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穿一世 念念一生》无语望天

14、结谊铁三角

　　人就这么找到了？她真是督军夫人要找的女儿？怎会成了孟家的女儿、孟磊的妹妹？

　　虽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因为有太多谜团未解，他还不甚确定，因此并不打算马上回信告诉陈副官。

　　对于是否要知会徐老太爷，他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先不了，从这次流民闹事和之前的几件事，他已经看清了，他爹虽然嘴上支持他，身体却诚实的站在他大哥那边。

　　但他也并不怪他爹，毕竟处世的见解不同，同时认清了，徐家并不会成为他的后盾，他的将来也绝不是徐家。

　　刚把信放进书桌里，就听下人们来报，大少奶奶生了。

　　在徐府上下期盼中，大少奶奶莫少雯诞下了第四个女儿，徐老太爷意兴阑珊，充耳不闻稳婆的道喜声，倒是大太太面无表情的说了声打赏，可打赏多少下人们都吃不准，自然也不敢问，请示了徐管家照着前个孙小姐生时数目给了些。

　　徐子澄赶来时，徐熙同正抱着襁褓中的女儿，黑着张脸，待看到幼弟，更是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听到屋里传出莫少雯压抑难过的哭声，再看看众人如丧考妣的表情，徐子澄无奈的摇摇头，笑道：“恭喜爹，恭喜大哥，来，让叔叔看看小侄女。”

　　“有什么可喜的？！”徐老太爷哼哼道，他盼孙子像盼星星盼月亮，这回又落了空，早打算好不论儿媳怎么想，怎么闹，他都要给大儿子纳两房妾。

　　穿着时兴旗袍、披着狐狸毛披肩的大太太则把眼光看向了偏疼的小儿子，指望大儿子是不行了，子澄快二十了，又玉树临风、知书识礼，该讨房媳妇了，就是人选有点头疼，之前看了几家，总是差了那么点。

　　夫妻俩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回了房，姨太太们也带着各自的女儿、女婿们散了。

　　顿时房前冷清了下来，徐子澄抱着刚出生的侄女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直到奶娘来抱了才撒手。

　　徐熙同气闷，拉着幼弟道：“走，陪哥哥喝酒去。”

　　徐子澄拉下他的手，劝道：“嫂子刚生完孩子，这时候大哥不该离开她身边，还是多陪陪嫂子和孩子吧。”

　　徐熙同脸一阵青一阵白，啐道：“你懂个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作为长子我从一生下来就该为徐家光宗耀祖、传宗接代，你呢，你就是爹和娘的心肝宝贝，随便做点什么，他们就夸你捧你，哼，你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徐子澄默默听他骂完，再踉踉跄跄走开，眼神晦暗不明。

　　夕阳西下，秋风徐徐。工坊外，牛平昌使出毕生本领，烧了两大桌菜，又买了好酒，热热闹闹的吃起了庆功宴。

　　没有圆桌也没有那么多板凳，大家都席地而坐，毫不在意的互相敬酒，大口吃着菜。

　　瞪着工坊，孟二叔揉揉酸涩的眼角，想起大半年前他们从背井离乡、居无定所，一路走到现在，着实让他好生感叹。

　　“爹，我敬你。”孟磊给他斟满酒，转看向身旁的念姐儿，不知何时居然打起了小瞌睡，阖着眼左摇右晃，不由咧嘴一笑，喃喃道：“真的累惨了。”

　　他抱了念姐儿到一旁，脱下外衣给她垫在身下，又拿了孟皓的外衣给她盖上。

　　摸摸她睡熟的脸蛋，他长叹口气，对她自己一直视同亲妹，甚至比起孟皓更偏爱些，暗暗下定决心，往后绝不让她受这样的苦了。

　　孟皓挨过来，难得的喝了点酒，蓦地打了个酒嗝，被他哥嫌弃的一把推开：“别熏着了念姐儿。”

　　“哥，抱抱。”孟皓嘟起嘴，反靠过来伸手讨抱。

　　“不抱了，都这么大了。”孟磊半是宠溺半是无奈道。

　　“那刚刚你还抱我呢，”孟皓耍赖的一把抱住他哥：“不管我多大了，你都得抱我。”

　　哥俩打打闹闹的模样落在牛许氏眼里，欣羡不已，她这小姑子着实好福气，磊哥儿踏实肯干、皓哥儿聪颖机灵，彼此扶持、感情也好。

　　又捡了个瞎眼小姑娘当闺女，刚开始不明究里，但一个多月下来，她算看明白了，这瞎眼姑娘就是只金凤凰，买山头、种油果、榨茶油，一桩桩全是她的安排，孟家富贵就在眼前，怪不得全唯她马首是瞻。

　　她不由感叹自家房子烧的好啊，要不然也不会参与进来，分到一杯羹。

　　酒过三巡，不少人已经横七竖八躺倒了，小福丫贴着念姐儿呼呼大睡。

　　孔念念却是醒了，摸索着外衣给小福丫盖好。

　　圆月高悬，孟磊就陪着她肩并肩坐着，月光流淌，轻柔的像湖水，周遭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着青草的沙沙声，徐子澄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徐少爷！”孟磊以为自己眼花了，惊喜的站起身。

　　“都说了不要叫少爷。”徐子澄晃晃手里的酒，自嘲道：“看样子我来晚了，都没人陪我喝了。”

　　孟磊爽朗大笑，接过他的酒道：“谁说没人陪，我陪啊。”

　　二人随意扒拉了两个杯子，斟满碰到一起，发出叮的脆声，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徐子澄瞥了眼平静无波的孔念念，对着孟磊诚恳道：“你真的很厉害，靠自己实现了目标。不像我，”他嘴角微翘，自嘲道：“一事无成，离开徐家什么都不是。”

　　孟磊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听出他情绪低落，安慰道：“怎么会，我弟弟之前也是多亏了你出手相救，否则我们兄弟都见不到面了。”

　　徐子澄摇摇头，又自斟一杯，仰头咕咚一声吞下，摆摆手道：“不提也罢。”猛地侧过脸，看着孔念念道：“这个念姐儿最清楚不过了。”

　　孟磊一脸茫然看着念姐儿，只听她难得的笑出了声，道：“何必妄自菲薄，唔，徐少爷怕是在家里受到什么刺激了。喝完就赶紧回去吧。”

　　脸吓得一白，孟磊担心她的话惹徐子澄不快，想不到，徐子澄反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受了刺激，不过我仔细想想觉得我大哥的话说的有道理，我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些年他为家里付出了许多，离开了徐家的荫庇，我确实什么都不是。”

　　呵，还挺清楚自己怎么回事的嘛，孔念念初始只当他是个留过洋的公子哥，备文分红的事又觉得他是地主家的奸儿子，再一同经历了流民风波，却发现他有着不同于富家子的独特品质，而今天他这么彻底的否定自己，反倒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孟磊眨眨眼，豪爽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是了，你至少是我孟磊在这世上第一个朋友。”

　　徐子澄眼睛一亮，顿时心中明悟，烦闷一扫而空，哈哈笑道：“对。所以我才带了酒来找你，朋友。”

　　两人再次碰杯，痛快饮下。

　　“阿磊，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吧。”徐子澄打心眼里信任敬重这个朴实的农家汉子，长舒口气：“不枉我们来这世上走一遭。”

　　孟磊沉默了会，看着念姐儿道：“我是个庄稼人，没念过什么书，没太多主意，做的一切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实话说，有今天都是念姐儿的功劳。”

　　孔念念默然，她没想到孟磊会这么说，几个月不怕苦不怕累，吃住在野外，身上满是伤痕，却把一切都归功给了自己。

　　虽知道念姐儿很是不一般，徐子澄当他谦虚：“好，那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干，如何？”

　　孟磊笑着点头，两人齐刷刷看向她，徐子澄更是拿手肘顶顶她的手臂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阿磊。”

　　“什么秘密？”孟磊好奇的问道。

　　妈蛋，自己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这小子还不错，枪的事虽然不怕他说，但还是不愿意吓到孟磊，孔念念冷哼了声，表示接受了。

　　本以为是富家少爷酒后的玩笑话，想不到那天之后，他便留了下来。

　　牛平昌、牛许氏吓得哪敢说话，更不敢让他干活，但凡他拿起什么，都抢着去先做了。

　　孟二娘悄悄问念姐儿：“徐家少爷这是咋了，那天伤的是腰，不是脑子啊。”

　　“放心，人聪明着呢。”孔念念抛下一句，施施然走开了。

　　不过有了他，孔念念的计划顺利实施了，花费数天，他们从山毛榉中提炼涩汁做为碱汁，和油脂混合制作出了一样物件。

　　小小黄黄一块，四四方方，透着清香，一群人围着仔仔细细打量，都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是吃的吗？”

　　“闻起来不像啊。”

　　“要不你咬一口尝尝？”

　　他们七嘴八舌的对话让徐子澄哭笑不得，这时，刚和几个下人一起带着换洗衣物前来的牛福芝凑了过来，咦了一声，惊讶道：“这不是洋皂吗？”

　　如今人们还在用皂荚除污，效果并不好，国外进来的洋皂量少昂贵，专供富人们使用，徐府上下也就徐老太爷、徐熙同和徐子澄房里有些。

　　徐子澄点点头，转看向一脸平静的孔念念，仿佛弄出这个对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可不仅仅是督军夫人女儿这么简单，当下心中有了决断，既然这谜底一时半会还解不开，不如就先放着、看着。

　　牛福芝给大家示范，在众人啧啧惊叹声中，孔念念走过他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语：“除了干事，你留下还有什么目的？徐子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