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穿一世 念念一生》无语望天

13、小字念姐儿

　　孟二娘很是诧异，这徐少爷不找虎子，找念姐儿？

　　徐管家也弄不明白啊，少爷伤势刚好些，就嘱咐自己来请人，还特意关照要客客气气的。

　　“这里没有什么小姐。”孔念念没好气的回答，边说边挑起门帘走了出来。

　　徐管家见她长发高束，眉目如画，白皙的鹅蛋脸上写满了不悦，尽管素衣单裤，有几个地方还打着补丁，但那气场、气度一点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

　　再一想到少爷的吩咐，赔笑道：“烦劳姑娘去府里坐坐，这不，外头轿子都备好了。”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耽搁了她研制香料的进度，她一点不想再额外耗费精力和时间，且不用想，定是为了那支枪。

　　早知道那么麻烦，当时就该灭口了，她不禁微微有些懊恼。

　　忽的起了风，拂起众人衣摆飘动，哗哗作响。

　　风一阵又一阵，大而不猛，一下一下扣动着窗弦，从细缝处，送入一瓣两瓣三瓣梨花，很快，桌案上层层叠叠，堆积如雪。

　　“少爷，大夫说你最近不能吹风，这不关了吧？”牛福芝端起药碗递过去，与此同时，一个小丫头已去一扇扇的关窗。

　　说起来，那天几个护院把满身血迹的少爷抬回府里，不但把大太太吓晕了，连老爷听大夫说凶多吉少后也是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整个府里乱成一团，幸亏二姑爷从县城请了名医诊治，才把少爷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徐子澄靠在榻上，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拿帕子擦擦沾了药渍的唇角，这让牛福芝心下掠过丝欣慰之意。

　　“阿芝，孟家的小妹你知道多少？”徐子澄猝然开口让她有些意外，想了想，笑道：“嗯，小的虽认识念姐儿不久，但知道她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姑娘。”

　　是吗？徐子澄薄唇轻挑出个不大的弧度，有些惨白、冷寂如月的容色因她的回答蓦然染了几分生气。

　　能弹无虚发，枪枪毙命，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火*枪队也做不到，还是个瞎子，若不是他亲眼得见，只怕会当作个笑话，他忽然想到泼皮那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揉揉涨酸的额角。

　　等了又等，才等到徐管家一脸苦色的来报，人请来了，不过在轿子里睡着了，他没辙，就连人带轿都抬到了门外。

　　其实孔念念并不是睡着，而是晕了轿子，她打死也想不到，这副躯壳在关键时刻能废成这样。

　　灵机一动，她只能装睡，好不容易才缓过神，猝不及防有只手伸到了跟前，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快速捉住了。

　　拿了薄毯想给她盖的牛福芝又惊又喜：“念姐儿你醒了？”

　　原来是她，孔念念顺势借她的力，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起风了，我怕你受凉。”牛福芝的手纤细温热，轻轻扶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臂。

　　侧头望着随着牛福芝走来的少女，身姿柔弱却笔挺，步履坚定大方，每一步都迈得恰到好处，徐子澄不觉怔忪。

　　孔念念强忍着晕眩，刚坐下，牛福芝已细心的把冷却的茶水送到她手中。

　　她抿了口，只听他道：“我听他们都唤你念姐儿，如不介意，我也这样唤你可好？”

　　“随便。”孔念念搁下茶水，她无所谓别人的称呼，何况本就不是正主。

　　徐子澄微微一笑，随即一个眼神示意，一旁候着的延请来的名医走了过去，刚要伸手可还不到眼前便被她一把擒住，反应之快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孔念念冷然：“你要干什么？”

　　淡淡的药香味不断钻入鼻孔，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又来一个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瞎子的。

　　瞬间的惊讶过后，名医冷静下来，挣脱她的手，弯腰道：“小姑娘，我是个大夫，容我看看你的眼睛。”

　　他小心翼翼拨开她的上、下眼睑，问道：“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看不到的？”

　　“不知道。”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双眼无光感，很是棘手，少顷，名医直起身，对着徐子澄摇摇头，随即退了出去。

　　牛福芝见名医也束手无策，心里不觉有些难过。

　　徐子澄挥挥手，顷刻间，屋子里就剩了他们二人，这会才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枪呢？”

　　孔念念眉毛一挑：“什么枪？哦，那玩意儿啊，怎么，这就要卸磨杀驴了？”

　　一愣，徐子澄顿时哑然失笑，扯得伤口隐隐作痛，道：“那玩意很危险，会走火，交由我来保管更合适些。”

　　“危险的不是它，而在于用它的人。”孔念念驳斥道：“你觉得在你手里，你能用的比我好？”

　　再次哑然，确实，危急时刻是她用枪救下了自己还有其他人。

　　不再试探，徐子澄正色道：“你到底是谁？这枪是你从哪得来的？”

　　“我就一个瞎子。捡的。”孔念念嘴上答道，心里默默补充，就是个被系统错误投放，不知道跑来干嘛的瞎子。

　　捡的？瞎眼说瞎话。

　　“你哥知道你让人欺负孟皓吗？”徐子澄以长辈口吻说道。

　　呵呵，怎么要请家长？孔念念蓦的笑了笑，一点没把他的小把戏放在眼里：“我说了呀，他不相信。”

　　徐子澄抚额，觉得这样下去完全无法对话，想了想，改道：“我答应你哥哥，要找人医治好你的眼睛。”

　　“不用，你真想报答的话，现在家里米粮短缺，你可以送点过来，嗯，肉也多送点。”孔念念麻利的拒绝，要的理直气壮。

　　威胁不成改怀柔了？不如来点实惠的，也不枉自己坐轿子晕一回。

　　静默了好一会，徐子澄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难缠的对手，至于硬要枪，他曾有瞬间想过，但这么做显得他欺负弱小，更何况小姑娘之前救了自己，遂柔声道：“行，你们缺啥一会告诉福芝记下，我让人送到家去。”

　　这不就结了吗，孔念念满意的起身要走，忽然听他问道：“对了，你多大了？”

　　“十三。”孔念念抛下答案，径直向门口走去。

　　同样是十三，面容、举止和孟家的哪一个都没有半分肖似，徐子澄双眼蓦然湛亮逼人，摸了摸鼻子，等她一走，便叫了人代写了书信一封，送了出去。

　　等孟磊、孟老二陪着牛家一行人从废墟里刨出些能用的物件到家，已近黄昏，因房子损毁严重，短期内是修建不好的，且多年积蓄付之一炬，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一路上，牛许氏更是不停抹泪。

　　一踏进院子，就被堆成座小山一般的米粮、成捆的猪肉、数笼鸡鸭和一摞摞点心盒子给惊住了。

　　送东西的人刚走，孟二娘和孟皓都已化成石像，两眼发直，连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反应，只有孔念念坐在秋千上，一摇一晃，吃着点心。

　　绕过这些，孟磊晃了晃他娘，急道：“娘，怎么回事啊？”

　　孟二娘回过神，啊啊两声，然后木然的指了指孔念念：“徐少爷请念姐儿过去，派人把她和这些一起送回来了。”

　　牛许氏难以置信的擦干眼角的泪，嘴角的笑慢慢爬上脸庞，而小福丫已然蹦蹦跳跳到秋千架边上，接了孔念念递过来的点心，狠狠咬了一大口，把嘴塞得满满的，露出开心的笑容。

　　不用愁了，不用饿死了，几乎所有人都冒出这个念头。

　　孔念念岂会不知，她咽下最后一口，拍拍手，站起来，道：“油茶果快熟了，工坊也差不多搭好了，大家一起去开工吧。”

　　饭不是白吃的，人多力量大，如今事件平息，时机成熟，是时候带着他们大干一番了。

　　一听要去干活且吃住在镇外工坊、茅草屋里，牛平昌、牛许氏并不乐意，但他们看到漫山遍野长成的油茶果，仿佛看到无数金银在向自己招手，着实热血沸腾。

　　大家干劲十足，连小福丫也撸袖子背上了小背篓，加上徐子澄派了十来个伙计来，采收很顺利。

　　他们又在工坊外将采收后的茶籽反复进行曝晒，待壳脱落后，取圆形或扁圆形的茶籽用石碾研碎。

　　孟二娘负责烧火，孟二叔、孟皓按念姐儿的话，用蒸笼隔水蒸熟，取热的碾粒趁热快速提吊重石压榨。

　　当黄褐色的油液汩汩流向放置的木桶，油香霎时飘满整个工坊，劳作了一个多月的人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连着两天没怎么休息的孔念念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儿倦意，攥紧了拳头压抑住内心的悸动，心道：这才是第一步啊。

　　孟二娘歪靠着孟老二，孟磊抱紧弟弟，泪流满面，他苦苦劳作大半年，终于得到了收获，哽咽着叹道：“阿皓，以后不会让你、阿娘、念姐儿那么辛苦了，你可以安心读书了。”

　　几乎同一时间，伤势痊愈的徐子澄手里拿到了一封回信。

　　信里寥寥数语，他一目数行，却反复看了几遍，目光定定的停留在信上的那几个字：夫人幼女小字唤念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