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穿一世 念念一生》无语望天

10、皮蛋瘦肉粥

　　牛福芝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她从徐家逃了出来，想着有家回不去，一度徘徊在河边，直到想起妹妹福丫常提起姑母家，这才抱着丝希望跑了来。

　　孟二娘对这个侄女印象不深，只知她和姐姐都在苦水镇最大的富户家当丫头，但即便是丫头，在她那眼高于顶的大嫂嘴里，都比他们这些低贱人来的高贵。

　　因此从没想到她会这样跑来，还满身是伤，看她伤心的一个劲哭，说不出话，就只能先给她上了点药，安顿她休息。

　　　孟二娘带了她到念姐儿屋里，只说住一晚，明天把孟磊屋子收拾出来再重新安置，孔念念没吭声，等门一关，侧躺背对她淡淡道：“我不习惯床上多个人。”

　　牛福芝忙道：“没事，我睡地下就行，在徐家我之前常睡地上给老太太守夜。”

　　心口陡然的凝滞了一下，孔念念忍不住叹口气，把床上唯一一条被褥推了下去：“天气热了，我用不了这些。”

　　感激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牛福芝把被褥铺在地上，轻声道：“那我去吹灯了。”说完，才猛然想起她是看不见的，这灯本就是为了自己点的，顿觉有些尴尬。

　　一转头，听到了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黑暗中，孔念念睁着眼，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沉入梦乡。

　　等醒来，被褥已经叠好齐整的搁在了自己床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让她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

　　这是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啊，孔念念心潮澎湃，等她快步走到厨房门前，正撞上端了粥出来的牛福芝和孟二娘。

　　“姐儿起了啊，福芝说这是专门给你做的，叫啥，蛋肉粥。”孟二娘喜滋滋的一手挽过念姐儿，带她到桌前。

　　下一刻，牛福芝已经把一碗香气四溢的粥摆在她面前，贴心的塞了个勺子给她。

　　“你怎么会做这个，皮蛋瘦肉粥？”孔念念咽了口口水，刮了口表层的粥进嘴里，肉嫩粥滑，好吃到让她不禁想哭。

　　“我听你说梦话，说好想吃碗皮蛋瘦肉粥啊。”牛福芝俏脸微红，边摆手招呼了睡醒经过的孟皓来吃，边说：“我没做过这个，刚巧姑姑说家里有两个皮蛋和一些碎肉，就试着做了看，对了，我还加了点香油。”

　　真宝藏女孩啊！

　　孔念念的脸都快埋到碗里了。

　　等快吃完，孟二娘自然的问起了话，瞧着她慈蔼的面容，牛福芝把积攒在心头许久的心里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原来徐家的下人分三种，一种是签了短契的，工钱少，一般给各房做做帮工、打打下手，进不了内院，一种是签了长契的，十年起步，工钱多，偶尔还会有些打赏，最后一种是像徐管家那种签卖身契的。

　　她们两姐妹签的是长契，且一签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孟二娘咋舌，暗道这嫂子心够狠的，用这钱不烫手吗，不觉心疼她们。

　　孟皓望着表姐，目光移到她伤痕累累的手腕上，气恼道：“哪怕签了二十年，也不该这般随意打骂呀？”

　　牛福芝抿唇不语。

　　“你懂啥，别瞎嚷嚷。”孟二娘一拍他的脑袋道：“吃完赶紧入学去。”

　　“这两天放假呢，不用入学。正好带了念姐姐、芝姐姐去看爹和大哥。”孟皓机灵，想着她半夜躲到他家，兴许这会徐家、牛家都在找人，不如带了人躲出去。

　　孟二娘有些为难，既怕泼辣的大嫂又担心被徐家扣上拐带的罪名，想不到念姐儿放下舔的一干二净的碗，淡淡道：“那我们快去快回吧。”

　　午后蝉鸣声声，就在急疯了般的牛许氏想起要来大哥大嫂家找找时，孟皓已经借了赶来的牛车带着两个姐姐上路了。

　　“你没放假吧？”孔念念早从他的呼吸声识破了他的谎话，直到走出数里路才悠悠问道。

　　“念姐姐，你怎么发现的？我娘都没看出来。”孟皓咬着根稻草，目视前方驾着车，一点不慌的回道，如果念姐姐要拆穿，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牛福芝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两人是故意带自己出来的：“我不能逃，逃走了会连累爹娘、福宛和福丫。”

　　孔念念双眼空洞却清清亮亮，嘴角扯了扯道：“没人让你逃，你做长工的总有个假期吧，权当出来散散心。”

　　走一步看一步吧，牛福芝低了低头，把泪水压了下去，再抬起头时微笑道：“嗯，说起来，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镇子呢。”

　　他们一路向孟家的山头行去，殊不知早有人把他们的行踪报给了徐子澄，这会已带了人顺着找来了。

　　孟磊和孟老二几个月来就在山脚的几间临时搭建的茅草房吃住，辛勤劳作下来，如今孟家山头遍植油茶树，绿绿葱葱，一派生机盎然。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和念姐儿，孟磊喜不自禁，等看到跟了来的表妹，虽有些意外但也未曾深究，扶了念姐儿带着他们往山上去看油茶树。

　　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漫山遍野的茶树，孟皓和牛福芝都像在做梦一样，啧啧称奇，孔念念虽看不见，但嗅到微风中送来的茶树香，满意的握了握他满是茧子的手。

　　“念姐儿，咱们的工坊也该搭了吧？”孟磊长舒口气，晒得黝黑发亮的脸庞露出前所未有的畅快笑容。

　　孔念念点点头，道：“不急，你先换身你娘给你做的衣裳，再吃点我们带的东西再说。”

　　等洗了个澡换上新衣，孟皓又给孟老二和孟磊剃了下须发，这才清清爽爽的吃了孟二娘烙的饼和牛福芝做的皮蛋瘦肉粥。

　　“阿芝，你的手艺真不赖。当然，娘的饼也好吃。嘿嘿。”孟磊狼吞虎咽，看的孟皓一阵心酸，直问道：“哥，油茶树都种好了，你们要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摇摇头，孟磊把吃的咽下去，笑道：“再等等，我和爹用取的木料先把工坊搭好。”

　　“慢点吃。”孔念念刚递上水，就隐隐听到一阵马蹄声：“有人来了。”

　　孟皓腾的站起来，左张右盼道：“没人啊，没瞧见啊。”

　　远远的，徐子澄先是望见山脚下的几间茅草屋，再极目远眺，才发现这山头焕然一新，瞬间大喜。

　　下马后便急急与错愕的孟磊相见交谈，全然忘了此行找人的目的。

　　牛福芝躲在孔念念身后，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孟皓悄悄移过去，用身子遮挡住她露出来的一侧。

　　这俩家伙不是掩耳盗铃吗，孔念念有些好笑，明显那徐子澄甚是惊喜，注意力都在孟磊身上。

　　徐子澄惊叹孟家父子强大的执行力，更钦佩孟磊身上那股狠劲和拼劲，而孟磊看他绕着茶山，身手矫健爬上爬下，毫无富家公子哥娇懒的习气，比之前谦恭了不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这是个机会，你可以和他敞开了说。”孔念念从福芝的表现已判断出她的逃府大概率与徐子澄有关，用只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对身后人道：“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牛福芝哑然，挣扎了好一会，终下定了决心，瞅准机会和徐子澄都说了。

　　“什么？荒唐！”听完后，徐子澄气不打一处出，他出国多年，思想洋化，对三妻四妾、重男轻女的想法很是瞧不上，只是无奈生在这样的家庭，可现在房里的丫头告诉他，原来她是母亲准备给自己传宗接代的工具，心头顿时蹿起被最亲近的人欺骗的怒火。

　　牛福芝绞着衣角，红着脸，鼓足勇气呐呐道：“少爷你是好人，又俊朗又能干，是福芝配不上你。”

　　“我这么好，你不是也看不上我？！”徐子澄反问道。

　　“我，我。”牛福芝答不上，很快听到徐子澄语带笑音：“以后别跑了，太太那我会去说的，保证她不会再为难你。”

　　牛福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噎嚅了几下嘴唇，转望向不远处的孔念念，笑不拢嘴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兴奋不已道：“念姐儿，念姐儿，成了，成了。”

　　头一回被人这么紧紧抱着，孔念念不甚习惯，不自觉嗔道：“哎呀，你别抱那么紧。”

　　她声音软糯，听在福芝耳中反像在撒娇，忙松开手，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嗯，那就偶尔来家里给我做碗皮蛋瘦肉粥吧。”

　　“别说一碗，十碗百碗都行！”

　　徐子澄负手看着两个姑娘絮语，恬静柔美的面容散发着别样光泽，不觉莞尔，目光停留在女孩灵动脸上，顿觉那空洞的眼神就好像让宝玉失去了光彩的瑕疵。

　　“可惜了。”

　　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孟磊问道：“什么可惜了？徐少爷。”

　　徐子澄转看向他道：“你我年岁相仿，往后就叫我子澄吧，不用少爷少爷的叫，我也叫你阿磊。对了，我认识不少名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请他们来医治你妹妹的眼睛。”

　　“好！我愿意！”孟磊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这般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多挣些钱，找世上最好的大夫治好念姐儿的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