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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不甘 ...

  •   威州军首战告捷的消息,以神奇的速度传遍各地。很久都没听到振奋消息的人们,奔走相告。尤其是年轻有为的镇国王,瞬间成了人们口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传奇。大家都议论着当初的威州军如何被消灭的一干二净,如今的镇国王又是如何的神勇刚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句话,从来都没作废过。
      威州军的胜利在不少人的预料之中。尤其是禁城之内的皇上,比谁都清楚镇国王对于胜利的渴望。只是这渴望却不是为了皇室的荣光。更不是为了维护皇权的威严。皇上几许淡然的眼睛里多出了几道光。

      “承羽翎果然是镇国王家的后裔。总算没让寡人失望。”皇上很久不去看刘贵妃了。得了镇国王夺回嫩水郡的消息,想着该说给刘霏梦听听。到底俩人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比旁人更愿意知道这个喜讯。
      “镇国王还欠着臣妾一个答复。臣妾一家老小被杀,这件事倒要如何?”刘贵妃行行的泪流下来。她知道皇上来的理由。说着皇上希望着她说的话。
      “霏梦。寡人定会给你要个答复。岂会因为镇国王杀敌有功就免去了滥杀无辜的罪名?寡人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爱妃莫再悲伤了。”
      “谢皇上。”刘霏梦匍匐在地卑微行礼。感觉异常的疲惫。她不知道这个木偶的角色还要做到何时。等皇上离开,宫女拿来了汤药。刘霏梦哆哆嗦嗦端起来喝了。这药喝了,她便能不受心里面伤痛的煎熬,就能再活上那么几个片刻。

      千里之外,也有人喝下一碗温烫的汤药。杨天媛为了保住孕育的生命,不得已喝下这碗保胎散。
      “娘娘连天都见红,是流产的先兆。这几日一定卧床休息。再不可出宫了!”
      “殿下走时,叮嘱过的事,怎么好荒废?”忠惠公开坛讲学了。加上忠惠公的生母,先王钦定的一品夫人过寿辰。她一定要去走一趟的。
      “娘娘实在顽固!听老朽一言!娘娘保住肚中世子,才是保住了后福。”
      “木易大夫不必多言。镇国王室的事,也不是外人可以议论的。若这样小事都抵抗不住,再不用想什么后福了。”杨天媛心里明白的很。自己若不能立为后,就算生下长子,也不会有好结果。
      木易大夫脸色瞬间煞白。王家之中尚若此,皇家可要如何?星落当初可也如此行事才屡屡小产的?
      “老夫还是请娘娘多想想腹中骨肉。今日就先歇着如何?”木易大夫不是一个温和性子。只是面对总让他想起故人的玥元妃,他常常会分不清真假,愿意放低身段,柔声相劝。看杨天媛眼里现出来的迟疑,笑了笑。他行医这么多年最是知道孩子之于母亲是如何特殊的存在。
      到底杨天媛退缩了。这退缩并不按照她的意愿。就像被一根绳子栓死了,牵引着。绳子的那头紧握在她未出世的孩子手里。她听话的躺在床上,努力不去想战马兵戈,不去想朝堂反复,不去想那个一笑就春暖花开的男子。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让自己悲戚的处境吞噬费力保护着的温暖角落。

      比起杨天媛绵绵的相思,承羽翎的心里没有一分在重华宫。他强迫着自己,把攻打金仓的所有步骤想的越发细致明了。
      “金仓城建在平原之上,原本是没有什么难攻的地方。只是城外有一些长得茂密的山丘。我军进攻受阻,气势就减半。诸位可有良策?”
      “嫩水失守,女真部肯定坚守金仓。城外必定设立机关。我军绝不能长驱直入。末将以为,可以围魏救赵。金仓城百里之外的庆禾城,是供给金仓粮草的重要囤点。庆禾城和金仓城有一条官道。运输粮草便利,行军用兵更是便利。一旦庆禾失守,金仓就算紧闭城门固守,也坚持不了多少日子。”
      “许将军这么几天如何把金仓附近了解的如此清楚的?”
      “我处的先遣部队,和女真已经交过几次手。了解了不少情况。”
      承羽翎很和煦的笑了笑,很庆幸许将军有部下担当得起这样危险的任务。
      “主要得让女真认为我们的主力在攻打庆禾。这样他们才会出动人马来救援。而我军的主力埋伏在金仓附近,趁着援兵不在城中发起进攻,事半功倍。只是攻打庆禾的部队必须得扛得住两面的夹击。这是取胜的关键之处!”许漠然知道,承羽翎肯定会带着亲卫军去打庆禾城。这是作为王者的担负。果然,承羽翎没有犹豫,
      “本王亲自领兵往庆禾。左路军是愿意随本王去庆禾,还是愿意配合许将军攻金仓?”
      沈万平听见问话,心里翻腾了三百六十遍。顺平关之役,镇国王让左路军在白山拦截援兵。而他却自作主张离开白山去截杀了顺平关的逃兵。这件事,镇国王还没有拿在台面上计较。而受罚肯定是免不掉的。心想,还是跟在殿下边上,万一能有个护驾的机会,到底能抵挡些罪责。
      “老将愿意跟随殿下攻打庆禾。”
      “好,只是这场战役,必定艰难。沈都督万不可包庇自家子嗣,定要让他们冲在最前面!”
      承羽翎皱起眉头,看见沈万平似有退缩的神态,心里的火要压制不住。
      “沈都督莫不是怕了!到底是自家孩子,舍不得了?若不敢随本王前去,尽快说明了。不要拖累了我军士气!”
      “沈家子弟生来只为殿下效力。自然愿为殿下舍生取义!”
      “既如此。你点好兵马随时待命。这次不可再有差池!”
      “是!”沈万平灰头土脸的从大将军帐里出来。看见小儿子牵了马等在大帐之外。不大点的孩子受了一身伤,心下早就气馁了不少。

      “右路军是你亲手操练出来的。你用着更顺手些。”
      “殿下。我们中路军个个精兵强将,其实是用不上右路军的。”
      “怎么?怕本王熬不住?你我这么些年过往,应该知道彼此的。本王若战死疆场,算是老天眷顾。”承羽翎嘴角微微一翘。又回归了正经。“许将军一定沉住气。一定等金仓的援兵和我部胶着起来。再出击。不然,打草惊蛇,让它缩回去,我们可托不起。”
      “殿下!”许漠然,突然的心头紧了紧。突然想起一起经历过的那团团火,簇簇血。他能感受到这个继任者话里承运的所有悲凉。
      承羽翎再不说话,戴上头盔走出营帐。他要去看看伤兵。还要去看看战士们的伙食。他还要去见见先遣部队的陆将军。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当他还被命运允许着前行的时候,他要非常的努力。想要尽多的做些事。

      亲卫军从来都认为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更别说镇国王骑于高马之上,立于大军之前。所以,毫不吝惜的层层叠叠的重石从霹雳车上上射出来,给主动权做了一个最好的诠释。庆禾城的女真兵早就得到命令坚守不出。却是慢慢抵挡不住这样如冰雹一样砸下来的重器。承羽翎看这些女真人竟然咬牙硬撑毫无应战的意思。下令放火弩长箭。若是平常的弩箭机,庆禾城这样的高厚城墙是越不过去的,偏偏威州改良了弩机。能把带了火的长箭刚刚好射过庆禾城的城墙。这一下,庆禾城的女真兵不战而乱。城中火光点点,浓烟四起。
      承羽翎要的并不是这座城的女真兵。承羽翎要的是金仓的空虚。所以并不能一下冲破庆禾城,只能一招一招的捣毁。庆禾城里有四五处粮仓。慢慢的一处两处,都着起了火。承羽翎知道时机成熟,命令攻城。却也只拿了冲车咚咚的撞向城门。如承羽翎所料,这一声声的撞击声,终于是撞碎了庆禾城里女真兵的最后底线。终于城墙之上开始有女真兵射出利箭来。承羽翎下令后撤百步。继续火攻。不几个时刻,有报子来报,东城门里出来了一队女真兵。承羽翎点点头,终于知道往金仓求援兵了。下令,放过一半人去。若都放过,怕是会引起女真王的怀疑。
      城内已经再也抵挡不住,庆禾城里的女真兵以为东边兵力薄弱,开始从东面突围。却不知亲卫军早就埋伏好了。就等庆禾城里的大部队出来,万箭齐发,一排排的女真兵倒下。吓得急着往回跑,却正正好和整队出城的队伍混撞在一块。进城的进不去,出城的也出不来。威州军怎么会放过这样乘乱杀敌的好机会?呐喊声响彻云霄,承羽翎一马当先冲将过去。守庆禾的女真将领,看见威州军亲卫军的旗号已经心下慌乱,几步之外的一身银色铠甲的镇国王是真正正的把他吓了个半死。使着最后的力气狂乱的喊着:关城门!赶紧关城门!承羽翎收放有度,放缓进攻的力度。让庆禾的东城门终是又关上了。
      庆禾城里早就烧起来了。源源不断的火弩进来,扑灭了一处,便有十处着起来。坚守是不可能了。守庆禾的女真将领看着南城门附近的威州军兵力薄弱,命人再从南城门出,往金仓求救兵。却不知这个南门也是故意留给他的。

      一连几队人马都赶到女真王面前诉说着庆禾的惨状。女真王也很明白镇国王亲自领兵攻打庆禾的原因。庆禾是金仓的粮草命脉。灭强敌之粮草是汉人的惯用招数。要不是身上有伤,一定也亲自上阵去会会那个白口小儿承羽翎。现如今,只能点了手下爱将瓜尔佳木酾领精兵十万往庆禾助战。
      金仓援兵至,看见火盆一样的庆禾,知道进城是不可了。看见城南的兵力部署的稀少,摆起阵型直往城南冲去。承羽翎欲擒故纵,命令守在南城门的部队边打边往北撤退。要引金仓的援兵入设在庆禾城门外的兵阵里。果然,救人心切的女真援兵,正饥渴着胜利,看见敌军这般不堪一击,不顾一切的杀过去。正正好中了承羽翎的诱敌上钩的招数。
      只是再怎样精巧的兵阵也是敌不过压倒式的进攻。真是到了拼毅力的时候。承羽翎手持长剑,奋勇争先。身后的战士英勇更胜从前。承羽翎咬紧了牙,挥剑杀敌。他心里默数着杀敌的数,知道只要他多挺得一分,金仓到手的机会就多一分。
      左路军奉命击灭庆禾城中的女真人。沈万平不敢再糊涂,也亲自抱起撞木和战士们一起撞着庆禾的城门。古老的城门自然是抵抗不住百万斤的冲撞。不一会儿城门的挡木嘎咋一声崩裂而开,左路军呼喊着冲进了庆禾城。女真援兵自然很想分出一些兵力去支援庆禾城,却不想,承羽翎的亲卫军一个个都甚是凶猛,以一敌十,缠绕着这十万兵马竟是回不得也去不得。
      这场拉锯战已经酣战了近几个时辰。眼看着身边一个一个人倒下,承羽翎越发的杀红了眼。田广紧跟在殿下身边,这时竟也没也多少招架的空档了。瓜尔佳看见承羽翎越发的吃力,大笑一声驾马前来。人未到,一声弦响,带了钩刺的短箭已经朝着承羽翎射了过来。承羽翎眼疾手快,牵住马绳一个侧跳,躲过了这个暗器。也不承让,手里的长剑已经挥舞着要取来人性命。瓜尔佳也是个功夫人,并不惧怕镇国王八十二斤重的利器。用把粗重宽刀抵抗着。
      女真人都知道镇国王身边的田广是个厉害人,十几个女真武士奔着田广而去。看田广招架的费力,单庸上前一同抵挡。镇国王身边就只剩下沈厉沈爵俩兄弟了。沈厉已经中了一发流箭。顾不上拔箭,让染成了血红的箭羽留在肩膀上,终是护在镇国王一步远的地方。沈爵护在另一侧,早已经被刺伤了几处了。承羽翎也早没了力气。靠着一股倔强挥动着手里的重器。不经意处,远远看见金仓城里有浓烟冒出,知道许漠然已经攻进了金仓。突然来了力气,长剑来不及刺出去,伸手捞起一个在马下放箭的女真兵,手上用力一把卡断了喉咙。只是还来不及笑一笑,瓜尔佳的大刀已经刺将过来。承羽翎心道糟糕,已是来不及躲闪了。瞬间眼前溅过来几点湿热的血滴,是沈厉横身替主上挡过了这一命劫。沈爵看见哥哥从马上摔下去,再没有牵挂。腾空一脚飞起,高呵一声,手中利剑插进了瓜尔佳的心脏。随着仇人倒地,身上也插满了女真人射过来的利箭。承羽翎刺翻几个冲过来的女真兵。跳下马去急急扶起沈厉。鲜血从这年轻人的铠甲里涌出来,已是没了生息。有一丝泪从承羽翎眼里流出来。他转身去抱住沈爵。满身带着乱箭的孩子,已然没了心跳,脸上却带着一丝笑颜。

      金仓里的女真王,被城外突然而至的威州军冲昏了头脑。他以为在庆禾的威州大军一下子蹦了出来。仓惶应战从来都没有好的结果。女真大营被破已经是意料中事。女真王再不敢恋战,清点了剩下的人马,匆匆逃去了驻青山。驻青山是女真多年来在营州的第一堡垒。这座山一面临河,一面峭壁,最是难攻。

      “本王这次亲征,就是为了嫩水郡,金仓郡。这两个大郡收得回来,百姓便可回来耕种,不必再流落他乡了。”
      “殿下真是圣人慈心啊。老臣毕生所憾就是失了国土。此生再无颜面对营州父老啊。”营州刺史当然知道,大军获胜而归,却偏偏要在营州刺史府上住宿的原由。
      “既然如此。许漠然,许大将军正好要驻守在驻青山一域。就请许将军监管营州。刺史身为一州之长,不能替百姓御敌。让百姓蒙辱于女真人不说,还放任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者数万,竟比死于战火者还要多。自然是再不能容你糟蹋营州了。”
      “老臣知罪。愿意告老还乡,面壁思过。”
      “算你明白!”承羽翎自从失了沈厉沈爵俩兄弟,便有些说不上来的心不甘。才知道,处心积虑设计的复仇竟单纯的像个小孩子的赌气。比起他失去的,得到的岂不是太少?

      重华宫里终于有了笑语。镇国王全胜归来,威州军路过之地皆有百姓夹道迎送。梅清牵起天媛的手。高兴得忘记了言语。只是上天从没让哪一天完完整整顺了人心意过。总是要生出几个磕绊来捉弄人。万公公一脸的铁青进来禀报:“忠惠公亲自来请。说娘娘不去赴宴,寿宴不敢停。”
      “去是真的该去。”杨天媛当然记得镇国王临走前的叮咛。只是木易大夫说过,再出红,孩子就保不住了。
      “奴婢觉得,娘娘还是不要去。礼物已经送到,也说了身子不适。若这回去了,才不好看了呢。”
      “万公公,木易大夫今天来给梅姐姐看病了么?”
      “木易大夫去了清水郡。说明天来看我。”梅潚一脸的慌张。她不敢想杨天媛会和木易皇后一样的下场。
      “想找个能劝住我的人。却是没找着。大概这就叫天意如此吧。”杨天媛扶了扶额头上散下来的头发。继续说道:“梅姐姐。帮我换上礼服吧。”

      玥元妃同梅氏姐妹乘车往梁府。到底寿宴已经开了七天整。贺寿的客人们已经很稀少了。玥元妃直接进内宅,坐了片刻,觉得礼数到了便想走。耐不过一品夫人亲自奉了茶上来。简单吃过,再不敢多留。匆匆拜别便出了来。重华街上仍旧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讨价声还是带着些噪耳的亲切。杨天媛把手伸出窗外,想要把这样无痛无忧的平常气息带些回那个重重森森的宫宇。正想着天气不知什么时候竟如此热了,就听见周边突然的有人喊起了救命。好像有人喊着‘马惊了’‘车要翻了’。正想着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天旋地覆,马车竟是翻了个。一刹那的倾覆,让杨天媛顿时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只觉得身边到处都是血。她还不知道那血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
      天还是一样的明媚。风仍旧是初夏已有了些温度的暖风。一刹那间,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什么也没有变。所以才往极端了悲伤吧?一个人的痛如何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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