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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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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静得吸气声都无,原本欢歌笑语的氛围被肃杀冷沉取代,压抑得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所有人都在想,玉婕妤是疯了吗,居然敢当众质问皇上,还是为了那个被厌恶的六皇子。
只不过被宠了几个月,就飘成这样?她们这些老人,谁不曾被宠爱过,谁不曾比她更受宠,可除了那位,谁敢顶撞皇上!
真是疯了!
可不得不说,她们心里也真是暗爽。
她们也是有儿有女的,谁还不曾被皇上当过宝,这当中还有皇上的长子呢,可再如何,哪曾在这样的场合被皇上抱着,享受众人朝拜问安,这简直……简直是储君的架势了。
那只是个义子啊,凭什么!
有人代她们问出口,又有人会因此承受雷霆之怒。
也,也挺好的。
所以,纵使有些妃嫔嫉妒玉婕妤,看不惯她,此刻也禁不住为她捏了把汗。
可没人敢出声打个圆场,将这事糊弄过去。
“玉婕妤,谁给你的胆子?”赵潭阴沉地盯着她,自是没错过她方才一闪而过的愤怒。
替赵悰委屈,为他打抱不平?
真是可笑。
此话一出,云舒更是怒火中烧,怎么,只许自己做,却不许别人说吗?
昏君!
然而亭中众人却在帝王盛怒之下,齐齐骇然跪下,就连赵悰这样的小人儿都察觉到。
他知道娘亲因为抱他惹怒了爹爹,小小的身子挣了挣,从云舒怀里下来,乖乖地跪下去,眼里包着两泡泪怯怯地说,“都是悰儿的错,求父皇别怪娘娘。”
郭夫人也膝行向前一步,“皇上,今天是团圆佳节,您就宽恕婕妤娘娘这一回吧。”
云舒听着这些话,眼里只有那小小的身影这样熟练地请罪。
她只能,也跪下,“是臣妾莽撞了,请皇上恕罪。”
赵潭冷声道,“下次再犯,就去冷宫待着。起来吧。”
冷宫。
呵。
他不需要替身了么?
可这件事也给云舒提了个醒,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的身份根本不能和他硬碰硬。
她既然回来了,要抚养悰儿,就只能……争宠!
她要赵潭为她神魂颠倒,任她摆弄。
好在,原主的样貌,十分出众。
“谢皇上!”
云舒叩头。
赵潭,今日悰儿所受委屈,早晚有一日,要你十倍百倍偿还。
因着这一出,中秋佳节的美好气氛是怎么也营造不出来了,赵潭大概也觉得没意思,没待多久就带着七皇子走了。
今天本是中秋,宫里难得办一场宫宴,好些妃嫔,尤其新进宫的美人,就指着今晚好好表现,以博圣宠,谁想就扭捏了会儿,想着再等等才去跳个舞,结果皇上就先行离开了。
那,那她们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赵潭一走,哪怕气氛轻松不少,一众妃嫔也没了兴致,贤妃和淑妃商量了下,让大家出去赏月赏灯。
有人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兴许现在还能追上去,假装一个偶遇?
这样的心思太明显,贤妃一眼就瞧见了,面上不显,暗暗摇头,到底还是太年轻。
从那位走后,不,哪怕那位还在时,她们这些王府老人,谁没做过这样的事,可是有用吗?
那位刚嫁过来时,是临时顶替了入宫做皇后的崔娘娘,故而惹得皇上不喜,新婚夜都没圆房,那位也是看得开,关起门来就好好过日子,打开门便是端庄得体的王妃,逐渐赢得王府上上下下的心,她们这些个得宠的侧妃侍妾,在她这个毫无恩宠的王妃手底下,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至少明面上,各个敬服这位主母。
后来?
有的人生来明珠,即使偶尔蒙尘,也终会被人看到她的夺目光彩。
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还骄矜傲气的王爷也看到那位的好,慢慢低了头颅,从一点点的喜欢,到专宠。
她们是王府姬妾,这辈子便指着王爷的恩宠,自然见不得有人被专宠,她们不信邪,都觉得王爷对王妃的专宠不过是一时新鲜,过了那股劲儿,便会恢复如常。
就如同她们曾经有过的宠爱一样。
可渐渐她们发现,宠爱和爱,是不一样的。
王爷眼里,只有王妃,哪怕拌了嘴吵了架,也容不下别人的殷勤。
好在王妃是个好人,从不因这份独一无二的感情,就妄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要撵走她们,她仍如从前一样善待她们,还有她们的孩子。
可这样一个好人,却红颜早逝。
想起王妃的死,贤妃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两年的齐王府,可说得上是乌烟瘴气,处处都是做法的痕迹。
没人相信“死而复生”的奇迹,可王爷却不知从何处寻来千年寒玉床,王妃在那里躺了两年,容颜如初,仿佛随时都能醒来。
虽然后来王爷终于清醒,不再执着于此,却仍舍不得将王妃下葬,哪怕入京,也带着寒玉床和王妃一起,安置在齐王府。
甚至他登基那日,都独自回了王府,陪着王妃。
到如今又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
虽然皇上新纳了五位美人,却独宠玉婕妤,贤妃暗暗揣测,皇上如此只怕只是为了平衡前朝与后宫,甚至她还胆战心惊地猜测过,玉婕妤的受宠恐怕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
只是这种怀疑,她半点不敢表露出来,遑论同别人商议。
但因为这点猜测,皇上会为了七皇子而禁足玉婕妤,又在方才那么冷酷地训斥她,一个宠妃会是这种待遇,贤妃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所以啊,以皇上对那位的深情,她们这些人,不管是多年相伴的老人,还是鲜花一样的新人,怎么可能一个偶遇,一点才华,就让皇上另眼相看?
而且偶遇,怎么可能偶遇得上呢。
如果她没猜错,这时候,皇上应该是出宫,去陪那位了。
那位才是皇上想团圆的人。
贤妃看着诸位娇艳秀雅的美人陆续离开,只剩她和静妃,以及远处的玉婕妤六皇子一桌,便叫了静妃,两人相偕着一起走。
她特意绕了几步,路过云舒这一桌时停下来,正帮赵悰擦着嘴角油渍的云舒只觉面前光影一暗,困惑地看着贤妃静妃二人。
贤妃温和地笑了笑,“方才的事,本宫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有时候,还得量力而为,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帮别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也并不怎么关注玉婕妤,反而是那日,玉婕妤说大梦一场后,她奇异地就觉得玉婕妤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让她不由自主地注意她,甚至此刻还来提点一二。
想来也是,方才的情形,连自己都不敢,这位玉婕妤却能冒着失宠的风险维护六皇子,必然不是为了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引人注意而争宠,她原本就已经是在坐众人里最得宠的了。
云舒也没想到贤妃会特意来同她说这样的话,她颔首谢道,“多谢娘娘提点,臣妾记住了。”
一旁的静妃又说,“本宫今日才知玉妹妹也是性情中人。都是姐妹,往后合该多走动才是。”
云舒露出笑来,“娘娘说的是,日后臣妾便多多叨扰娘娘了,到时娘娘可别嫌弃臣妾烦人。”
静妃笑道,“自然不会。”她转而朝赵悰招招手,“六郎来,静娘娘陪你去看灯玩。”
赵悰看看云舒又看看她,小脸上露出些为难的表情,“我想娘娘陪我。”
静妃微微一怔,继而笑嗔道,“你这小机灵,行吧,都依你。”
贤妃遂对云舒和郭夫人说,“六皇子就烦请两位多多用心了。”
郭夫人客气道,“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心尽力。”
云舒笑着福了个礼。
待她们一走,云舒要抱赵悰,“走吧,我们去看灯,猜灯谜。”
赵悰才要说自己走就好,郭夫人率先开口,“婕妤娘娘,六郎前几日吹了风,受了凉,老奴不敢让他去外面看灯。”
赵悰立刻说,“我想去。”
郭夫人故意板着脸,“六郎听话,不然再受凉,就要吃很苦的药了。”
赵悰扁着嘴,小脸鼓鼓的。
云舒说,“六郎乖,身体要紧,你喜欢看灯,娘娘叫人把灯送去你那,好不好?”
“可以吗?”赵悰惊喜地问。
郭夫人同时说道,“这怕是不好……”
“几盏灯而已。”云舒淡淡地看着她,温和的目光如有千斤之力压着她,郭夫人神色微变,只觉眼前人仿佛不是那个得宠的玉婕妤,而是王妃,她张张嘴,已是说不出话来。
云舒转头吩咐了周全两句,赵悰已经紧紧地拉着她,她笑盈盈道,“走吧,娘娘送你回去。”她才想起赵悰常年住在宫外,今晚不知歇在何处,“还请夫人带路。”
“是,娘娘请。”
几个皇子公主各拿着一盏灯笼,在亭子外追逐打闹,笑声不断。
云舒留意到赵悰艳羡的目光,心里一疼,柔声说,“等悰儿好了,也跟哥哥姐姐玩。”
赵悰眼睛亮了亮,摇摇头说,“父皇会不高兴的。”
云舒心口一滞。
赵潭,你当真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