教训过,哪怕心有不甘,满目野心和愤恨,在王氏面前,也能维持一个小妾和庶子该有的恭谨。
听起来,似乎这些人都知道玉妃与王氏亲厚,他们怕再欺负了王氏会被玉妃秋后算账。
但从云舒得到的模糊记忆来看,以她父亲的志大才疏,恐怕还觉得原主是倚靠他才得宠,哪里会害怕原主的报复。
那又是谁恐吓了他们?
……赵潭。
“娘娘,朱公公来了。”这时青柠进来禀道,脸上带了微微喜气,“带着几个面生的宫人,想来是要把咱们宫里缺的人都补上了。”
云舒一笑,“请朱公公进来。”
不一会儿,朱向进来,满面堆笑地请安,的确是送人来的。而且他特地强调,上次是他的疏忽,差点连累云舒,这次千挑万选,都是干干净净绝无二主的。
这话云舒倒是信,他们唯一的主子,不就是赵潭么。
“那本宫就去瞧瞧。”
“娘娘请。”
院子里站着十来个人,有太监也有宫女,但她这里,其实不缺宫女。
那大抵,就是为了换下碧荷和春柳。
她一眼扫过去,果然看到碧荷春柳面色俱白。
如今云舒倒不太担心这些人会害她,也相信这些人不是惫懒的,于是挑了两个还顺眼的公公,一个白净斯文的叫小利子,一个精瘦有力的叫小禄子。
朱向笑着问,“就这两个?娘娘不用再挑挑?”
云舒说,“这么些人,伺候本宫足够了,多谢朱公公。”
如此,朱向自不多话,说了几句诫勉的话,让人带下去熟悉一二,才又对云舒道,“娘娘收拾收拾,皇上召您去紫宸殿伴驾。”
云舒看了眼远处西斜的太阳,这个点……莫非又是出宫?
不管怎么说,能见到悰儿,她是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