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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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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竹映禁不住,语气带了点呵斥与制止,“皇后”这个称呼,哪能随便提,周全也白着脸低声道,“娘娘,这里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云舒皱着眉同他们走到岸边,面朝太液亭,可以看清周围所有人来往。
周全说,“娘娘,您怎的忘了,皇上登基以后,虽然分封后宫,却并没有追封齐王妃。”
云舒不解,“便是连个贵妃,妃的封号都没有?”
周全摇头,觑着云舒的脸色道,“不过皇上对王妃情深义重,应当也不可能追封为妃吧。”
云舒心头冷笑,情深义重?若真是情深义重,怎么可能连这点死后哀荣都不肯给。
“知道原因吗?”
周全实在不明白,玉婕妤怎么突然对齐王妃的事这么感兴趣,难不成还真因为刚才那一面,和六皇子有了缘分?
他想着玉婕妤方才的失态,琢磨着她的心理,不知为何就觉得若是不解释清楚,玉婕妤只怕会惹事。
他左思右想之后,看着前面,再次确定周围无人才小心翼翼道,“奴才自是不可能知道原因,不过私底下却有人揣测,当初王妃是生六皇子时难产而亡,皇上痛不欲生,因此迁怒六皇子,甚至只是把六皇子交给皇上的乳母,也就是郭夫人抚养,皇上登基以后,更以六皇子体弱为由,不让他住在宫里,而是一直住在宫外的齐王府,但不管皇上怎么不喜六皇子,他都是王妃嫡出,皇上若是追封王妃为皇后,六皇子作为嫡子,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可皇上不喜他,不愿他做太子,才不能追封王妃。”
“你说什么?”因为太震惊,震惊到连愤怒都不曾有,声音都失了调,“悰儿住在王府?郭夫人抚养?”
“嘘!”玉婕妤的神态很不对劲,周全顾不上尊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娘娘小声点!这事虽然大家都知道,可也不能随便提的。”
云舒望着前面的太液亭,虽是个亭子,一楼四周都是封闭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场景,但亭内灯火辉煌,隐隐有丝竹笑语传来,那里面一片歌舞升平,可她的悰儿呢。
天色渐暗夜渐凉,岸边的风也开始呼啸。
可这夜风再冷,都不及她此刻心里的冰寒。
曾经过往,如云烟浮过。
她从来都知道他不喜欢她,不过是想要个嫡子才欢喜。
可原来连这欢喜都是假的。
她不知道当时悰儿出生时,稳婆明明说孩子没气,为什么最后他却活下来了。
可既然他活着,便是上天的恩赐,为什么她都已经死了,没占着王妃之位,他却要这样对她的孩子?
因为七郎,那个顽劣的孩子吗?
一想到那日赵潭对七郎的维护疼爱,再想到悰儿受到的冷落,郭夫人话里话外透出来的“你再不乖,没人要你”的意思,云舒就恨不得,恨不得手刃了赵潭!
从前赵潭对她的不喜,把她当替身,她死了还被当成靶子,她都不曾怨怪,可此时,她真的恨透了赵潭!
“娘娘,您没事吧?”周全看她瘦弱的身姿在夜风里几乎摇摇欲坠,她脸色更是惨白如纸,眼睛却灼亮得吓人,他不由得扶着她手臂,担忧地问。
怎么会没事。
她的怒火几乎将她燃烧,怒气汹涌而上,挤出喉咙,她只觉喉头一股血腥气,眼前一片黑暗,顿时天旋地转。
“娘娘您吐血了?”周全吓得差点大叫。
不,不能倒,她不能倒下去!
一定是赵潭的种种恶行让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她借尸还魂,守护悰儿。
她不能倒下去,她要守着悰儿,看他平安长大,一生顺遂无忧。
视野逐渐清晰,理智逐渐清明,身子也站得稳了。
竹映远远看着不对,已经跑了过来,拿着帕子擦她的嘴角,关心地问,“娘娘,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周全正想说,今儿什么日子,现在什么地方,怎么请太医,就听云舒道,“无妨,拿杯水给我。”
明明也只是寻常的一句话,可周全愣是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就仿佛那日婕妤假孕晕倒之后,他们再到她跟前伺候,她仿佛变了个人,如今,娘娘又好像有些变了。
他不明白,一个已经故去了的齐王妃,一个与她无关的六皇子,怎会引得她心绪大变。
可他隐隐觉得,这似乎是好事,之前的玉婕妤,不管是假孕前还是假孕后,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可眼下,他飞快地瞄了眼玉婕妤,眼神冰冷,却仿佛身临战场。
这后宫,可不就是战场,只要主子有斗志,他做奴才的,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漱了口,重新整理了仪容,云舒搭着竹映的手,露出完美无瑕的笑容,娉娉袅袅地,移步至太液亭。
亭子里不少人,她扫眼一看,赵潭的宫妃除了害她的左才人,悉数到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温馨和谐。
但这点和谐的氛围却在她进来时稍稍一滞。
无他,纵然你是宠妃,到底只是婕妤,又没子嗣傍身,前面还有端婕妤,明嫔,静妃庄妃,贤妃淑妃,摆架子怎么也轮不到她。
她凭什么。
云舒本不在意这些,只是当她看到赵潭的其他孩子都在一块儿玩耍,而悰儿却可怜兮兮地坐在郭夫人身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时,目光一沉。
昔年她才嫁过去时,淑妃就已经有了身孕,接着几位姬妾陆续有子,她知道赵潭不喜欢他,她也不喜欢他,便也不在意这些庶子庶女,她只要尽到嫡母的职责,该教导时,也好好教导这些孩子就罢了。
那时几个孩子年岁相差不大,虽也拌嘴打架,小孩子嘛,难免,总体来说,还算得友爱和睦。
可如今,这些孩子都不和悰儿玩。
她知道,不怪这些孩子,是赵潭把悰儿丢在宫外,根本没机会和兄长姐姐相处,别人只当他是陌生人,又怎会和他玩。
赵潭!
她又记了他一笔。
渴望地看着前方的赵悰突然似有感应,转过头来,一眼看到云舒,眼睛骤然一亮,张嘴就要喊“娘亲”,幸好郭夫人一直注意着,在他开口前及时捂住他嘴,在他耳边低语两句,赵悰委屈地耷拉着眼,仍紧紧地盯着云舒,仿佛怕再被抛弃。
云舒心里被狠狠一揪,可她现下还没有任性的资本。
她冲他柔柔一笑,做了个“等等”的口型,也不知赵悰能不能看懂,继而快步走到前方,朝几位妃嫔见礼问安。
“咱们的玉婕妤架子可真大。”淑妃挖苦道,“本宫还以为玉婕妤迟迟不到,是要和皇上一块来呢。”
“娘娘误会了,臣妾是迷路了。”云舒解释道,“就不打扰诸位姐姐了,臣妾告退。”
无视了众人打量探究惊疑的目光,她径自转身,朝赵悰走去。
方才在亭外和赵悰种种相遇,相信这些妃嫔们都已经知道,那么不管她们怎么想怎么看,她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和赵悰亲近。
待她来到赵悰身边,赵悰果然高兴极了,刚开了个口,“娘……”,郭夫人着急地提醒,“六郎,刚才嬷嬷说什么了?”
赵悰一下子扁起嘴,云舒见状快步上前,只见赵悰直接从长凳上跳下,扑进她怀里,委屈极了。
云舒心疼得不行,抱起他。
软软小小的一团,满心依赖地靠在她怀里,同她曾经想过的一样,一瞬间治愈了她所有的怨愤。
“六郎,娘娘说一会儿就来陪你,是不是做到了啊?”云舒轻轻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脸蛋,温柔地笑着问。
赵悰仰起小脸,奶兮兮地说,“喜欢娘…娘抱。”
“那娘娘以后可要常常抱你了。”她知道他已经快三岁半,不必再经常被抱在怀里,可此刻,她只想弥补错失的这三年多时光。
“拉勾勾。”赵悰伸出小小的尾指。
云舒一笑,配合地同他拉勾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咯咯咯。”赵悰笑地开心极了,仿佛有天大的喜事,却叫云舒心如刀割,这样的小事都叫他这样开怀,这些年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皇上驾到!”亭外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里面霎时一静,众人齐齐起身离席恭迎,又听到一句“七皇子到”,顿时众人脸色各异。
赵悰已经知道“皇上”便是爹爹,小脸立刻转过去巴望着外面,却又很快转回来,鼓着脸扁着嘴窝在云舒肩头,十分委屈的模样。
云舒抬头一看,却是赵潭抱着七皇子踏步进来。
她心口一滞,垂眸压下浓烈的怒意,轻轻拍着赵悰,安抚他。
“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妃嫔齐齐请安。
赵潭还未行至御座,停在云舒面前,冷声说,“多大了还要人抱!”
斥的却是赵悰。
什么日子,什么场合。
偏要这种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悰儿!
他到底把她的孩子当什么了?
云舒只觉肺腑里气血翻涌,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抱着赵悰站起来,容色冰冷地回道,“皇上不也抱着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