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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风暖 ...

  •   漆黑的夜里,到底能隐藏多少秘密?就算月光清明,星光不淡。田广叹口气,吹出一串鸳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都说威州高官之中,杨言修最神秘。还真是不假。杨大人书房的窗户都是虚设的。层层砖墙包裹着那个真正意义上的书房。就算田广再高超的武功。也打探不得没逢的墙。
      “殿下。皇上派了木年来。刚才去见了杨言修。只是并没探到相谈内容。”
      承羽翎没有停下手里写着的批文。
      “本王对杨言修还是有些把握的。此人能在刘氏一族拉帮结派的缝隙里干出一番政绩,便不是个轻易放弃志向的人。听说杨言修着手查办刘氏隐匿的粮草一事。本王倒是很期待他的好消息。”
      “说不定杨大人只是在试探殿下的态度。只是畏惧往年惨事。不敢十分的信任殿下。”皇上几次派人来威州,杨言修都没动作。田广对此人也有不少好感。
      “本王为了给他安心,已经给了他不少特权。连漕运海运上的粮草也许他清查。为此吴焱太尉很是不满。上回见着了,吴太蔚没少说牢骚话。”
      “殿下不是很早就开始布局今日形势?属下越矩说一句。元妃娘娘的身份也该公告与众了。”
      “容本王再想想。”承羽翎从来都是很冷静的人。因为博弈于关乎命运的棋盘,没有一个清楚的头脑早就被清理出局了。只是这丁零了许久的心突然寻见了一个可依靠的角落。又如何再愿意独自承受漂泊和孤单?承羽翎想着,突然的愤怒起来。为什么世人都能尝试的爱情,自己却连奢望都不行?!为何上天总要对他如此不公?!

      杨天媛也意识到,镇国王殿下今天可是心情不大好。小心服侍。却等来了一句,
      “你去睡吧。这里不需要你劳心了。”
      “我不困。”她冲他甜甜的笑。替他磨着墨,看他写在奏本上的批示,工整漂亮。忍不住赞叹:“殿下的字可真好看。什么时候给我写副字帖吧?”
      承羽翎看着她眼里闪亮亮的光,却是突然的暴躁,猛地站起来一把推翻了眼前的一踏奏本。
      “让你走,就快走!不要在这里碍眼!”
      “好好的怎么发起脾气来了?”天媛蹲下来捡起落在地上的纸笔。把奏本摆好了,才发现,镇国王呆呆的站着。眼里竟有些许的朦胧。
      “英明神武的镇国王竟被臣子们气成这样!”杨天媛是绝对想不到镇国王的怨气因自己而起。笑嘻嘻的说着安慰的话。
      “本王不想再看到你!你给我走!”承羽翎说完也狼狈。
      “殿下心里不高兴何苦把火撒在天媛身上??难道我一个人在这么个大院子里就过得舒心?我来威京这么些日子,重华街长什么样子见也没见过。梅姐姐们都去玩腻了,我可有发脾气抱怨过?”杨天媛刚想再忍忍,话已经说出口了。
      承羽翎看见她气鼓鼓的,心道真是本性难移。叹口气,放下所有提防,终于抿嘴笑了笑。
      “等忙过这几天带你去看看如何?”
      “不用殿下劳心了!天媛长着腿脚,殿下放我离开,我自己去看看便是!”天媛可不是一哄就好的小女孩。
      “你真的想要离开我?”承羽翎一把拉她进怀里,带着平生第一次的畏缩。
      她有点不敢相信身上传来的他的温度。
      “殿下不是说过会送我走的吗?”天媛迫切的期待着他把心思说个明白。
      只是他说不明白,如何说的明白?他只能带着些悔恨吻住她。慢慢使上了力气。逼迫她臣服在王者的求欢中。却被她努力挣脱了。
      “殿下这是为何?”她灼灼的眼看向他,不带任何回避。
      “怎么?你不愿意侍寝?”
      “殿下早先说过。你我并不是嫁娶的关系。”
      “你拿了我镇国王室的册宝。世人都要尊你一声娘娘。如今却要来抵赖。罢了,本王并不是色令智昏的暴君,不会强求于你的。”他放开抱着她的手,有些手无足措。
      看见他脸上泛起来的微微红润,倒是让她找到了停留的理由。她前进了一步,正好补齐了他后退的那一步。抬起眼好好观赏着八面威风的王忽然的羞涩。看他凌乱的躲避,咯咯笑起来。他怎会放任她的狂妄?怀了些报复的伸手去剥落她轻薄的孺裙。迫切的尝试着最初始悸动的滋味。烛火里她全身都泛着粉红的光泽。让他看得惊出了神。片刻的忘记了权机算计,忘记了顷扎和危险,忘记了抱负和志向。只让自己跌宕在对她纯粹的贪恋里,起伏在两情相悦的欲望中。
      天媛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本以为会睡在他的臂弯里,而他早已经去上早朝了。对于昨晚那些亦真亦幻的疯狂记忆,她是忍不住的慌张。天媛看窗外暖融融的春光正好,忽的坦然笑了笑。春花秋实各有时节。如果他爱着,便随他爱着,若他不爱了,轻盈盈走了便是。
      只是,镇国王殿下是个难猜的对象。就算她非常确定他渴望着什么。他热烈的温度,他鲁莽的碰撞,他轻声低吟时的模样。这些都不会是错觉。但,他从归冷淡。躲避着和她的接触。她不会知道,他心里和她一样翻腾着惊涛骇浪。

      早朝之上,定下了出征路线。若按镇国王的性子,肯定早就把威州的事处理的妥妥当当。而如今却放任着杨言修摇摆不定。
      “殿下,为何还在犹豫?于情于理都应该让杨大人知道娘娘的身份!再有些日子,大军就要开拨了。不能再拖了!”田广还是第一次碰见镇国王如此优柔寡断。
      “若没有恬儿妃这层关系,倒还好开口些。”承羽翎叹口气。他不忍心让她知道万分思念姐姐竟已叛国投贼,已经成了他要诛杀的敌人!
      “当初殿下也没想到娘娘真会是杨大人的女儿。那不如就按最初的法子,请娘娘来装一装。这样不就可以不用说出恬儿妃了吗。”
      “天媛心眼玲珑。是个聪明人。骗她恐是不容易。”
      田广心想,殿下是个真情人。对于玥元妃怕是恨不下心来说谎话。只能自己来开口了。

      杨天媛手里拿好新蜡,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迈步进了承羽翎的书房。看他没有皱着眉头赶自己走,很温柔的笑着说道:“我来给殿下换新蜡。”他不做声色。她放大了些胆子,凑到他身边,给他倒了杯茶。
      “殿下最近烦心事不少吧?”他不语。
      “殿下是为杨大人的事烦闷吧?”他还是不语。
      “难道天媛帮不上忙?”他摇摇头。端起她给倒的茶水喝了一口。
      “我很愿意为殿下分忧的。刚才在梅姐姐那里遇上田大人。田大人说想让我扮成杨大人走失的女儿。”承羽翎眼睛立刻变得通红。抬眼看伴着火苗一起跳动的她的眸子。知道杨天媛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你真的愿意?”他知道这句话问得多余。
      “我愿意。真的!”她笑着,心甘情愿。承羽翎起身把她深深抱进怀里。用一个延绵的吻告白处世的无奈。

      三月三日上巳节,是贵胃公卿、文人雅士们临水宴饮的日子。只是镇国王最是憎恨这些只为彰显地位的无用节日,狠狠压制过几次。如今的威州几乎已没人过上巳节了。今年,镇国王殿下特例在陵水之滨设宴款待威州名士,一口气搭建了几十个奢华的露台。威州百姓很少见这样的景致,早早就站在房顶山头上,要好好给威州贵族评个一二三等来。
      一辆辆宝马雕车驶过去,没有一个能得到百姓的欢呼。只有最后出城的镇国王与玥元妃的马车一出场就得到了喝彩声。大家对于一心为民的王者油然的敬佩。当然,承羽翎也没遮掩,大大方方的撑开窗帘,给百姓一个瞻仰圣容的机会。只是大家对于传的神之又神的玥元妃更感兴趣。都说坐在镇国王身边的那个红衣女子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如今看来,确实如此。美人悦兮,珠钗耀耀,美人愉兮,飘带簌簌。红唇轻启,翦水秋瞳。眉黛依依桃颜若玉。一时间竟有人看得闪了神。
      马车走的不慢,不多时候就到了宴会之所。等着礼官来接驾,镇国王把窗帘放了下来。拉过天媛的手好好握住。很是怜惜的问道,
      “你这步摇很沉吧?”
      “梅姐姐说有两斤多。”天媛晃晃脑袋,让足有两尺长的步摇窸窣作响。他被她的可爱模样逗乐了。轻轻吻吻她。
      “你上回说想去看看重华街,一定带你去看看。”他替她整理着鬓发。
      “殿下可是去过?”
      “我生于此长于此,重华街上的每家店铺我能说得上他们三代的老板来。”
      “梅姐姐说十方斋的桂花糕最是好,殿下可尝过?”
      “那家老板原是重华宫点心局的庖人。年纪渐大就辞官回家。开了这家十方斋。”
      “重华宫还有点心局?我怎么一次也没吃到过?”
      “我们威州王室都喜甜食。点心局做的点心都齁甜。我一即位就把点心局解散了。”
      看着一脸可惜的杨天媛,承羽翎笑了笑:“聚鑫阁的酱肉包子还是很不错。你一定会喜欢的。老板也是个仗义之人。我们威州最难的那几年,老板帮着接济了不少穷苦孩子。”
      “那一定要去尝尝了。这么个良心人做出来的包子肯定料足。”
      “就是稍稍有点咸。”
      杨天媛哂笑一声。这个镇国王还真是挑剔。

      礼官带领着众卿至,行礼请镇国王,玥元妃移驾。众人看承羽翎脸色尚好,并不是平常的严肃模样,各都舒心了不少。镇国王坐至舅父忠惠公旁边,颔首致意在坐的大儒们。听忠惠公高谈阔论着孔孟之道。听忠惠公讲着,博学于文,约只以礼,人无礼而不生,事于礼则不承,家无礼则不兴,国无礼则不宁。这些话听一遍两遍都还是有益的。从小听到大就嫌烦腻了。眼神一飘离,就看见杨天媛坐在几家贵小姐圈里。看见沈家小姐奉了一杯罚酒让天媛喝了,忍不住担心。一转身工夫,就看见梅清已经捧着罚酒递过给沈家小姐了。心里暗暗欢喜,就知道杨天媛可是个烈性子。
      忠惠公说了这么一会子,早就口干舌燥。忍不住要停下来喝口茶。趁着这么个空档,早就有伺机而动之人开口反驳。毫不留情面的质疑忠惠公对礼仪之道的解释。镇国王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看见杨言修妥妥然进来找了个甚偏僻的地方坐下。赶紧过去招呼。
      “杨大人怎么如此晚?”
      “微臣查到了刘氏隐匿的粮草,刚跟许大将军接洽完毕。故此迟了,还愿殿□□谅。”
      承羽翎派人查过很多次都无果,竟被杨言修给找到了。心里暗暗佩服。看着不少投机之人聚拢在边上,开口道,
      “杨大人为我威州奔波,是我威州之幸啊。今日不说公事。本王给杨大人看样东西。”
      承羽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黑色粗布面的棉鞋。从里面翻出包裹着戒指的布条。杨言修颤巍巍的拿着看,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这是亡妻的字迹。这戒指是新婚之夜送给亡妻的信物。”
      他抚摸着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鞋子。想着当年那一桩桩悲惨事。先镇国王战死疆场,却被安了个好大喜功的罪名。安良侯让杨家做了挡箭牌。上表说杨家媚言惑主,要为威州军全军覆没负全责。于是杨家一朝散尽,零落四方。自己到底在皇上身边做事,虽判了流放,却只是在宅子里囚着。妻女却被发落成浣衣局的官奴。倾其所有买通了守卫,偷偷跑出去看望过一回。小小的孩子脚上全是大小的冻疮,竟是连双鞋子都没有的。身上有的只有手上的金戒指,当了去买了一双棉鞋。不合脚,到底比没有的强。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孩子脸上挂着泪,喊着爹爹不要走。
      “为何这些会在殿下手上?”
      “这是玥元妃的物件。”
      “微臣自从见过娘娘,就觉得是微臣走失的孩子。只是君臣身份有别,并不敢造次。”老臣脸上一行泪缓缓流下。
      镇国王命人请玥元妃至。天媛看着眼前这个白面华发的高官眼里的泪光,想起被晒得黝黑的爹爹。想起那个放弃所有尊严也愿意为女儿求来一碗热粥的爹爹。嗓子里发紧还是努力叫了一声父亲。一滴泪从眼角划过,带着浓浓的哀怜。
      定下了省亲的日子,承羽翎命人护送玥元妃回宫。看着围观的一众,心里并不很受用。听见万公公禀报宴会几备好,起身请杨大人一同赴宴。
      比起承羽翎的沉重,杨天媛却是出奇的轻松。看天上轻飘飘的云彩都觉得趣味横生。重华街上茂密的杏花落了,桃花开得正好。马蹄踩在飘落的花瓣上,迎风扬起一阵阵的花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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